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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62 字 2個月前

交道的地方還很多,你要將他奉為座上賓,莫要再像今天一樣對他大呼小叫。”

“等他給餘大人治完病,還有要打交道的地方?”阿葉不解。

馮樂真笑而不語。

阿葉摸了摸鼻子:“對了,自五年前皇上登基,餘大人便跟長公主府斷了往來,您請的大夫,他會準許進門嗎?”

“借他人名義就是,”馮樂真不覺得是個問題,“翰林的張閣老與他關係不錯,和本宮也算有些私交,明日就請他登門一趟,親自把沈隨風送去,到時候記得提醒沈隨風,彆將本宮說出來。”

阿葉歎氣:“也隻能如此了。”

翌日一早,沈隨風就跟著張閣老去餘家了。

馮樂真留在府中等消息,順便看秦婉籌備診金。

“一千金,一千金,他是什麼神仙轉世嗎?不過是治個咳疾,竟要一千金……”一向嚴肅寡言的秦婉一邊打算盤一邊絮叨,馮樂真乖乖坐在旁邊不敢吱聲。

許久,秦婉歎了聲氣:“殿下,這些錢交出去,咱們府中未來半年都得減少開支了。”

“辛苦婉婉了。”馮樂真一臉乖巧。

秦婉無奈:“為了餘大人,也隻能如此了。”

“確實。”馮樂真嚴肅附和。

沈隨風早上進了餘府,直接在餘府住下了,傍晚時分才抽空來長公主府複命。

“看似普通咳疾,實則是癆病纏身,咳嗽不過是外顯之症。”雖然脾氣不怎麼樣,但事關病人,沈隨風還算事無巨細。

馮樂真聽了半天,也沒聽懂太多,隻是問是否能救。

“癆病凶險,但餘大人不過是初期,吃上幾日藥就好了。”沈隨風回答。

馮樂真:“那便有勞沈先生了。”

沈隨風看她一眼,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停下:“癆病初時與普通咳疾極為相像,就算是行醫多年的老大夫,也未必能察覺到其間區彆,殿下又是如何知曉?”

“本宮怎會知曉?”馮樂真反問。

沈隨風:“殿下若是不知,隨便找個大夫就是,又何必特意尋在下前來。”

“大概因為沈先生俊朗,本宮見之不忘、非你不可吧。”馮樂真一本正經。

沈隨風無言片刻轉身就走。

馮樂真笑了笑,又將秦婉召來:“今日皇帝沒有早朝?”

“是,說身子不適。”秦婉回答。

馮樂真微微頷首:“看來是被本宮氣得不輕,既如此,就再給他添一把火吧。”

她低語幾句,秦婉連連稱是後便要離開,馮樂真又想起什麼,於是將她叫住:“還有一事要你去做。”

秦婉又折回來,等她吩咐完才離開,馮樂真獨自在廳堂裡坐了許久,才扭頭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

兩日後,京都城多處突然出現鬼神之說,每一個都直指修運河之事,一時間人心惶惶,而餘守在沈隨風的治療下,咳疾總算痊愈。

最後一次看診後,沈隨風直接去了長公主府,馮樂真見他來了,沒有多說廢話便將診金奉上。

“告辭。”沈隨風扭頭就走。

阿葉看著他瀟灑的背影,有些糾結地看向馮樂真:“殿下,就這麼讓他走了?”

“不然?”馮樂真反問。

“暗牢裡那位到現在還糊塗著,他醫術這麼好,說不定會有辦法。”阿葉提醒。

馮樂真笑笑,反問:“陳儘安呢,這兩日怎麼沒見他?”

“殿下之前不是讓奴婢給他找先生麼,奴婢找到了,如今他已經開始上課了。”阿葉回答。

馮樂真這些時日忙得厲害,早將此事拋諸腦後了,一聽陳儘安在讀書,頓時來了興致要去看看,隻是剛一起身就想到什麼,硬生生又坐了回來。

“殿下?”阿葉不解。

馮樂真:“不急,且等等。”

等什麼?阿葉更不懂了,但半個時辰後,她就知道了答案——

剛剛離開的沈隨風,一身狼狽地回來了。

“是你將我在崔太醫家住的消息泄露給慶王妃的?”他盯著馮樂真咬牙問。

馮樂真不解:“你說什麼,本宮怎麼聽不懂。”

沈隨風一襲白衣臟了大半,膝蓋以下更是濕泥,顯然是逃跑不易,此刻聽到馮樂真否認,直接氣笑了:“慶王妃之前派人滿京都搜尋都沒找到我,怎麼偏就我給餘大人治完病之後找來了?殿下看不慣我直說就是,何必做出如此小人行徑。”

“大膽,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阿葉怒斥。

馮樂真攔下阿葉,平靜與沈隨風對視:“你若藏得隱秘,本宮也不會一查就查到了,同樣的,慶王府雖然沒落,但也不至於這麼多天連個人的蹤跡都找不到。”

沈隨風懷疑:“你的意思是,我行跡泄露與你無關?”

“本宮若真看你不順眼,你先前就不會活著離開長公主府,”馮樂真端起熱茶,一隻手優雅地捏著茶蓋,“阿葉。”

“奴婢在。”

“叫個小廝進來,讓他帶著沈先生去客房沐浴更衣。”馮樂真緩緩道。

阿葉答應一聲,當即叫人進來,沈隨風皺著眉頭多看馮樂真兩眼,到底還是跟著小廝去了。

阿葉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這才氣惱地問馮樂真:“殿下,他如此冤枉您,您不把他打出去就算了,怎麼還幫他?”

馮樂真眨了眨眼:“誰說他冤枉本宮了?”

