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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11 字 2個月前

不久,宮裡便派人來過,再之後就是慶王妃廣邀賓客大辦荷花宴。”秦婉麵色凝重道。

馮樂真若有所思地把玩小桌上的杯子:“那個大夫與宮裡可有什麼乾係?”

“大夫是十幾日前來了京都城,似乎在找什麼疫病古著,慶王妃找到他,應該隻是偶然。”秦婉回答。

馮樂真頷首:“那便是她被治好了,宮裡人覺得尚可一用,才去慶王府找她。”

“所以荷花宴上的事,是宮中那位……”秦婉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詢問,“當初慶王雖是殿下所殺,可宮裡那位也脫不了乾係,慶王妃為何如此配合他?”

“自然是因為她無能,”馬車晃動一下,馮樂真看著杯中水順著指縫外溢,“若今日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本宮,那她恨的,就是宮裡那位了。”

秦婉沉默片刻:“昨天的事,傅大人知情嗎?”

“他若知情,就不會鬨到這種地步了。”馮樂真勾起唇角,眼底卻沒有什麼笑意。

“那奴婢就不懂了,”秦婉眉頭緊皺,“奴婢近來一直盯著傅家和皇宮,查到他們密切往來的事越來越多,可以說已經確定傅大人是宮裡那位的人了,既是他的人……他為何要瞞著傅大人,設下此等圈套?”

“縱使傅知弦是他的人,他也不會全然信任。”馮樂真捏了捏眉心,閒散回答。

“那他設下這個圈套的目的是什麼呢?總不會是為了拖住……”秦婉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

如今朝堂對修運河的事已經爭執到千鈞一發的地步,殿下雖然不在朝中,卻也是可以左右棋局的人,若昨日的事成了,梁家勢必要傅大人給個交代,到時候定會牽扯到殿下,而隻要殿下忙於應對此事,對朝堂自然也就少了一分關注。

“他竟覺得……殿下會看重兒女情長大過朝堂之事。”秦婉哭笑不得。

“所以說他蠢啊。”馮樂真歎氣。不過倒也說明一點,就是他現在對她還未動殺機,畢竟這樣的計劃若是成了,她即便會護著傅知弦,隻怕也會心生芥蒂,日後傅知弦想再利用她未婚夫的身份做什麼,恐怕就難了。

也是上一世傅知弦寧死不從,荷花宴一計失敗,才能有後來的中秋宮宴指證,否則這樣好的棋子,最後卻隻用來絆住她一時,當真愚蠢透頂,也難怪會跟慶王妃一拍即合。至於傅知弦和梁月兒的婚事,隻怕是上一世皇帝給梁家的補償罷了。

一些真相明了,馮樂真總算生出一分愉悅。

“聽說昨晚傅大人是以死相逼,才平安離開慶王府。”一片安靜中,秦婉開口。

馮樂真回神:“嗯。”

“若說他對殿下有情,偏偏投靠了最想讓殿下死的皇帝,若說他對殿下無情,又寧願死也不肯碰彆的女人,”秦婉搖了搖頭,“奴婢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有何不懂,他自然對本宮有情,本宮對他亦如是。”馮樂真眼底透著淡淡笑意。

“可是……”

“可是有情歸有情,道不同,不相為謀。”馮樂真一鬆手,指間杯子掉在桌上,哐當一聲碎成兩半。

回了長公主府,先回屋睡個回籠覺,等徹底清醒了,這才叫上秦婉去暗牢。

長公主府的暗牢設在最偏僻的西院,穿過庭院與小橋,又拐了幾道彎,才算到牢房門口。因為暗牢在地下,如今又是夏日,剛一靠近牢門馮樂真便察覺到一股涼意,她頓時皺著眉頭將衣裳攏緊。

“殿下,可要再加件衣裳?”秦婉低聲問。

馮樂真搖搖頭,徑直往牢裡走,秦婉趕緊跟上。

“確定是瘋了嗎?”她問。

秦婉恭敬道:“奴婢用了幾種法子去試,可以確定是真瘋了。”

馮樂真不再言語,隻是加快了腳步。

還未等靠近牢房,便聽到裡麵一陣接一陣的哀嚎,她扭頭看向秦婉,秦婉解釋:“奴婢沒給用刑。”

“誰!”

牢房裡傳出沙啞又尖銳的聲音。

馮樂真緩步走到光影處,含笑看向頭發花白的老太監:“範公公,好久不見。”

老太監雙眼呆滯,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小心翼翼開口:“小、小公主?”

“恒康已經長大,如今也就隻有您喚我小公主了。”馮樂真輕笑。

老太監咽了下口水,顫著雙手伸向她的臉,秦婉下意識要護住馮樂真,被馮樂真一個眼神製止。

馮樂真安靜站著,任由他的手越來越近,直到臟兮兮的長指甲還有一寸就要碰到她時,老太監突然驚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朝她磕頭。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什麼都不會說,奴才什麼都不說,皇上饒命……”

地上很快被磕出一片血跡,接著便是難聞的尿騷味,秦婉立刻叫人過來控製他,扶著馮樂真就往外走。

“他在鄉野時一直癡傻,連話都不會說,回京之後才漸漸會開口,但也是問什麼都說不知道,今日見到您,才算多說兩句。”秦婉低聲道。

身後哀嚎聲還在繼續,馮樂真垂下眼眸:“給他在地上鋪幾層被子,再將牆壁都包好,避免他再弄傷自己,一日三餐照顧妥當。”

“是,”秦婉答應後猶豫一瞬,“可要給他請個大夫?”

