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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齊雲仙府,沒有什麼區彆。

他可以放成蹊走,但他向來不是個好人,也不屑做個君子,不喜歡成全彆人。

山崖上的風很大,將人的聲音都攪碎。在呼嘯的風聲中,他忽地聽見一聲,“好。”

成昀猛地轉頭,晨光熹微,日光從玉州的平野上掙紮出一點微亮的光,朦朧的金色落在成蹊身上,被光線勾勒的發尾,泛白的手指,漆黑的刀……而後是從咽喉處飛濺的血色。

單薄的少年拿著短刀,毫不猶豫的劃開了自己的咽喉。

那一刀很重,成蹊張嘴,卻再發不出聲,他比了個口型,搖搖晃晃退了兩步,墜下懸崖,輕飄飄的,像一片落葉。

成昀依稀看見他說的是。

“對不起……兩清了。”

此時,剛入滄州境內的景霄寒脖頸一涼,緊接著便是自咽喉處蔓延開的痛感,像是有一把刀割破了咽喉,與此同時,他聽見耳邊係統一聲輕響。

“滴,任務一已結束,反派成蹊死亡,原著劇情線糾正15,獎勵……”

………

長風漫漫,景霄寒手不自覺抖了一下。

第77章 章七十七

“謝謝你能讓我與母親告彆。”成蹊割破咽喉的瞬間, 忽地聽見了原主虛弱的聲音,“我的心願已了,因緣皆斷,這具身體歸你, 我要走了。”

成蹊往後仰倒, 他想問為什麼他一直藏在自己身體裡, 而他從前完全沒有察覺, 之前的獻祭又是怎麼回事,他不是穿書嗎?

然而不等成蹊發問,便感覺原主的存在感越來越弱。

“小心**, 他一直在看著你。”

腦中的聲音完全消散了,成蹊墜下懸崖。

風聲呼嘯,成蹊一手按住脖子上的創口, 趁著還有意識,強忍著滿嘴的血腥味給自己灌下一瓶子丹藥,方才那一刀他稍微偏了偏, 沒有割破氣管,就是血流的太嚴重, 幾乎按不住。

“不能死……我還不能死,我要去曇州……”成蹊半睜著眼睛,落進懸崖下的河流,身體頓時被流水淹沒,他手上失了力氣,沒能取出儲物手鐲裡的小靈舟,耳邊是流水巨大的嗡鳴聲, 被流水淹沒的瞬間, 他失去了意識。

“完蛋。”一片殷紅血霧在河水中漫開, 成蹊緩緩合眼,腦袋裡閃過李景的臉,他恍恍惚惚的想,自己怕是要帶著李景一起升天了,還真是……罪孽深重。

然而合眼的最後一瞬,他卻恍惚看見自衣襟口暴漲的金光,隨後有什麼東西將他輕輕托住,抱進了懷裡。

“彆怕,我來了。”

成昀站在懸崖邊,看著成蹊落入樂水,甚至沒有激起什麼水花,他一瞬間就被流水衝走沉底了。沒有浮出水麵的靈舟,也沒看見接替的人,唯有濤濤江河,翻滾不息,向南而去,流入玉州地界。

樂水廣闊,成蹊掉進去怕是連屍體都很難撈到。

晨風呼嘯而過,成昀盯著樂水看了很久很久,身後的屬下默不作聲,直到太陽徹底爬上來,融金一般的光映了滿山。

成昀動了動手指,他轉過身去,沙啞道:“下山,今日一事,誰都不許提起。”

侍從們麵麵相覷,點頭稱是。

景霄寒盤腿坐在客棧的房間內,四周皆被貼上了符籙,將整個房間完全封閉。他此刻雙目緊閉,唇畔一線血色,順著唇角滴滴答答落了滿襟。然而他一動不能動,元神借由殘存在偽身上的最後一絲氣息,在成蹊墜崖的瞬間,強行連通了兩邊,將自己的神魂送了過去。

