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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媛手腳利落,已經撈起鍋裡的苗條。

章秀紅推了一把姚奇勝,叫他去端另外一個爐灶上熱著的壇罐:“哪是什麼勤務員做的新菜,是湖春酒樓的壇肉,阿媛今天帶我們去吃席帶回來的。”

“向師傅做的呀!”姚奇勝樂了,忍不住在端出去前揭開蓋子,翻滾熱騰的香氣撲鼻而來。

“哎喲,真是香!”

“叫你避嫌避嫌不和我們一起去,後悔了吧。快把肉端出去吧。”章秀紅催促。

白水麵條放上一塊濃油赤醬的壇肉,立刻就變得精彩起來。熨燙的溫度,鮮香的滋味,恰到好處地填滿了空虛的胃袋。姚奇勝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麵,末了還加了半碗麵條,用壇罐裡剩下的醬汁一般,香得眉毛都忍不住飛起來。

“這肉真是香!連肉汁都香得不得了!”他抹抹嘴,誇道。“外送這個法子妙,咱們下回還能再點。向師傅這招在咱們沛新市新鮮,但依我看,很管用。湖春酒樓,將來不可限量。”

有人對壇肉外送的做法讚不絕口,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

國營大飯店裡,白麻子氣得砸茶葉缸子,罵罵咧咧地:“出洋相!這都夜裡八點鐘了,湖春竟然還做外送的買賣,諂%e5%aa%9a!一點工人階級的樣子都沒有!”

徒弟在旁邊幫腔:“就是!咱們沛新的飯館就沒有七點以後還開門營業的! 她一個女人,怎麼樣樣要和咱們反著來!故意和咱們作對吧,燒錢玩,八點多鐘還雇人在路上跑……”

“她家菜價訂的也不貴,和我們差不多,還要外送……女人家家沒眼力界,光顧著一時的熱鬨,瞧著吧我看她遲早乾不下去。”白麻子下了論斷。

但令他失望的是,向雲蔚的湖春酒樓非但沒有乾不下去,反而生意蒸蒸日上,越來越紅火。

特彆是壇肉外送的生意,眾人從自開始的新鮮,變為肯定、習慣。好些食客夜裡宵夜、或是臨時家中客擺席添菜,都習慣去湖春酒樓訂一份壇肉,既方便又美味,作為家宴的主菜也不跌份。於是,壇肉的銷量一路攀升,堪稱湖春酒樓的明星菜品。

壇肉的熱銷,從湖春人手的增添就可以看出來。向雲蔚從安排李強、趙敏兩人負責跑堂和外送,接著不得不在開業一個月內拓展人手,又雇了五個人來專門負責外送生意。

就這樣,這五個人還是天天跑個不停。向雲蔚打算再多找一批人手,把後廚、跑堂、外送和保潔方方麵麵的人手都充實起來。

短短一月,解決了七名返鄉知青的就業問題,還打算繼續雇傭人手。這件事情引起了返鄉知青就業辦的注意,寫在了簡訊送上去,沒想到最新一期的政務內參就刊登了出來,而且還被姚奇勝拿到了大會上點評。

“姚省長親口誇得你,還說要鼓勵市民向你學習,要政府幫助市民自主創業,以創業帶動就業!大會上點了你的名字誇喲!”

又是一天,趙會長來湖春酒樓吃飯,和向雲蔚說了這個好消息。

他說:“小向,準備準備資料吧,歡迎你加入我們金林省廚師協會。”

***

得知這件事以後,白麻子差點沒把茶葉缸子給砸碎。

徒弟在旁邊哆哆嗦嗦地說:“師父,咱也想不到這女人還真乾起來了。現在……現在怎麼大家夥都和從前不一樣了,要擱從前外送的買賣哪能成。您也彆生氣,不就是個不入流的小酒樓和廚師協會會員,哪能壓得過您。您可是老會員了……”

白麻子臉色陰沉地打斷了徒弟:“你也說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國營飯店主廚、廚師協會老會員能算什麼蔥,你算過沒有,湖春光是送壇肉一月能送出多少錢來。”

“中午送一小時,晚上送兩小時,七個人回回自行車出去都是裝滿一個後簍,”徒弟算了算,越算眼睛瞪得越大,“快抵上我們三月的進賬了……這麼賺錢?!”