馮樂真蹙眉:“一般的大夫來了也沒用,但醫術好的,都與各家權貴來往密切,萬一將此事泄露出去,隻會後患無窮……”

她腦海驀地閃過一道身影,語速突然慢了下來:“但如果是初來京都、關係簡單、又恰好醫術極佳的大夫,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秦婉:“殿下說的是……”

“慶王府那個。”馮樂真直截了當。

秦婉立刻懂了。

請大夫的事就交給秦婉了,馮樂真則不再閉門謝客,於是拜帖和書信雪花一樣送來,十封有九封都在說修運河的事,她一一回了,又召幕僚見麵,每次結束已是深夜。

“殿下先前一直獨善其身,怎麼突然就開始高調起來了?”阿葉不解。

馮樂真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自然是為了告訴某些人,本宮不高興了。”

阿葉聽不懂,但宮裡很快傳了口諭,說皇帝多日不見長姐甚是想念,請她進宮飲宴。

“看,某些人坐不住了。”馮樂真笑笑,換上吉服便進宮去了。

大乾的皇宮坐落在京都城的最北邊,從長公主府往那邊去,要經過禁軍的演武場和最熱鬨的集市,再穿過一個巨大的廣場空地,才勉強看到宮門,期間要走上近一個時辰。

阿葉每次進宮,都忍不住腹誹先帝當初給殿下賞府邸時,隻考慮到宅子要大要好,卻忘了去皇宮的距離,以至於回趟宮就像出趟遠門,簡直是長途跋涉。

馮樂真每次聽到她這般抱怨都笑而不語,唯有這次說了句:“住得太近,萬一哪天晚上興之所至,衝進宮裡殺了皇帝怎麼辦?”

阿葉想了想:“殿下應當不是那種衝動的人。”

馮樂真笑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臉。

馬車很快在宮門前停下,按照規矩,馮樂真帶著阿葉下了馬車,隨引路宮人一同徒步往宮裡走。

從宮門口到皇帝所在的龍華殿,先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宮道,然後便是草木茂盛的禦花園,再往前還要經過禦書房、慕水台、議事廳。

正是夏日,天氣炎熱,阿葉很快便生了煩意,再看自家殿下,雖然總說自己不怕熱,可也出了一層薄汗,而他們走了半天,也不過剛走出宮道,正要往禦花園去。

她忍不住想問引路宮人,為何不準備轎子接殿下,結果還未開口,餘光便瞥見有什麼衝殿下來了。

“殿下小心!”阿葉臉色一變,拉過馮樂真護在身後。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東西砸在馮樂真站過的地方……是一朵沾了灰塵的花。

“本王子辛苦摘的花,殿下就這樣對待?”

無辜的聲音從樹上傳來,馮樂真抬頭,對上一雙野狼般的灰藍眼睛。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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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人五官帶著異族的粗狂和野性,偏偏輪廓有種江南的秀氣與柔軟,組在一起非但不違和,反而有種說不出的俊美。

阿葉看清是誰後,頓時沒好氣:“緋戰王子要是閒著沒事做,就去幫宮人們乾活兒,做什麼要用花丟我家殿下?”

“傅知弦在荷花宴上給殿下送花的事,傳得連宮裡的螞蟻都知道,我以為殿下喜歡。”他一臉無辜地歪了歪頭,明明與馮樂真同齡,卻偏偏能裝出天然的童稚感。

可惜是個惡童。

馮樂真無聲揚了揚唇角,走到樹下朝他伸手:“下來。”

緋戰看向她的手,卻遲遲沒有動,直到她耐心耗儘要將手收回去,才突然握住從樹上一躍而下,然後略一站穩便摟住了她的腰,強行將人帶進懷裡。

“放肆!快放開我家殿下!”阿葉登時惱了,引路的宮人也連連相勸。

緋戰卻不聞不問,俯身在馮樂真脖頸處嗅了嗅:“殿下屋裡換了熏香?”

“屬狗的嗎?”馮樂真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她沒有收力,緋戰白皙的額上頓時多了幾道指痕。

緋戰嘖了一聲,反而將她抱得更緊:“殿下這麼久沒來宮裡看我,難不成是在傅知弦那裡樂不思蜀了?”

“本宮哪次進宮,好像都沒有專程來看過你。”馮樂真眉頭微挑。

“殿下這麼說的話,就未免太傷人了。”緋戰桀驁一笑,當著那邊兩人的麵突然在她耳朵上親了一下。

溫熱柔軟的唇在耳垂上一觸即離,熱意卻久久逗留,馮樂真蹙了蹙眉,正要讓他滾遠點,便聽到他低聲道:“枕邊人,也可能是彆人的手中刀啊殿下。”

馮樂真一頓,他已經鬆開她了。

“你你你個登徒子,簡直是膽大包天!我這就殺了你!”阿葉惱怒地衝過來,抬手就要打人。

緋戰輕易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著馮樂真。

“阿葉,回來。”馮樂真平靜開口。

阿葉不甘心:“殿下……”

“聽話。”馮樂真不悅。

阿葉恨恨瞪了緋戰一眼,掙脫後回到馮樂真身後。

馮樂真眸色清淺地與緋戰對視,隱約記起前世他似乎也提醒過自己,不過她當時過於信任傅知弦,隻當他是又發瘋了。

如今重來一遭,從前沒聽懂的話意,這回卻是懂了。

“殿下?”他含笑開口。

馮樂真神色淡淡:“下不為例。”

說罷,她款步朝前走去,阿葉對著緋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也趕緊跟上。

“這個緋戰真是太過分了,平日花天酒地把皇宮弄得烏煙瘴氣不說,如今竟輕薄到您頭上來了,奴婢遲早要殺了他。”一直到離了禦花園許久,阿葉仍怒氣衝衝。

馮樂真失笑:“他這樣又不是一兩日了,你何必與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