成蹊已經完全昏死過去,脖頸上的創口足有一掌寬,又沾了水,此刻被他拿布按著,血還是不斷的從這具蒼白的身體裡湧出來。

這個小傀儡不像那些完整的偽身,本就是已經破過一回的殘品,如今更是直接在沒有賦魂的情況下被他的元神強行占據,根本就承受不了多久,結果巴掌大的身體不僅要將成蹊從河裡提出來,還得給他治傷止血。

在成蹊的儲物靈器裡翻翻找找,景霄寒將裡頭救命的丹藥一股腦全部給他喂進去,而後鬆開布帛,往脖子上的傷口倒靈藥,所有治外傷的藥品像水一樣倒進成蹊的脖子,總算將那湧泉一樣的血給止住了。

種種高難度的動作後,小傀儡身上開始出現裂紋,景霄寒把成蹊的腰帶抽出來,給他嚴嚴實實的繞上,將猙獰的傷口完全包住。

最後將成蹊身上的衣服烘乾,掏出大氅蓋在他身上,此時小傀儡身上的裂紋越來越重,景霄寒找了個樹枝子,想在一邊的沙地上留個言,結果一筆落下,最後一枚殘餘的殼子也碎成渣滓,景霄寒隻得瞬間將元神收回。

成蹊身上的傷加上元神反噬的痛,瞬間疊加在身上,景霄寒咬牙忍了,他抬手將唇角的血跡擦乾淨,咽喉處依舊是割裂般的疼痛,加上神魂受損,整個人頭暈目眩。

他目前正在前往滄州的路上,察覺到成蹊情況不對後,根本無法第一時間趕到,好在成蹊隨身帶了一塊他曾經用過的偽身,他還能通過偽身將人撈起來,不然他的小少爺真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景霄寒顫顫巍巍的下床,回憶起救起成蹊的地方,扶著桌子出門,就在此時,係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檢測到宿主神魂重傷,請宿主珍愛生命,遠離作死,安心養傷,三秒後強製休眠。”

“三。”

景霄寒暗罵一聲,他伸手去夠緊閉的大門。

“二。”

抬手施咒,他抬手將整個房間上了一層無法打開的禁製。

“一。”

係統無機質的聲音落下,景霄寒被迫沉睡,倒在了客房冷冰冰的地上,閉眼的最後一刻,他抓著青石磚縫,怒道:“你個人工智障!”

係統:“警告,警告,玄天君為天下最高潔出塵之人,不會罵人,人設崩塌百分之零點零一,加罰一鞭。請宿主牢記使命,維持人設,加油。”

景霄寒:“……”

他被迫閉眼,閉目前回憶起成蹊的傷口,他已經大致處理完畢,隻要好好養著,就不會有大礙。

“等我。”景霄寒呢喃,“我馬上就去找你。”

————

成蹊是被鳥雀的聲音吵醒的,他睜眼,身側停了幾隻圓滾滾的雀鳥,正撲騰著爪子在他身邊啄著幾塊亮晶晶的碎片,蹦來蹦去。

成蹊想要起身,卻感覺自己的頭重的厲害,他伸手去摸脖子,還好,頭還在,脖頸上纏了密密麻麻一圈布,上頭滲出的血已經乾涸了。

這是……包紮好了?

成蹊抬手,發現連自己落水時的擦傷都被塗上了藥,身上蓋著氅衣,衣服也都是乾爽的。

回憶起落水前最後的畫麵,他眉頭微動,扶著自己的頭坐起來,果然頭暈目眩。身邊散著一圈細碎的晶石,不遠處倒著一根棍子。成蹊趕走周圍撲騰的鳥雀,將發光的石頭撿起來,發現有胳膊有腿的,摸摸懷裡的小偶人,果然已經不見了。

是李景來過了。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將自己的神魂擠在那個小偶人裡,將他撈了起來,結果自己反倒碎了。旁邊的沙地還有半個沒寫完的字,看樣子他碎的也挺突然。成蹊看著那半個簡體字有些想笑,他咳嗽數聲,嘴裡滿是血腥味。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我沒死,他也沒死,隻要活著,就能再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第一次感到慶幸,慶幸自己運氣好,還活著。