阿葉:“……”

馮樂真:“……”

“殿下,您可真是……”

第14章

馮樂真本來要去看陳儘安上課的,結果沈隨風一回來,她便徹底將此事忘了,好整以暇地坐在廳堂裡。

沈隨風沐浴之後,便有小廝送來新的衣物,除了是白色,用料、款式都與他先前的都不同。

“沈先生恕罪,您來得突然,府中沒有合適的衣物給您更換,奴才隻能去外頭成衣鋪現買一身。”小廝恭敬道。

沈隨風看著他手中的衣裳確實像是臨時買的,沉默片刻後接過:“多謝。”

沐浴更衣之後,沈隨風又回到廳中,先前的火氣已經消失不見。

“慶王府既然已經找來,崔太醫那兒怕是住不得了,沈先生可有想過新去處?”馮樂真主動打破沉默。

沈隨風靜了片刻,道:“實不相瞞,我在京中除了崔太醫那兒,也沒有彆處可去。”

“那不如就此離開京都?”馮樂真提議。

沈隨風蹙眉:“我還有事沒做完,暫時不能離開。”

“這樣啊……”馮樂真陷入沉思,“實在不行,沈先生就留在長公主府吧,慶王妃再胡鬨,也不敢跑來本宮這裡要人,正好本宮府上還有一個病患想請沈先生醫治,你住下也方便些。”

沈隨風蹙了蹙眉,似乎不太想留下。

馮樂真也不著急,隻管鎮定喝茶。

許久,沈隨風歎了聲氣:“那便多謝殿下了。”

馮樂真微笑,示意他不必客氣。

下午的時候,她派人去了一趟崔太醫家,把沈隨風的行李帶過來,沈隨風算是正式在長公主府住下了。

到了晚上,馮樂真特意叫人多備幾道菜,想叫他一同用膳,卻被他拒絕了。

“沈、沈先生說了,縱使他如今住在長公主府,診金也是一分都不能少的,您不必、不必跟他套近乎。”來傳話的小廝都快嚇哭了。

馮樂真倒是淡定:“那日後就不叨擾先生了。”

她說到做到,之後果然沒有再找沈隨風,沈隨風在客房著實清淨了幾天,清淨到都有些不適應了,於是主動去尋她問病患的事,卻被她三言兩語又打發回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殿下,鬼神之說一出,皇上便不再上朝,想來這回是真病了。”秦婉遣退了眾人,壓低聲音向馮樂真稟告。

“平庸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想做一件大事,卻被所有人反對,能不氣病麼。”馮樂真垂眸喝茶。

秦婉頓了頓:“雖是所有人反對,但皇上恐怕隻會將賬記在殿下一人身上。”

馮樂真無聲笑笑。

上一世馮稷也病過這一場,病好後便宣布放棄修運河的事,再之後便是中秋宮宴上那場指認。若她猜得沒錯,馮稷就是病好之後對她動的殺心。

“隨他去。”馮樂真輕啟紅唇。

秦婉皺了皺眉,還是勸她要避其鋒芒,畢竟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仍是馮稷。

馮樂真也不知聽進去沒有,敷衍兩句後突然問:“沈隨風呢?”

“後花園。”秦婉回答。

馮樂真立刻起身往外走。

“殿下,您乾什麼去?”秦婉忙問。

馮樂真頭也不回:“找他,彆跟著本宮。”

秦婉:“……是。”

不知不覺已是七月中旬,天氣熱得厲害,但長公主府的後花園林木旺盛,又有活水流動,其間涼意不比避暑行宮差,府中仆役若是無事,便會偷偷到這裡乘涼躲懶。

可惜他們喜歡,馮樂真卻不喜歡,一感覺到絲絲涼意,便想回去加件衣裳,隻是還未行動,餘光便掃見了沈隨風的身影……還有他旁邊眉頭緊皺的夫子,以及正在認真上課的陳儘安。

夫子盯著陳儘安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出聲:“手腕彆太用力,你是練字不是碼頭上做苦工,這般用力做什麼?”

“你這字寫的,我撒把米在紙上,雞都比你啄得好。”沈隨風閒散抱臂,也跟著添一把火。

“實在不行還是彆練了,識得幾個字就好,你這年紀,練什麼都太晚了。”夫子歎氣。

沈隨風:“在下覺得也是。”

陳儘安隻當沒聽到,隻是一支筆被他握得如臨大敵,馮樂真卻是看不下去了:“沈先生不去琢磨自己那些藥材,跑這兒來做什麼?”

“藥材有什麼可琢磨的,還是這裡有意思,”陳儘安起身和夫子一同向馮樂真見禮,沈隨風卻是淡定,“殿下的未婚夫是京都第一才子,侍夫卻是大字不識,可見您的口味的確包容多變。”

馮樂真仿佛沒聽出他在擠兌自己,故意扭曲他的意思:“怎麼,覺得自己也有一分希望了?”

陳儘安默默看沈隨風一眼,又垂下眼眸。

沈隨風似笑非笑:“算了吧,在下無福消受。”

馮樂真笑笑,扭頭看向夫子:“儘安從前沒讀過書,一切從頭開始,自然要學得艱難些,還請先生多些耐心。”

“是。”夫子忙拱手。

馮樂真笑笑,又去看陳儘安的字:“其實本宮覺得,儘安的字還算……”

看清紙上狗爬一樣的線條後,她突然沒了聲響。

“還算如何?”沈隨風看熱鬨不嫌事大,陳儘安也看向她,一向沒有波瀾的眼睛裡竟藏了一分期待。

因著他這一分期待,馮樂真硬生生繼續說:“還算……妥帖,至少本宮瞧見,心裡就十分高興。”

沈隨風表示嗤之以鼻。

“你好好讀書。”馮樂真看著陳儘安,不知不覺放緩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