白麻子臉色陰沉地說:“不能讓這女人得意。去,後廚找個臉生的紅案學徒,讓他收拾收拾去湖春應聘。我們也看看,這壇肉有什麼吃香的。”

第59章 薑絲鱔魚和狀元肉

湖春酒樓的生意蒸蒸日上, 趙會長兌現諾言,授予了向雲蔚金林省廚師協會榮譽會員的身份。

“小向,你可是咱們廚師協會第一位女廚子啊。”趙會長一邊給她證書, 一邊說。

向雲蔚打開證書,上麵的照片是她新去照相館拍的一寸照片。

彩色照片還沒有普及,黑白證件照上, 年紀尚不滿十八歲的向雲蔚穿著時下流行的藍花襯衫, 烏黑的頭發梳成兩股麻花辮,乍看起來竟像是另外一個人,和向女士同個年代的生人。

既熟悉又陌生。

向雲蔚摸了摸照片上的自己,笑著回應趙會長:“婦女能頂半邊天,女人一樣能顛勺翻鍋。”

趙會長說:“當然當然, 你的手藝可比不少男人強, 我當然肯定。小向, 你這口氣也不小啊, 果然還是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

他撫了撫胡須,說:“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湖春壇肉做得好, 名氣響亮, 但你可得注意, 眼下好些地方正學著這招。”

“您放心,畫虎畫皮難畫骨。”向雲蔚並不把這些模仿者看在眼裡, 他們學得來壇肉的壇子, 學不來味道。何況, 她從來都不是靠一招鮮打天下的人。

說著向雲蔚收好證書, 起身告辭:“趙會長, 我酒樓裡還有事,新招了好幾個學徒還等著呢。我這就不打擾你了,食盒裡是新做的菜品,請您幫忙試試。”

“哦喲!好好好,那我不送了。這菜我一定好好試,回頭給你提意見。”趙會長一聽這話,臉笑得跟團菊花似的。

食盒裡麵擺著一碟子黃白相間的涼菜,底下襯著冰塊,叫人一瞧就心生涼意,消暑解熱。

旁邊的同事早就垂涎許久,這會湊上前來一看,拍著手誇了一句:“向師傅的刀工真不錯,這道薑絲鱔魚,鱔魚絲切得比薑絲還細。”

趙會長笑眯眯地:“刀工好,心思更好。有道是,小暑黃鱔賽人參,她做這道菜是應季又滋補。”

“還好吃!”旁邊的人先下筷為強,提前嘗了一口:“鱔絲切得夠細,半點土腥味不見,脆、嫩、鮮!還帶著薑絲的香甜風味!”

“停筷!停筷!這可是小向給我的。”

攏共就這麼一碟,要是叫人人都伸一筷子,趙會長可心疼死,連忙護食地端走了。

隻留下眾人咽著口水想,湖春酒樓什麼時候上這道新菜。

******

又過去半個月,正如趙會長提醒的那樣,湖春壇肉的仿品如同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大街小巷都湧現出各色的瓦罐。其中有一家叫做鴻興樓的生意最火,甚至有和湖春酒樓分庭抗禮的趨勢。

而鴻興樓之所以生意紅火,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們號稱自家的廚子出師湖春,所出的壇肉味道與湖春的一模一樣,價錢還便宜一半。

因為這個,他們搶去不少湖春酒樓的生意。

“我非要去找這吃裡扒外的小王八羔子說個清楚!”清晨,湖春酒樓裡爆發出一聲怒喝,是王小勇舉著板凳發怒。

鄭芬在門口攔著:“小勇彆犯倔!你去鬨又有什麼用,是能砸了他們的店還是能讓他們就不再賣壇肉了?”

