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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叫不出口?你對秦冕不就是這麼叫的嘛。”李晞又續道:“不叫晞哥哥也行。那要不叫爹爹吧?我也喜歡聽。”

他其實就是想看她嬌弱可人的模樣,她生得這般玉雪玲瓏,喊爹爹的時候肯定可愛極了。

“你滾啊!”

陸寧踢了他一腳,氣得跑掉了。

陸寧怕李晞追上來,有些慌不擇路,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回過神來,自己竟不知不覺間跑進了一片竹林中。

陸寧在書院待了一年了,竟從未見過如此繁茂靜謐的竹林,如碧玉石一般的清透瑩綠。每一株都修直挺拔、亭亭玉立。幽幽篁竹間,偶有微風掠過,翡翠般的葉子沙沙作響,恍惚間,耳邊有一陣韻律優美的琴音。

這裡大約是傳說中植滿了竹子的清風居——李東籬的居所。

李東籬是所有先生中最為清冷的,素日裡除了降朱館授課,都是幽居在自己的清風居裡,不願多與人接觸。

陸寧循著那清透如水的琴音,一步步朝前尋覓。耳邊的樂聲空靈乾淨,清冷晶瑩,明明置身於暖春之日,聞者卻仿佛身處於世外無人仙島,島上終年為冰雪所覆,一片雲霧彌漫。

峰回路轉,陸寧眼前一亮,前方幽幽翠竹當中,果真有一撫琴人。

側顏為散下的烏發所掩,隻能看見青竹般挺立的脊背和一隻修長乾淨的手。

琴音已停,陸寧恍然夢醒。

她也不知怎麼就找到這兒來了。這般冒然出現,似乎有點失禮。因為發現有外人,所以他才停下撫琴的吧!

陸寧也不再向前,拱手道:“無意聽到公子琴音,不自覺便被吸引,所以才找到這裡來。望公子不要見怪。”

上回同母親一道去閒雲齋時,陸寧曾聽山長說起,李先生的關門弟子李晗,也要來書院了。

此人甚是年輕,又在李東籬居處,料想定是李先生那位關門弟子了。難怪有如此一手絕妙琴音。

陸寧這邊全了禮數,那人卻仿佛絲毫也不領情。他隻是停了片刻,便站起身,抱著琴離開了。

陸寧呆呆得瞧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至始至終,他都沒賞自己一個眼神。

唔……這關門弟子,倒比李先生還要高冷。

李東籬素來不喜外人打擾,陸寧也沒再往前走,轉身回了書院。

這日下午,原本要去藏書樓修書,陸寧拖拖拉拉的,眼瞧著快到申時了,才不情不願地去了藏書樓。

李晞仍然是坐在自己慣常的窗邊桌案前。看見她來了,朝她笑了一下。

陸寧立刻渾身警戒起來。小心翼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開書籍。

很快,陸寧發現自己想多了。李晞雖對她總吐出不正經之言,但在乾活的時候卻認真細致、心無旁騖的,顯然是從小曆過嚴苛教育的,勤懇專注、奉公克己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

因先前耽誤了不少時日,這回兩個人忙到了月上中天才離開。中途李晞幾次三番讓她先回去歇息,但陸寧都拒絕了。

李晞暗自感歎,真是個不服輸的小丫頭。

二人離開藏書樓時,周圍黑燈瞎火,沒任何人。

外麵有點冷。陸寧打了個寒顫,摸了摸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李晞把自己的外袍脫了披在她身上。陸寧拒絕,但對方強行要給,來回推了幾次,陸寧也就受著了。

李晞看著她單薄又纖細的身影,無奈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陸寧揚著雪白的小臉看他一眼,“什麼?”

“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的。你這幾日彆彆扭扭的,不就是怕我告密麼?”

“真的?”她一雙大眼睛在星光月色下光華流轉,又狐疑道:“彆是哄我的吧?”今日王鄞才說過,這人心機很深的。

“你若不信,我給你寫個保證書可好?”李晞要被她氣笑了,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額角,“為何總是信彆人,卻不信我?”即便他當初來書院的確是彆有目的,但他的心機從來不是對她。

她不知道,他此番能再次上書院,是費了不少心力才上得來的。

他去年上山是任務在身,奉命而來。先前有人密奏天子,說有反賊以創立書院為障眼法,拉攏年輕學子們,暗中壯大力量,天子震怒之餘,派了他來這天下第一書院探一探底細。其實李晞早就有足夠的證據洗脫桃蹊書院的嫌疑,但他一直舍不得走,這次因太皇太後薨逝他不得不回京,他又費了不少周折,在他那精明的父皇那裡故布疑陣,編了些借口,才得以再上長樂山……

這回,純粹是為了眼前的姑娘而已。這大約是他這克己自律的人生裡的第一回 放縱吧。

她還太小,還不到說親的時候。他也沒有權力阻撓她想在書院求學的願望。能怎麼辦呢?他便親自來好好看著她吧。

陸寧一聽,怕他反悔,想叫他立馬寫個字據給她,奈何手上沒有紙筆。她靈機一動,路邊樹上折了片寬大的葉子,撿了根樹枝讓他寫。

李晞寫完後,她滿足地收起了這字據,一臉開心。

李晞見她立刻快樂地跟小燕子似的,又忍不住又問:“人家十年寒窗是為了功名,你吃這麼多苦是為了什麼?”

陸寧愣了愣,反問道:“像你這種王公子弟,也沒必要科舉的啊。那你又是為了什麼呢?”

其實很容易猜,李是皇姓,李晞大約是什麼王侯之後吧,家裡有爵位的那種。

李晞微微一笑,道:“我若說是為了你,你信麼?”