成蹊扶著頭站起來,他俯身將散開的晶石拾起,碎片已經被鳥雀啄走許多,拚不出個囫圇樣了。他將能夠收集的碎片儘量收集完畢,而後裝進懷裡。

今日是個好天氣,天地遠闊,樂水奔流不息,翻過崎嶇的山林,而後便是一片大澤,碧波千裡,不見邊際。

成蹊拄著竹竿上路,他遮住了臉,將儲物靈器掛在脖子上,藏進懷裡,取出了幾顆銀子帶在身上備用。

齊雲仙府一事已了,他再不是齊雲仙府三公子,他現在是成蹊,隻是成蹊。

————

秋雨連綿,淋了一月有餘,溫度一日日降下來。久久見不著太陽,衣裳都很難烘乾,帶著股難聞的黴味兒,飄在水麵上的船家更是如此,感覺整日整日陰陰沉沉,連帶著衣裳都是濕冷的。

不過船照樣還是得跑,到處都在抱怨,抱怨船艙裡一股黴味兒,抱怨被衾潮濕沒法睡人。船老大脾氣暴躁,“愛坐不坐,往曇州的船就那麼幾家,仙家的船最乾淨,你們要是嫌棄便去坐仙家的!”

普通人自然不敢,不說冒犯了仙家,就是那靈舟的的價位,也都是按照韻靈石算的,凡人流通的貨幣是金銀銅錢,根本接觸不到那種層麵的東西。

一群拖家帶口的人罵罵咧咧進了船艙,船老大哼了一聲,開始收錢。

這是一船前往曇州省親的,曇州窮苦悶熱多瘴氣,但物產豐富,因而不少曇州人會借著船運在兩州之際謀活路,這一船載的都是臉熟的窮苦百姓,兩百銅板一個人頭,孩童減半,價格合理,童嫂無欺。

船老大一一收了錢,站在船頭和熟識的鄉鄰笑罵。

正待開船時,岸邊急匆匆跑來一個沒見過的散客,是個灰撲撲的啞巴少年,瘦骨嶙峋,背著個小包袱,半張臉被衣服擋著,看起來文文弱弱,穿的卻很乾淨,身上沒有陰雨天裡連綿不絕的潮氣。

對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不會說話。而後又拿出個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船老大一輩子沒進過學堂,那裡看得懂對方在說什麼,不耐煩道,“這是去曇州的,兩百文,愛坐坐,不坐滾!”

少年一拍手,從荷包裡排出一粒粒散錢,正正好兩百枚,遞了過來。

船老大看著那見底的荷包,心道又是個窮酸的,一揮手,“去去去,自己找船艙去。”

少年衝他笑了笑,雙手頗有江湖氣的抱拳,敬了一敬,轉身進了船艙裡頭。

幾個好點的位置都被選完了,就剩下最裡間的,那少年默不作聲的住了進去。

江上霧靄漫漫,玉州渡口前,百舸爭流,無數大大小小的船支藏在霧氣裡,像是江麵漂流的浮葉。

成蹊放好包袱,從懷中取出一瓶藥咽了下去。在玉州躲躲藏藏一月有餘,起初到處都是巡查的,大街小巷全貼著他的追殺令,他不敢露頭,隻能在山林裡苟著。一路跋山涉水,一個城鎮都沒進去過,不過越往南去,齊雲仙府的影響力就越小,漸漸的街頭巷尾看不見通緝後,他才敢進村鎮裡修整。

成蹊咽喉處的傷口已經漸漸開始長好了,就是吞咽時還是會時不時吐血。另外就是時不時的發燒,可能是他體質本就不好,如今失血過多,又沒有好好休息,壞了根基,如今能活著登船,全靠他身上這一對靈藥撐著。

而醫仙為他調理經脈的靈藥還剩下最後八瓶,可以管八個月,八個月以後他就得自謀生路了。

成蹊將靈藥一飲而儘,喝完藥後,全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