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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米,都得重新再片一千次。

但過年那幾天,向女士總會給她放假,不許她乾活。每回都把她趕出廚房,往她嘴裡塞一個豆沙包或者一塊醬肉,讓她去和師哥師弟一起玩。

“小孩子過年玩去,不許放炮啊。”向女士總是這麼說。

後來向雲蔚接過向女士的衣缽,開始執掌湖春飯店的年夜飯,也是這麼和小徒弟說:“過年玩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被當做小孩的年了。

油鍋裡滋啦作響,滿院都是過年的香味。一油鍋的黃米糕浮上來,鐘奶奶夾了一個,瀝乾油又在冷風中散了散熱氣,叫向雲蔚過來嘗第一個。

油炸過的黃米糕外焦酥脆,內裡是自家做的豆沙,香甜又不膩口。向雲蔚吃得眼睛都眯起來。

鐘奶奶先裝出一小碗,塞給向雲蔚,說:“拿著,帶麥冬、向富、向燕他們玩去吧!”

向雲蔚捧著炸黃糕轉出去,喊上小的們,振臂一呼:“走!咱們放炮去!”

又有炸黃糕吃,又可以放炮,麥冬幾個小孩都覺得自己是村裡最靚的仔!

他們開心地像一個個小炮彈似的在路上衝,麥冬人小腿短,卻跑得最快衝在最前頭。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個綠軍褲。

綠軍褲蹲下來,扶住要摔跤的麥冬:“新年好啊,還認不認得二哥?”

第48章 火車盒飯

麥冬撞上的不是旁人, 正是趕回來過年的鐘衛國和宋晴。她沒有喊人,而是掙脫了鐘衛國,跑回來抱住了向雲蔚。

鐘衛國順著麥冬看向向雲蔚, 眼中閃過驚豔的神色。

和上一次見麵相比,他這個弟媳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不再是乾癟枯瘦的黃毛丫頭,她的皮膚變得白皙而有光澤, 頭發烏黑濃密, 雙頰也粉潤不少,更顯得下巴的精巧。不變的是那雙眼睛,眼皮薄而微微上翹的丹鳳眼,永遠閃爍著清淩淩的光芒,叫人看了就好像在酷夏被深山裡的冷泉一激。

鐘衛國知道自己父親就是因為向雲蔚才失去了木材廠的工作, 也正是因為向雲蔚, 他折損了不少退伍補助, 使得自己之後的創業增加了困難。但此刻站在向雲蔚麵前, 他心中奇怪地生不出太多怨怪,反而覺得正常,向雲蔚應該為了鐘鴻羽的事情記恨自己。再來就是,向雲蔚果然是個有手段的厲害女人, 叫他身在其中也覺得佩服。

他心中這麼想, 開口說話的語氣變得格外和善。鐘衛國和向雲蔚打招呼:“向同誌, 新年好,我同宋晴回鄉來過年。許久不見了, 近來可好?”

向雲蔚對鐘衛國沒有這麼多複雜的情緒, 她隻是冷淡地點頭回應。

在一旁的宋晴見了, 麵露尷尬, 險些臉也掛不住。抬起手臂挽住鐘衛國, 說:“咱們快些走吧,爸媽還在家裡等著。”

腿還沒抬,路上見到他們的鄉親們就圍了上來——

“衛國帶媳婦回來過年啦,聽說那你退伍了,咋不在部隊裡乾啦?”

“聽你娘說,現在世道變了,你們過完年要去省城裡做買賣?”

“晴這身衣服真好看,你是要返鄉了吧,家在省城裡不是?真好真好,你們夫妻兩人以後就是省城裡的大人了。”

鐘衛國和宋晴被八卦的話圍得邁不開腿,向雲蔚卻沒有興趣,她牽起麥冬的手,帶著孩子們悄悄溜走,放炮去了。

***

“宋晴姐打扮得可真好看!不愧是城裡人!”趕上熱鬨的葉小娟回到家裡,往炕上一坐,甩下一句羨慕的話。

她的父親葉大牛正在擀餃子皮,聞言掀開裡屋的棉布簾子,板起臉來教育女兒:“彆成天看人家這穿得好、那穿得好的,這能頂什麼用?”

