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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封凍不化的雪山,拒人於千裡之外。

“成蹊。”景陽天主喚,成蹊戰戰兢兢哎了一聲,正想著碰見這種巨佬要不要跪下來磕頭,隨後便見對方抬手,輕輕衝著他勾了勾,將他一把扯至身前。

成蹊撞見了一雙森冷威嚴的眸子,仿佛能夠看透他的靈魂。他後背微微發著顫,隨後衝著景陽天主笑了笑。

對方神色一動,鬆開了桎梏,問道:“有沒有人同你說過,你長的很像一個人?”

第122章 章一百二十二

“常有人說我生的像我母親, 仙主與我娘親可是舊識?”成蹊麵色淡然,不卑不亢,“可惜我母親已然仙去。”

“我並不認識沈臾。”景陽天主孤坐高位,他看著成蹊的眉眼, 像是在打量一位許久不見的故人, “小友, 你有沒有見過神君像?”

“我不拜神君, ”成蹊低眉順眼的答道,“況且神君像皆戴麵具,我又如何識得?”

“你與神君, 七分相似。”景陽天主聲音響起,“興許與他頗有幾分淵緣。”

成蹊:“……也許隻是大眾臉?”

景陽天主:“……”

大概對於成蹊的吐槽頗為無語,他抬袖一揮, 一張畫軸憑空出現,在大殿中緩緩展開,露出一張人像, 紅衣的青年拈花一笑,一手執劍, 透著股張揚瀟灑的傲氣,樣貌著實與成蹊十分相似,不過畫軸豎起來一比,便會發現氣質天差地彆。

畫中的人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劍,而大殿中的成蹊是條躺平的鹹魚。一個明朗耀眼像是天上星,而眼前的卻像顆被流水打磨多年的小石子,漂亮是漂亮, 卻沒有什麼氣勢。

景陽天主也發現了不對, 他看了看畫, 又看了看睜大眼睛,一臉驚訝的成蹊,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

可成蹊表現的實在太無辜了,他盯著那張畫軸,眼中是十成十的好奇,“與我長的確實一模一樣……不會是什麼親戚吧?”

“神君活了千年,而且他已然失蹤數十年了。”景陽天主幽幽道,“神君走的是無情道,孑然一身,無妻無子。無人知曉神君名姓,隻知他在千年前,以微末之身成就神君之位,封魔神,震冥府,一肩擔起九州蒼生,名揚天下,不知為何,並未飛升,而是留在了人間,每逢百年會現身一次,我曾有幸見過神君一麵……”

眼見景陽天主有開啟回憶殺的架勢,成蹊打起精神站直了一點,額發垂在臉側,顯得他麵容有一種格外病態的蒼白,連唇上的一點血色都消失了個乾淨。不過他並未察覺到自身異樣,甚至還調整了一下姿勢,打算認真聽講。

李景垂著眼候在一側,大殿中雲氣渺茫,他負手站著,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一點點緊縮,刺進了肉裡。

是疼的。

成蹊渾身上下都在抽痛,疼的像是整個人快要裂開。但得虧他這詭異的體質,無知無覺,冷汗一重重落下,人還站的筆直,顫都不帶顫的。

“師尊。”看著大殿中央消瘦的背影,李景開口打斷了景陽天主還未醞釀好的長篇大論,冷聲道:“客人舟車勞頓,不如下次再談。”

景陽天主一怔,下意識閉上了嘴。他先是被那聲師尊震了一震,又數了一下字,驚覺自己的好徒弟居然一連串吐出十四個大字,真是可喜可賀。

不等他回應,李景先行對著成蹊比了個請的手勢,引著一臉問號的成蹊先行離開,徒留景陽天主對著那聲清泠泠的師尊獨自回味。

成蹊看著李景漠然的神色,小跑著跟上,“玄天君,您這是要帶我去哪?”

“休息。”李景讓侍從收拾出一間院子,讓成蹊住下休息,隨後便徑直去尋了景陽天主,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師尊,您覺得成蹊是神君轉世?”

世人皆知,玄天君清冷如雪,從不輕易說話。這點景陽天主深有體會,也與他對景霄寒幼年教育有關。那十年封閉,景霄寒出關後,再未對他說過一句多餘的話,師徒兩人對坐,基本上都是麵對麵發呆,他偶爾問一句修為如何,他這好徒兒心情好便答上一兩句,心情不好就隻有一個嗯。

這還是第一次對他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倒是沒想到景霄寒對神君之事如此關切。

“神君消失已久,近二十年,天令再沒有任何反應。”景陽天主緩緩道,“神山之下,霜雪長覆,是主人離開的表現。而神君曾言,他有一生死劫。”

李景沉%e5%90%9f片刻,問道:“師尊是想救人?覺得成蹊是神君轉世,或為神君所救?”

景陽天主眉目和宛,為徒兒如今的口齒伶俐感到欣慰,“你猜?”

李景:“……”

“修士壽命有儘,並非與天地同壽。”景陽天主看著座下弟子,和緩道,“但近千年來,九州無一人飛升,而天地靈氣充裕,未有異樣。”

“那便隻剩一個可能,天道有缺。”

李景眉眼一動,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三重天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便是一個客房的被子,也輕薄柔軟,讓人感覺躺進了雲朵裡。

他在床榻上休息了一小會,回想起景陽天主給他看的那幅畫,畫師工筆極佳,人臉與他本身人臉幾乎一模一樣。

這讓成蹊想到了在落仙湖秘境中見到的那個人,那張慘白的麵具下,與他一模一樣的一張臉,以及那一聲接一聲的哥哥。

“不會吧。”成蹊按住眉心,“我什麼時候多了個雙胞胎弟弟?”

