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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

這種念頭是萬不能有的!

阮麗雲不忍見她如此鑽牛角尖,開口想勸,卻又不禁想起了自己嫁入馮家後的舉步維艱,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驀然!阮麗雲腦中靈光乍現,命翠湖取出一張畫來。畫紙僅兩個巴掌大小,紙張在三姐妹麵前逐漸攤開,顯露出上頭的內容。

那是張筆觸稚嫩的寒梅圖。

雪花飛揚,從陡峭的懸崖峭壁之間,由縫隙中生出顆梅樹來,朵朵如血般的寒梅開得正好,停歇在樹枝之上,傲雪淩霜,自有風骨。

“這是舒姐兒畫的。

給你畫的是寒梅。

給四妹畫的是鳳仙花。

讓我務必要親手交到你們二人手上,還說若是兩個姨娘覺得她畫得好,需得親手給她做果子當獎賞呢。”

一切的哀愁苦悶,愁腸百轉,因為幼童的童真可愛衝淡了不少。

阮玲瓏眸光中的那絲戾氣,霎時煙消雲散,甚至立即就命仆婢去準備做果子的食材,阮玉梅也端過畫作,連聲誇獎。

阮麗雲提起女兒,眉目都柔和了許多,她借著畫作同妹妹循循善誘道,“我記得剛生完舒姐兒那一陣,你可是日日來馮府瞧她,抱著就不肯撒手,喜歡得不得了!”

“你這般喜歡孩子,自然得自己生一個。

可若是不成親,哪兒來的孩子呢?”

“所以說,就算為了生孩子,你也得找個男人不是?”

阮麗雲柔聲細語地勸解著,本意是不想讓解阮瓏玲再鑽牛角尖,不能因為碰上了一個爛果子,就覺得剩下的那一筐都是爛果子。

阮瓏玲懵然抬頭,好似是聽進去了,又仿佛沒有聽進去,她若有所思喃喃道了一句,

“找個男人……生孩子……”

春雨如油,世間萬物仿佛都在那場暴雨中汲取了養分,變得生機勃勃,綠意盎然。

棋珍院乃天下樓中一等一的院落。

內裡,有江南特色的層疊的假山與水池錯落相間,遠處,東湖湖麵上幾行白鷺掠過,形成水天一色的奇景。

李渚霖正靜坐在窗前的茶桌上,對著眼前的人間仙境,一麵烹茶,一麵批閱奏章。

此時正閱到戶部尚書事關授官的上書奏表,上頭皆是對探花劉成濟人品和才華的溢美之詞,求請授官六品翰林院修撰。

翰林修撰,乃是在翰林院中修書撰史,起草詔書的清貴文官。

今後走的是入內閣,做宰輔的路子。

看來劉成濟這位未來的嶽丈大人,是不遺餘力在舉薦他這位探花女婿啊。

這封奏章若是早幾日遞來,李渚霖定會準奏。

可此時,他瞧見劉成濟這三個字的瞬間,腦中便浮現出昨日桃塢中那個掩麵痛哭流涕的女子,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

再將目光落在劉成濟那三個字上時,一時覺得晦氣無比。

“雲風,傳我禦令回京,探花劉成濟身懷大才,博學多識,隻是年紀尚輕,還需磨練。

即發配嶺南大庾縣,任九品縣令一職。”

“是。”

旁人不了解李渚霖的行事作風,或會覺得李渚霖是有意栽培曆練劉成濟,可雲風自小跟在李渚霖身側,他再清楚不過……

李渚霖若是厭惡一個人,定會先將你捧上雲尖,再讓你墜入懸崖。

嶺南大庾縣,天高水遠,瘴氣繚繞,乃是祁朝出了名的窮山惡水之地。

縣民更是出了名的窮凶極惡,十家裡頭有八家,都是山匪流寇。

三甲探花,就算不能入翰林,至少也應該留任京城,可現在卻被調至偏遠之地,從最微末的官吏做起……

偏偏待劉成濟得了首輔的誇讚,定會賣力勤勤懇懇治理大庾縣,待他三年後申請調任回京,必會遭拒。

那時劉成濟才會明白,他其實一早,就已成了一枚棄子。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既然說到此處,雲風不得不提了一句,“公子還未聽說吧?劉成濟昨日上阮家遞切結書,結果被阮家那三個姐妹扒光了衣服丟出去遊街,如今已成揚州城的笑柄!連街上的孩童都為他編曲兒……”

“探花郎,脫光光,光腚腚,露襠襠…”

雲風興起說到此處,才意識到此等不、雅兒歌不該汙了首輔聖聽,立即噤聲垂首,作乖順狀。

李渚霖難得沒有怪罪,反而眸光中帶了絲興味。

很好。

想來那個被退婚的小娘子得了他的指點後,拿住了劉成濟的把柄,所以才能讓他這般丟人現眼。

是個殺伐果決,堪受調、教之人。

也是,若不是個聰明人,絕不可能將天下樓經營得這般好。

眼前的棋珍院,要價雖高,百兩一晚,可細看之下,無論從裝潢到擺件,從花草到器具,無一不是精品。

再加上眼前帶著江南特色的奇景,更是養人眼球,使人覺得尤其舒適愜意。

是比不上宮廷爵府的奢靡豪華,卻勝在一個雅字上。

難怪如周閣老那般心落四方之人,每年都會願意來天下樓小住一月,這揚州四月,果然是人間仙境。

他起身踱步,置身在一步一景的庭院當中,不禁伸手折了枝由牆頭垂落的柳葉,指尖沾上露水,他下意識就往袖口處掏了掏,準備用隨身攜帶的錦帕來擦拭……

誰知竟撲了個空……

是了,那塊錦帕,於暴雨那日,遞給那玲瓏娘子拭淚去了。

“公子的錦帕可是落在何處了?小的這就給您四處去尋尋。”雲風瞧出了他的異樣,問道。

“出門前老夫人特意叮囑小的,讓小的務必保管好公子的貼身私物。

那永順伯爵府的吳三爺不就是?貼身錦帕被個居心叵測的女子撿了去,那女子便四處宣揚吳三爺與她有私,雖未能如願被抬進伯爵府做妾,可伯爵府也被訛了不少銀子,丟了好大的人呢。”