“咋不頂用了!”葉小娟不服氣地反駁,“我瞧得真真的,宋晴姐腳上穿的是雙全毛呢的小靴呢!這鞋我在鎮上市場都沒見到,人家說得到市裡才買到,說不定她還是去省城買的哩!”

她說著說著,口氣變得羨慕起來:“也不曉得,這鞋子是衛國哥給她買的,還是她家裡給寄的。真好,能穿上這樣一雙鞋,多抖啊!”

葉大牛哼了一聲:“好個球!娟兒,我可告訴你,咱家不許你學這個!穿雙什麼毛的鞋有多了不起,你瞧瞧你向姐姐,那才是真的了不起。不靠男人也不靠家裡,全靠著自己的本事掙錢養活一大家子。你瞧她院子裡擺的那台自行車,能抵得上多少雙鞋?”

“向姐姐是厲害,”葉小娟說:“我沒想到那裡去呢,我總覺得向姐姐厲害的跟個男人似的。”

“她可不就是個女人!”葉大牛被女兒氣得頭腦發昏。

葉小娟忙說:“爹你彆吼,我曉得了。要論厲害,當然是向姐姐和自行車厲害。不過毛呢鞋和這個不一樣!”

說到這裡,她被點醒了:“向姐姐不是過完年要去省城比賽麼!我要托她幫忙,看看能不能也給我帶雙毛呢鞋!”

“這倒黴孩子!我不許你娘給你布票!”

***

向雲蔚最終沒有收到葉小娟的請托,她和一家人歡歡喜喜地過了一個熱鬨的新年。過完大年十五,向雲蔚吃過一碗鐘奶奶親手包的餃子,就帶著王小勇一起去省裡比賽。

這回是由九元市統一安排形成,各鄉鎮的模範代表先到市裡集合,再一起搭乘火車前往省城金林市參加比賽。

向雲蔚對於綠皮火車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她出行一般搭乘飛機或是高鐵,隻在小學時候隨向女士進川考察的時候做過一次綠皮火車,年代久遠,已經記不得什麼了。

這回搭乘綠皮火車,對她來說也是個新鮮的體驗。更不用提王小勇和宋春華了。

王小勇興奮地一宿沒睡著,早上一見麵嘴裡就說個不停:“師父,咱們可以坐火車了!我上回在市裡見過,那鐵皮家夥老長了,比起汽車長多了,好幾節掛在一起!”

同行的宋春華說:“俺也是第一回 坐,這次真是開眼了。”

王小勇一昂頭:“春華姐,咱這次見大世麵了!何止是坐呀,市裡給咱安排的是臥鋪!咱可以躺著去省城呢!”

在兩人的熱切期盼下,九元市代表團登上了前往金林市的列車。向雲蔚三人被安排在同一個臥鋪車廂,正好是上中下三個鋪位。王小勇雙眼冒光地來回看了一個遍,一溜煙踩著梯子就上了最頂上的鋪位。

“這上鋪真高,我來爬的!唉!這鋪真軟,還有枕頭!”

“老土。”對麵鋪位的旅客也上了車,瞧見王小勇上躥下跳的模樣,小聲和同伴說了一句。

王小勇耳朵尖,扒著上鋪的欄杆,伸出腦袋來,瞪著那人,問:“你說誰老土呢?!”

說話的那人是個帶著木框眼睛的男青年,瘦瘦高高像根竹竿。他見王小勇扒著欄杆的手臂肌肉鼓脹,癟了癟嘴,隨後浮出一絲笑來:“沒說什麼。”

王小勇哼了一聲:“背地說人,孬種。”

瘦竹竿不敢和他嗆聲,聽見了也裝作沒聽見,漲紅了臉埋下頭去,假裝替同行的女伴整理行李。過了一會,他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向雲蔚和宋春華,眼神在兩人中遊移了一會,選擇了看起來好說話的那個。

他走到宋春華麵前,說:“同誌,你也住這個車廂嗎?我有個不情之請,你看能不能和我換一下座位?我們隻買到了一張臥鋪,但我的同伴身體弱,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

不等他說完,王小勇插話:“春華姐,你和師父睡下麵吧,舒服。咱們坐到金林要兩天呢!”

