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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乍飛間,已以一敵多,滅了對方數人。

待那為首黑衣人斃命之後,剩餘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他們以為隻是對付一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預判了下形勢,李晞毫發未損,劍法又出奇詭異,再打下去也討不到好,很快便齊齊散了去,再次潛進了樹林中。

陸寧鬆了口氣,連忙看了身邊的祝九淵,“先生,你沒事吧?”

方才情急間,李晞也沒把她忘記,順手把她拽到祝九淵這邊一起護著,省得節外生枝。

祝九淵沒什麼事兒,他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陷入沉思。

很快便有平陽府的官兵來了。山長遇險,平陽府知府親自趕到,承諾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祝先生一個交代。

一番折騰後,一行人得以重新上路。

陸寧這會兒靠在馬車上,多少受了些驚嚇,神情懨懨的,“你還說平陽府治安好,根本就不好啊。我當初剛進平陽府時還遇到小偷了呢,把我身上的銀兩都偷光了。”

李晞卻是淡定自若,聞了聞身上,幸好沒什麼血腥味兒,聽她這話,笑道:“小偷哪個地方沒有?便是再太平的地方也難以杜絕的。”

“那今日這事兒呢?”

李晞沉思片刻,“此事……須得查探一番才可確定。”雖然他大概能猜到。

祝先生從不得罪什麼人,唯一稱得上得罪的,或許隻有上次在閒雲齋不歡而散的李玄礽了。周王李玄礽,專橫暴戾,手段狠辣,這很符合他的風格。

“但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囂張,直取人性命,隻怕背後勢力並不一般。”李晞道,“咱們還是快些回山上吧。路上已經不安全了。”

陸寧嗯了一聲,放鬆下來,這才發現右手小臂上有些疼。

她剛想看看,就被李晞捉住了手,他聲音有點急,“你受傷了!”

可不是麼,衣袖上都滲出了一點血跡,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他要捋她的袖子,她下意識就縮手,嘴上喊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她這一掙紮,血滲出的更多了。李晞拿她實在沒辦法,但也不想放開,乾脆又故技重施,點了她的%e7%a9%b4道。

她惡狠狠地看他,卻全身無力。

李晞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右邊衣袖,露出一截雪滑柔白的手臂來,骨骼纖細,線條柔美。

李晞心頭跳了幾跳,心道她這手臂也生得過於秀氣了。但此刻他更關心傷勢,便也沒去多想。

果然在快到手肘的地方,看到一道不算太深的傷口。像是劍刃劃過的,大約是方才慌亂之中被黑衣人傷到的。

他好看的眉微微擰起來,從馬車上搜了備用的傷藥,給她敷上,安慰道:“還好不太深,你乖乖抹幾日藥,自然就好了。”

他見她沒回應,抬頭一看,正對上一雙瞪著他的大眼睛,這才想起來她被自己點了%e7%a9%b4。

“我這是為你好,你生什麼氣?”李晞覺得好笑,遂鬆開了她的啞%e7%a9%b4。

“我自己會用藥,要你多事!快給我解開!”陸寧道。隻她還是動不了,話說得凶狠,但絲毫沒有殺傷力。

李晞有心逗她,故意慢吞吞給她綁好繃帶,視線忽然落在她右手臂一處經年的傷痕處。

很細小的劃痕,若是放到一般人手上,大約發現不了,但她手臂白得跟一捧新雪似的,一點瑕疵便分外醒目。

“這是什麼?”這傷痕實在礙眼,就像完美的藝術品上憑空出現一道裂痕一般。

陸寧知道他說的哪裡,但並不想理會他。

李晞見她這熟悉的韌勁兒,勾唇一笑,修長的手指毫無預兆地滑到她的腋下,動了幾下。

“啊!”陸寧驚叫一聲,立刻忍不住笑出來。

他竟然給她撓癢癢!

陸寧實在沒辦法,隻好投降,“好了好了我說。”

李晞滿意地停下手。陸寧喘了會兒氣,這才道:“我小時候頑皮得很,一個人跑到後山去玩兒,遇到壞人,不小心被刺了一劍。具體是什麼情形我真不記得了。”過了會兒,又補充道:“男子漢大丈夫,有點把傷痕怕什麼。”

李晞看她笑得臉色紅潤,雙眸氤氳,一時竟移不開眼。過了片刻,才打趣道:“我瞧你在夫子麵前乖巧端正的模樣,沒想到也有頑皮嬉鬨的時候。”

陸寧白他一眼,“你在夫子麵前不也是人模狗樣,但背地裡就是個……”

李晞好笑地看她,“就是個什麼?”

陸寧想起自己如今受製於人,吞下了後麵的話,“沒什麼。”

李晞見她服了軟,心裡舒坦了,這才慢悠悠地鬆開了她的禁製。

第16章 、寒冬初雪

回到書院後,陸寧把買的禮物一一整理分送下去,每份禮品還附上一張小巧紙箋,忙得不亦樂乎,李晞翹著二郎腿在一旁喝茶,竟什麼禮物也沒準備。陸寧問起,他微有慚愧,道:“我實在不會做人情,主要從小我爹從未教過我這個。”接著又理直氣壯道:“不過,我倆既是一道的,有你送就夠了啊。要不你在落款也順帶加上我的名字吧?”氣得陸寧直接把他轟走了。

陸寧帶了不少書畫玉器來送給溫聆和蘇棠,讓他們自己來她屋裡挑。結果蘇棠偏偏看上了她包裹裡的一套小巧可愛的彈簧娃娃。這娃娃並不貴重,勝在娃娃的表情可愛憨厚、表情各異,下麵用彈簧裝著,輕輕一吹,幾隻娃娃便蹦啊蹦的,十分歡樂,倒也討人喜歡。