“那也不能由著他們打湖春的名號!”王小勇氣得兩眼發紅,“都怪我當時瞎了眼,把矮六這個白眼狼招進門來,讓他偷走了配方!我……我討不回公道,我就和他拚了,也得把他砸個頭破血流……”

向雲蔚本來正在後頭寫字,聽到外頭的吵嚷出來,見這模樣立刻出聲製止:“小勇,把板凳放下!不許你去!”

“師父……”王小勇不敢不聽向雲蔚的話,委委屈屈地把板凳放了下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向雲蔚勸他:“芬姐說得有道理,你這樣去鬨事,吃虧的是自己,把他砸了個頭破血流,逞一時意氣,倒把自己賠進局子裡去,多不劃算。”

“進局子我也不怕!這事都怪我!”

“不許說這話!”向雲蔚說,“我還不想為了一點小事把副主廚給賠進去。”

王小勇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師父……”

向雲蔚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好了,壇肉也不是多難的菜,就算他不上門來偷師,老道的廚子鑽研一兩天也就會了,現在滿大街都是壇肉,也不差他一家。我們湖春可不是光靠一道菜開門做生意。”

鄭芬跟著勸:“就是就是,咱們最近的薑絲鱔魚也火爆得很,多少人上門來點這道菜。城郊老宋的鱔魚池都說最近的貨全給咱們定下了,這道菜可不是你做得,外頭還沒人學得走呢。”

王小勇抹了抹眼淚:“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就由著他們把壇肉給搶走了?”

“他們有這本事?”向雲蔚篤定地笑了笑,“等著瞧吧,我會讓沛新知道,壇肉還是咱們湖春的好。”

鴻興樓出的壇肉,他們賣回來嘗過。

向雲蔚一吃就曉得裡頭的道道,鴻興的用料與湖春的相差許多,豬肉並非選擇精等的五花肉,肥肉過厚口感過肥,難怪在價錢上能壓低一般。更莫要說味道上的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這樣的菜想要勝過她,絕無可能。

王小勇跟著向雲蔚一路從小山城闖出來,對她無比相信,這下聽了她的話才終於落下心中的大石頭。抬起袖子一抹眼淚,破涕為笑:“我聽師父的,那我現在回去備菜了。”

王小勇說著往後走,正經過向雲蔚方才寫字的桌子,側頭一看,驚訝出聲:“師父,你這是?!”

他說著舉起桌上的紅紙,上頭鐵骨金鉤、洋洋灑灑寫著三個大字——“狀元肉”。

“小妹,你這是要打算給壇肉改名?”鄭芬也好奇地問。

向雲蔚搖搖頭:“不是,我打算做個活動。”

“活動?”

向雲蔚說:“馬上就是大學開學季,咱們壇肉顏色朱紅,正好討個彩頭。待會我寫完就把活動事宜張貼出去,凡是今年新錄取的大學生,都可以憑借錄取通知書到我們湖春免費吃一道壇肉。所以這段活動時間,就叫狀元肉!”

鄭芬聽完頭一個鼓掌:“這意頭好啊!彆說是免費的,就算是要錢,我也願意帶孩子來吃一道!”

旁人聽了也連連誇這個辦法好。李敏一把攬過王小勇的肩膀,說:“這下你不用擔心了,有了向師傅這一招,保管明天起全沛新就隻知道湖春的狀元肉!”

果然,“狀元肉”的活動告示一經張貼,就風靡全沛新。湖春酒樓的門檻險些被踏破,整個沛新的家庭都以能上湖春酒樓免費點一道狀元肉為榮。自然,點了狀元肉也要配上一桌子酒席。

湖春酒樓的生意紅火更上一層樓,午間開市直到夜裡,來往客人如流水,甚至湖畔的楊柳下都坐滿了等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