陸寧嗬嗬一聲,道:“李公子可彆開這種玩笑。你來書院之前我們都不認識。”

李晞歎口氣,瞧她那雙大眼睛,純澈天真似不諳情愛之事,竟莫名開不了口。

很快走到岔路口。李晞拉住陸寧,道:“白天在桃花林我並非騙你。我願意告訴你我的身份,你也替我保密如何?”

陸寧這會兒心下大定,對此便不甚在意了,漫不經心道:“可我不會求你的。也不會跪給你叫爺!你願意說就說唄。”

李晞見她又開始嘚瑟,忍不住笑了,正欲說話,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陸賢弟!”來人自夜色中顯出身形來,一派溫潤清華,原來是溫聆特意來接陸寧了。陸寧修書偶爾回得晚,他若撞上有空,就會來接一接。

李晞立刻眯了眯眼,臉上笑意消失地一乾二淨。但陸寧見到溫聆卻十分高興,開開心心地與他道彆,跟著溫聆一起走了。

李晞一腳踹翻了路邊一塊石頭,同樣提著燈籠來接人的衛殷抖了一下,趕忙回道:“您上回同林夫子提議讓溫公子去做典謁,林夫子已經答應了。”

李晞這才消了點氣。等他做了典謁,大概就沒這麼多空暇日日纏著陸寧了。

第24章 、湖畔戲水

翌日一早,文兒從外頭急急走進來,眉間滿是緊張。

她低聲道:“公子,您那隻顏府的玉佩去哪兒了?好像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啊。”她低頭看看腰間,似乎是少了一塊東西。

陸寧有一隻羊脂玉佩,巴掌心大小,上刻了一個顏字。那是京都望族顏府的象征。她平時並不大在意這些掛墜配飾,都是娘親說讓帶她便帶著。這會兒哪裡知道玉佩去哪兒了。^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文兒著急道:“公子仔細想想,這兩日去了哪兒?好在書院閒雜人等不多,應該能找回來。”

這玉佩是顏府那位老太太送的。陸寧雖然從未見過這位老太太,但從她娘親口中,已經聽過許多關於這位老太太的傳說——總之是個厲害的角色。最好還是把玉佩找回來吧。

陸寧把自己這兩日的行蹤捋了捋,兩個人分工合作,文兒去講堂、降朱館瞧瞧,自己則去清風居和千漪湖找找。

清風居幽靜清冷一如昨日,陸寧尋了一圈,沒找到玉佩。身處翠竹林中,倒是憶起昨日此處嫋嫋的琴音。她想再聽一遍那仙樂之聲,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不好意思去打擾清風居。

此刻的千漪湖畔,一幫少年正浴水嬉戲,熱火朝天,笑語喧闐。

一來無師長在側,二來,此次主掌的人是李晞——曾經帶著大家一塊兒上山打鳥下水摸魚的李晞。除了諸如溫聆這等一向聽話守規矩的人,其他學子都無形中放縱起來,有些已經光了赤膊,跳到水裡玩耍去了。

江彥帶著幾個人半浮在水麵處打水仗,對麵的楊雍被水潑得睜不開眼。眼瞧著戰況激烈,參戰的人也越來越多。楊雍頭發都濕透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不公平,你那邊比我們多一個人!”

江彥回頭算了算,是多了個,道:“那你再拉一個進去你們那邊不就好了!”

楊雍回頭一看,岸上的還有不少人。他一眼瞅準了平時一向張牙舞爪還能把江彥壓住的蘇棠,吼了一聲,“蘇棠!下來幫忙!”

蘇棠坐在岸上,褲腿儘數挽到膝蓋,兩條腿浸泡到了水裡。他雙手撐在後麵,搖搖頭道:“我不會水!怕死,才不下去呢!”

楊雍無奈,難怪今日蘇棠如此收斂,原來是隻旱鴨子。他的視線落在蘇棠聲旁的溫聆身上——得了吧,這位爺連外袍都沒脫,盤腿坐在岸邊詠詩呢。

同他一起詠詩的還有三四人,葉伽也在裡麵。

這群人真夠沒意思的。楊雍心道。

韓溟原本是跟著溫聆一起的,這會兒看見楊雍找人下水,便有些心癢難耐,腦袋頻頻往楊雍那邊看。楊雍瞧見了他,立刻喊道:“你下來!跟我一隊!”

韓溟朝溫聆告了辭,繞到離楊雍近的這邊湖畔,伸手拂開擋路的煙柳條兒,“我想下去,但……我也不會水。”

楊雍正欲說什麼,泡在水裡的王鄞及時提醒道:“李公子說過了,不會鳧水的就不要下來。強行下水若是出了岔子就不好辦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楊雍不由地朝李晞的方向看去。

岸邊,巨大的楊柳樹垂下萬千絲絛,枝頭有兩隻活潑的黃鸝,嘰嘰喳喳地喚著。樹下有一少年閒適自在地半躺著,修長的雙腿隨意曲起並交疊,左手臂枕在腦後,右手一把山水丹青扇子棲在%e8%83%b8口處,一身白色衣袍纖塵不染,清新煙柳下,俊美無儔的麵容明%e5%aa%9a奪人,雙眸散漫慵懶,仿佛下一刻便能睡過去了。

李晞總是隨意一個姿勢,也能透出風流俊逸的韻致來。

王鄞這一提醒來得很及時。大家一致同意王鄞的話,李公子既然說了,那就要遵從。韓溟有點失落。即便他再機靈再努力,還是總覺得不如大家夥兒。

他默默坐在河畔,看大家在水裡開心無比的模樣。不知何時,李晞已經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你想學鳧水麼?”他聲音低沉如常,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韓溟抬頭一看,看見李晞那張陽光下愈發白皙俊逸的臉,有些驚訝。

李晞卻已經伸手脫了外袍,一邊下水一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