這是在安府時,李晞買來送給病中的她逗樂子的。當時的確把她逗笑了。

蘇棠既然想要,陸寧便給了她,蘇棠歡欣鼓舞地準備把娃娃們抱回了自己屋裡。

臨走時停了一下,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折回來,“作為交換,我給你個消息吧。陸寧,我記得你跟以前夥房裡那個臨時工韓小六有些來往。我跟你說哦,韓小六回來了,他想進書院讀書但林夫子不允,已經在後山門那兒跪了一個日夜了。”

蘇棠說這話時,溫聆就在一旁皺眉,給她使眼色。雖然先前溫聆已經對蘇棠三令五申,讓他不許把這件事情告訴陸寧,但蘇棠認為,陸寧應該知道。

溫聆總是妄圖給陸寧罩上一層防風袋,阻斷她有可能的一切困難和紛擾,這是溺愛。——蘇棠覺得,溺愛是要不得的。

蘇棠話落,果然陸寧就眉毛皺起來了。

溫聆道:“讓你不要說。你說出來,陸賢弟也無能為力,還要白白擔心。”

蘇棠抱歉地笑一聲,不再留下討人嫌,很快就抱著娃娃匿了。

溫聆走到陸寧跟前,道:“這件事情你彆管了,韓小六完全沒有進入書院的資格。他若能進,叫我們這些自小勤學苦讀,好不容易通過入學考試才進得了書院的人情何以堪?你這才剛回來,早點歇著吧!”

陸寧不喜歡溫聆的態度。韓小六跟她說過不少小時候偷偷念書的事情,在她看來,若論勤奮,韓小六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差,隻是從小家裡窮,沒有錢上私塾,又要賺錢給母親治病,所以才落下的。思及溫聆還不許蘇棠告訴她這件事,忍不住就回道:“可這事兒我還就想管了。你管不著我。”

溫聆一愣。

陸寧沒再看他,快速地收拾好桌案上的東西,跑了出去。

齋舍離後山門距離不算很遠。快到後山門時,她朝那裡一望,但見天地茫茫中,跪著一個瘦削的身影,孤單而執著。

陸寧遠遠走過去,卻見王鄞也在,他打了傘,拿了個油紙包樣的東西給了韓小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韓小六道了謝,把紙包打開,裡麵有兩個熱乎乎的饅頭。餓了好幾日了,他狼吞虎咽地趕緊吃了起來。

“陸寧?你怎麼來了?”王鄞看見她,朝她招招手。

陸寧也朝王鄞點頭致意,這才看向韓小六。幾個月前尚且明亮的眸子如今掩上一層堅毅,但看見她時,仍然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你……為何非要進書院啊?”陸寧蹲下`身去,問道。

韓小六黯然道:“我母親故去了。彌留之際給我的遺言,就是必須進書院,好好念書,日後做大官,讓我韓家的子孫後代再也不要過貧窮的日子。”

陸寧沉默片刻,“但你這般跪著也不是辦法。你並不符合書院的入學條件。林夫子不收你,也實在可以理解。”

“我知道。但哪怕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放棄。我就在這裡跪著,萬一哪天林夫子被我感動了就同意了呢?”

陸寧搖頭,“林夫子素來掌管書院大小事務,又怎麼會輕易破壞書院的規矩?”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陸寧見勸不動她,也沒法子,陪著站了一會兒,實在覺得冷,隻好先回了。

王鄞一直在旁邊等她一起,這會兒把傘打到她身上,“陸公子沒帶傘,姑且跟我共用吧。”

陸寧道了謝,“你來給韓小六送吃的,莫非以前也認識他?”

王鄞搖頭,“今日是我第一次見他。雖然以前不認識,但他這股子傻乎乎的執著勁兒,總讓我想起當年的自己。況且,”他笑道,“兩個饅頭也不值當什麼。”

大家都說王鄞天賦異稟,棋藝非凡,其實他小時候內向愚鈍,下棋也總輸。他潛心練了好幾年,日日自己跟自己下,也不知怎的某一天就忽然開了竅,漸漸成為絕頂高手。

這一點陸寧先前聽他說過。陸寧點點頭,又問:“有人去求過林夫子麼?”不知她去求,有沒有用……

王鄞道:“隻有溫聆去求過一回,但被林夫子罵了一頓。其他人哪裡還敢去求?”

陸寧一愣。

“想來,溫聆也是因為知道你與那韓小六有些私交,這才去求的吧。”

陸寧快步回到齋舍,卻哪裡還有溫聆的身影?她想了想,還是親自找到了溫聆屋裡去了。溫聆正在燈下溫書,抬頭看她時,目光溫柔如昔。

“對不起,我方才……誤會了你。”她以為溫聆也是那種不顧窮人死活的貴族姿態。

溫聆溫和道:“沒關係。陸賢弟生性善良,才會這般心急。”他放下書,又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冊子遞給她,“你先前一直在外,耽誤了些功課,我把這段日子以來的課業重點都幫你記下來了,眼瞧著年終試越來越近,有了它,陸賢弟溫習起來也更方便。”

陸寧接下了那冊子,目光落在他的臉色,心裡軟軟的,“溫兄對我真好……”

“你是我賢弟,不對你好,我還去對誰好呢?”他笑著把她送出了門,“天冷,你早些回去吧。夜裡記得多蓋些。”

天的確很冷。當夜,長樂山下起了雪。翌日清晨,整座長樂山都銀裝素裹的,美極了。

早課結束後,有人議論起了韓小六的事情,說他到現在還跪在後山門,為了入學連命都不要了。一旁坐著的李晞聽到後,非但不同情,反而隨口評論道:“這種人,沒點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