“伯爵府尚且如此,更莫提咱們這樣的人家了。”

此等私物,他確是不該隨意遞出去,那日,也不過是動了少有的惻隱之心罷了。

雖說瞧那玲瓏娘子,不像那般胡攪蠻纏之人,且以她的心氣,也不像是願意委身與他人做妾的樣子……

可李渚霖行事滴水不漏,向來喜歡防患於未然。

所以這巾帕,務必是得取回來的。

天下樓,專用於處理庶務的聽風閣。

婢女一聽棋珍院的貴客,有要事要麵見阮東家,立即入內稟告一聲了之後,馬上將李渚霖引了進去。

李渚霖撩袍踏入了議事廳內,首先入眼的是個繡著金玉滿堂的羽蠶絲屏風,女子纖細婀娜的身形,在薄如蟬翼半透明的屏風後影影綽綽地顯???露出來,頗有些清雅無雙的意味。

可歎這份清雅,在女子張嘴的瞬間,消失殆儘。

那女子的語調上揚,聽著很是歡快,全然不見那日在桃塢中的悲戚。

“王公子,想必今日上門,是來還錢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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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王公子,想必今日上門,是來還錢的吧?”

不是?

怎得她眼裡就隻有錢麼?

好似除了錢,生活中就再沒有第二樁能讓她上心之事了?

李渚霖回想起與她的每一次碰麵,幾乎都是離不開錢。

第一次見,碰上她去劉家討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二次見,她坐地起價,將一晚的房費漲至十倍。

第三次見,她當著劉成濟的麵,錙銖必較數著多年來掏出去的束脩、學酬。

現在,已是第四次了。還是錢!

錢!錢!錢!

李渚霖隻覺得自從與她相遇之後,他聽這個錢字,比他這輩子聽過的都多!

李家乃鐘鳴鼎食的世家大族,富可敵國,毫不誇張得講,真真是白玉為堂金做馬,珍珠如土金如鐵。

從李渚霖指尖漏出來的一點子,都是尋常百姓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潑天富貴!他自小身旁一起長起來的平輩,或有不思進取之輩,或有碌碌無為之人,或有紈絝無禮之徒,可就從來就沒有缺過錢的。

男兒郎是如此,那些養在高門大戶的大家閨秀,更是一個比一嬌矜,她們口中哪兒能聽得到過一個錢字?

眼前的這位玲瓏娘子,真真是李渚霖見過最市儈,最庸俗的女子了。

罷罷罷!

若不是因為一時手短,他這輩子都不會因為財銀,而與一屆小小商女扯上乾係。

李渚霖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取回貼身的巾帕,可她既然乍然問起財銀,便不得不將先這件事處理妥當。

他微蹙了蹙眉尖,朝頭微微偏了偏,雲風得了示意,立即上前一步,將早就準備好的銀票,雙手奉上,輕置在了二人身前的鬆木桌麵上。

“阮東家,此乃三萬兩銀票,請您查點清楚。”

銀票出現的刹那,李渚霖望見眼前女子的眸光,瞬間變得晶亮了起來,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揚,整個人都煥發出了生機。

其實哪兒有什麼好查點的?

齊齊整整三張萬兩麵額的銀票,錢莊的票戳清清楚楚,一眼望去,明明白白。

偏偏她還將銀票拿至眼前,瞪大了眼睛仔細查驗著,竟在鑒鈔?

莫非他堂堂首輔,還會用假銀票麼?!

區區三萬兩而已,她至於麼?

這般財迷心竅的模樣,讓慣來情緒沒有什麼波瀾的李渚霖,莫名覺得有些刺眼,他竟鬼使神差的,將那塊阮家商號的木令掏了出來。

“我曾記得阮東家說過,凡在阮家商行花銷,出示此木牌,可立減八折?

所以這三萬兩,應也可以八折,對吧?”

阮瓏玲臉上浮現出一絲訝然,然後迅速消弭不見,眸光中閃爍出慧黠的光芒。

她抬手伸出兩根青蔥般的手指,將桌麵上那塊木牌,複又推了回去。

“想來公子從未好好瞧過這塊木令,這木令背麵還寫了一行小字——賒欠除外。”

阮瓏玲笑得絢爛如花,眸底隱隱含著得意,“公子的房費賒欠了好幾日,所以這木令,自然是不適用了。”

李渚霖難得在錢財上這麼計較,未曾想卻碰了個軟釘子?他倒不是真的在乎那六千兩銀子,而是覺得被人拂了臉麵,下意識便想回擊些什麼。

“阮東家,在下三番兩次襄助,竟換不來些許通融?”

這話說出口的瞬間,李渚霖自己便先愣住了。

所以他這是為了區區八折六千兩的銀子,在脅恩圖報?

委實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或是與商女多打了幾次照麵,難免沾染上了些功利之心?

可此話也著實讓阮瓏玲不好意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