———

中秋月圓,桂子飄香。

容纓坐在庭院裡磨劍,一瓢瓢水潑上去,劍光如月練,他舉起長劍看了看,劍身映出他的眉眼,透著股陰鬱。

房門被人敲了兩下,隨後吱呀一聲響,被人以肩側頂開,“中秋佳節,你不賞月,反倒賞劍,真是不解風情。”

有人以劍挑著兩壇酒,提了幾包食物,大大方方坐在庭院裡,“來,老弟,吃餅!”

紙包打開,是幾個下酒菜,還有一摞月餅。容纓走到桌邊坐下,看著上麵的餅,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被裡頭的堅硬的五仁餡硌到了牙。

對麵人十分缺德的笑的拍大腿,“哈哈哈,謝謝你啦,唯一一個五仁讓你挑出來了,這下我可以放心吃了。”

桌邊桂花飄落,落至酒碗,連酒水都沾了桂花的香氣。

這一年,他們相依為命,窮困潦倒,喝著最次的濁酒,坐在破院子裡看月亮。看滿城燈火通明,無數寫著祝願的孔明燈飛上空中,化作片片明亮的星光。

身側人青衣飄蕩,被半壇酒醉的稀裡糊塗,他提著劍,踩著庭院中的青石板,搖搖晃晃衝他出劍,“來,陪我打一場!”

劍光明滅,他們從庭院打上房頂,桂花為劍氣引動,那些細小的金蕊引作遊龍,在庭院中盤旋,卻因為對方一時腳滑,少年一骨碌摔在地上,遊龍飛散,變成一場洋洋灑灑的花雨,兜頭砸了兩人一身。

“哈哈哈……”那人摔倒了也不爬起來,極其孩子氣的躺在地上,衣襟發間皆是碎花,桃花一樣的眼裡朦朦朧朧,映著天邊明月,他抬手招了招,呢喃,“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你想家了。”容纓側頭,他收了劍,也跟著躺在少年身側,天階月色涼如水,桂花點點,漫天飛向夜空的燈籠,而他們這處院落卻是寧靜的,像是隱在世外。

“對,我想家啦。”少年側頭,眼眶通紅,他看起來那樣無辜,“你不想家麼?”

“……我……我沒有家。”容纓如此道,他看著少年的臉,隻覺得,真熟悉啊,好像上輩子在哪裡見過似的,唇齒微動,他聽見自己道:“你就是我的家。”

話音一落,他覺得自己腦袋裡飛快的浮現幾個模糊的人影,卻又轉瞬即逝,讓人琢磨不透。

“好,我一輩子罩你!”少年同他碰拳,而後趴在地上,再起不能。

容纓將人費力的從地上拉起來,少年身姿高挑,卻並不重,長發散亂,他低著頭,半垂著的眼睛裡波光粼粼,含了一點水色。

“明年靈州大比……我們去靈州吧?”少年迷迷糊糊道,“嗯……主線任務……”

容纓扶著人,引著對方回屋,破舊的門板哐哐作響,少年趴在他肩上稀裡糊塗的開口:“讓我看看主角的腦袋裡有什麼……哇!百分之九十九的戀愛腦!”◣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沒救了……沒救了……得去埋了!”

容纓:“………你才戀愛腦!”

少年轉了轉腦袋,小聲道:“那老弟,你不要談戀愛,要是碰見了人,不管有多喜歡……都不要喜歡。”

“行行行!”容纓把人拖進房間,背上的人靜靜趴著,體溫有一些高熱。他邁過門檻,不知為何,感覺自己好像也這麼背過人,不過那個人更小,更輕,像片落在身上羽毛。

“記得搞事業!”少年殷殷囑托,“拳打齊雲仙府,腳踹三重天!”

容纓:“行行行,滅了齊雲仙府,廢了三重天。”

“老弟!我看你骨骼清奇,必定發達!”少年徹底醉了,開始亂七八糟說胡話,“苟富貴,勿相忘!”

容纓將人丟在床上,開始給醉鬼畫餅,“行,我要是發達了,你要什麼我給什麼。喝最烈的酒,用最好的劍,最上等的靈丹給你當糖磕。”

“這些……”少年哈哈大笑,他的頭埋在枕間,目光卻像看去了很遠很遠的彆處,他張了張唇,柔柔道:“這些我都可以不要,我啊……我就想回家。”

第123章 章一百二十三

成蹊一覺睡醒, 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到日上三竿。

李景正端坐在他床邊看書。

極少見他如此安靜的模樣,成蹊望著那銀白色的長發,還有些恍惚。

“醒了?喝藥。”李景抬手將食盒打開,從裡頭端出一碗尚且溫熱的藥, 成蹊順手接過, 看著漆黑的藥汁, 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擴張靈脈的藥不是一月隻能服用一次麼?”

“不是養靈脈的,”李景擱下書,“這是養魂的, 一天三頓,你得頓頓喝。”

成蹊:“……”

一口苦藥卡在嗓子眼,頓時不上不下, 差點將他嗆住。眼見成蹊臉色難看,李景又從袖子中變戲法一樣摸出顆糖果塞他嘴裡,“我問過林頌聲, 你魂魄有暗傷,需要養。”

“我這也太慘了, ”成蹊咬著糖果,就著這一點甜意喝藥,滿臉無奈,“身體活不了幾年也就算了,現在連魂魄都有問題。”

窗格外晴光萬裡,成蹊靠在床頭吞藥,李景在旁邊喂糖, 吃一口藥能換一顆糖, 於是口中便苦甜交加, 十分酸爽。

“昨日的瓜我還沒吃完。”成蹊看著李景,兩眼放光,“可以給我講講八卦麼?就那個關於神君的八卦!”

李景:“你精神倒是好。”

成蹊自信拍%e8%83%b8口,“那是當然,我什麼時候精神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