瘦竹竿發現宋春華和王小勇是同伴,麵上露出尷尬之色。他皺了皺眉毛,像是下定決心,又對宋春華重新提議:“同誌,臥鋪換硬座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但一看你就是個熱心腸的人。請你看在我同伴一個弱女子在外不易的份上幫幫忙。也不白讓你幫忙,我再出五塊錢和你換,怎麼樣?”

向雲蔚見宋春華神情猶豫,趕緊拉住了她,開口替她拒絕:“知道強人所難就不該提,我姐姐也是個女人,你叫她一個人去硬座睡兩天,不合適。”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就是,五塊錢就想硬座換臥鋪,做你的春秋大夢!你滿車廂去吆喝,哪個倒黴蛋會搭理你,彆瞅著我大姐心軟就欺負人。”王小勇在旁幫腔,語氣十分陰陽怪氣。

瘦竹竿氣得滿臉漲紅,但又不舍得放棄,懇求宋春華:“十塊,十塊怎麼樣!同誌,我是個返鄉知青,也沒有多少積蓄……”

“運昌,運昌,算了。”他的女伴出聲製止,“運昌不要換了,我一個人沒事的,你放心吧。”

“媛,我怎麼能放心你一個人!”

“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何況車廂上都是麵善的同誌,有什麼困難我請他們幫忙就是了。”

“他們……”

最後這個叫運昌的男知青沒能換到臥鋪,他也沒有回到自己的硬座車廂,而是坐在了過道車窗旁的小椅上,擺出一副護花使者的架勢,打算就在這裡硬守他的女伴一路。

因為換票鬨出的不愉快,瘦竹竿一路對向雲蔚三人都擺出一副冷臉。不僅如此,還拉著睡在女伴上麵的中鋪、上鋪兩位返鄉知青,拉幫結派地大談一些高雅的文學藝術,言詞中刻意顯擺自己的文化水平,有意擠兌向雲蔚三人。

向雲蔚……隻當做是嗡嗡作響的蒼蠅蚊子。

火車駛過城鎮,透過車窗可以看見大片大片被白雪覆蓋的田野,正午的陽光照得雪地潔白耀眼。

時值午餐,列車廣播響起:“本次列車為廣大旅客準備了豐盛的午餐,有需要用餐的旅客請前往餐車用餐,餐車位於列車的九號車廂。”

與此同時,列車服務員也推著餐車過來,一路吆喝著:“盒飯咯,盒飯咯。”

火車上的午餐可不便宜,餐車不僅需要糧票,還需要收售比國營飯店高出一倍的價錢。餐車售賣的盒飯雖然便宜許多,但仍然需要五塊一份。這樣高昂的價格,大部分的乘客都消費不起,而是選擇自帶乾糧。

王小勇早早就去排隊打來了熱水,正在熱向雲蔚帶來的飯盒。

宋春華也從包袱裡拿出了玉米餅。

她熱心腸,也問了問對麵的幾人:“自家早上烙的餅,你們要不要也吃點?”

她主要還是心疼睡在對麵下鋪的女青年,瞧著身板單薄,一張臉白紙一樣,所以有這麼一問。

“什麼玉米渣渣,窮酸得很。”瘦竹竿哼了一聲。

他的女伴麵露羞愧,搶著接過宋春華的半塊餅,認真地說:“謝謝大姐。”

瘦竹竿一臉不滿,扭頭就招呼餐車列車員:“我要兩盒盒飯。”

他付了錢,從列車員手上取過兩個鋁盒盒飯,遞了一個給女伴,說:“媛,你胃不好,不能吃那種東西,我請你吃盒飯。”

說著就獻寶地要替她打開飯盒。

這還不算完,他還刻意提高音量對另外兩位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