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巴黎下了點小雨,不過章尋有車接送,一滴都沒淋著。倒是聞銳鳴從地鐵出來,正好趕上雨點最大的時候。
到酒店大堂,他把身上的水拍了拍,聽到耳熟的聲音:“聞銳鳴——”
剛上完大師課的章尋臉色紅潤,顯然心情還不錯。兩人在廳裡碰頭,一起去坐電梯,章尋打量著自己的保鏢,微一挑眉:“酒店有免費的傘,你沒拿?”
“嗯,在外麵走走,看了看夜景,沒想到會下雨。”
電梯就他們倆坐,門一關顯得空間很大。聞銳鳴抬手按下樓層,章尋掏出一包紙巾,從後麵碰了碰他的胳膊。
“謝謝。”
“該我謝謝你,昨晚是你給我買的藥吧。”
問了一圈劇團的人都說不知道,那也隻能是眼前這根木頭了。
聞銳鳴擦臉上的水:“職責所在,不用謝。”
章尋輕笑。
聞銳鳴轉過頭,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章尋眼中還留有淡薄的打趣:“你這人說話還挺逗的,一板一眼,在部隊接受過語言訓練?”
“沒有,部門沒有這種訓練。”
“開個玩笑。”
其實章尋也沒他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冷,就是比較慢熱,熟了以後偶爾還是會聊兩句。聞銳鳴接過話頭,想了想說:“老板,今天晚上的演出。”
“今天晚上的演出怎麼了?”
不夠出色的文化水平讓聞銳鳴詞窮,恰好這時電梯也到了,他伸手替章尋擋住門,“你跳得很好。”
“喔,謝謝誇獎。”
能得到這人的一句誇還真是不容易,而且還是主動的。章尋和顏悅色:“走吧。”
“老板先請。”
章尋挑挑眉,邁著長腿走出電梯。
兩人的房間挨著,一左一右,到門口章尋轉頭看向他:“對了,明天白天可以自由活動,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有想法就要用錢,聞銳鳴沒有。
“那你跟著我出去逛逛?正好我要替朋友買點東西,得去趟商場。”
“沒問題。”
約好時間,兩人分頭回房。聞銳鳴心事不往心裡擱,睡得還算不錯,章尋也累極了,難得睡了個好覺,休息之後精力總算完全恢複。
第二天到了約好的九點,章尋還沒出現,聞銳鳴去敲他的門。
“進來。”
門一開,章尋在裡頭收拾行李。
“你東西收拾好了?”
“嗯。”總共就兩件衣服,聞銳鳴是個生活簡單的窮光蛋,“老板我幫你。”
“那你幫我把杯子洗洗收起來吧。”
走到浴室發現洗手台上有條鑽石手鏈,應該是章尋取下來的,聞銳鳴順手一起拿了出來:“老板。”
章尋回頭一看,接過去戴手上。
“對了,之前你救的那隻鳥怎麼樣了。”
“養好傷就放生了。”
“沒給它取個名字圈養起來?”
聞銳鳴沒聽出他淡淡的揶揄,隻是誠實地否認:“家裡沒地方養。”
“那還真是可惜。”
提起行李寄存到樓下,聞銳鳴準備叫輛出租,章尋說不用了:“坐巴士就行,前麵就是巴士站。”
巴黎的雙層觀光巴士樣子挺舊,買完1天的通票就隨上隨下。早上人不多,他們上二樓坐在最前排,方便欣賞城市風景。
“以前出過國嗎?”
“沒有。”聞銳鳴看向不遠處的塞納河,“沒機會。”
章尋點點頭:“以後機會多得是。”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長期雇用他了,如果聞銳鳴沒有聽錯。突然覺得章尋的確是個不錯的老板,出手大方人也隨和,長期相處並不難。
“老板,你好像心情很好。”
章尋從微風中側過頭,半眯著眼:“是嗎。”
“嗯。”
難得的笑意已經從昨晚持續到現在,看來演出的魅力不止在於觀眾,連表演者自己都沉浸其中,久久難以忘懷。
不過換句話說,也許章尋本質上是個情緒化的人,隻是他的情緒很吝嗇,隻留給在乎的人或事,其他的一概不理會。
“老板,那是巴黎聖母院嗎?”
章尋看過去:“嗯,是。”
他來過好幾次了,再看也就是放鬆身心,但聞銳鳴不同。聞銳鳴起身走到過道那一邊,背靠護欄,拿起手裡的手機。
起初章尋以為他是要自拍,結果他舉著手機打通了誰的電話。
“喂,多多?”
隔著一米來遠的距離,章尋聽見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隨即觀察到聞銳鳴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語氣也變得格外溫柔。
“看到了嗎,”他往後指了指,鏡頭側過去,“那是巴黎聖母院。”
那頭的小孩雀躍地大叫:“快合影快合影。”
聞銳鳴笑得很溫和:“嗯,很漂亮對不對。”
他的小孩?章尋詫異地揚了揚眉,感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你這幾天聽不聽話?”
“聽話!”
“老實點兒,彆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掛了電話聞銳鳴見章尋盯著自己看,猛然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搓了搓頭頂,坐回章尋身邊。
“你都有孩子了?”
“是我姐的孩子,今年剛四歲。我還沒結婚。”
“你跟你侄子說話的方式方法,”章尋輕微一頓,饒有趣味地盯著他,“還真是特彆。”
“嗯?”聞銳鳴不明所以。
“哪有人跟小孩說‘老實點’的,又不是抓犯人。”章尋伸手,“不是要跟聖母院合影?手機給我吧,我幫你。”
聞銳鳴回頭看了眼,繼而將手機遞給他。他接過,示意聞銳鳴坐到剛才打電話的位置去,透過鏡頭觀察片刻後又抬起頭:“手搭到欄杆上。”
聞銳鳴顯得很僵硬。
“不是你這樣。”章尋身體往後一退,兩肘支杆,舉手投足全是成熟男人的鬆弛,“是像這樣,我怎麼擺你就怎麼擺。”
有這麼好的老師,可惜木頭人就是木頭人。
“嘖。”
章尋受不了,起身過去幫他調。
站在聞銳鳴麵前,他彎腰俯身擺弄對方的胳膊,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但是眉心輕擰,淺聲,“怎麼有人連這麼簡單的pose都不會擺。好了,保持住不要動。”
按下快門,總算達到心目的及格線,章尋把手機還回去,“自己看看還行嗎。”
“嗯,很好了,謝謝老板。”
“不客氣。”
“需要我幫你拍嗎?”
還行,還知道禮尚往來。章尋擺手:“不用了,專心看風景吧。”
坐了近兩個小時,途經埃菲爾鐵塔、盧浮宮博物館,最後他們又繞回來,在市中心某大商場下了車。
蕭珠然列的單子倒是不長,不過他們倆都餓了,所以先找了地方吃飯,吃完再去買。
可能是假期的原因,今天商場人流量不少。
謝炎要的那款表第一家沛納海門店裡還沒有,兩人又坐車趕到第二家,問到還有貨,但不是謝炎要的那款型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章尋去門口打越洋電話,謝炎那邊也在吃飯,不過是夜宵。
“喂,我在店裡,銀表帶的沒有了,隻有香檳金。”
“我靠,賣這麼好?”
這牌子在奢侈品裡算不上多貴,但喜歡的是真喜歡,比如謝炎吧,就好它家這一口。
“實在想要我就讓店裡給你訂,大不了寄回國。”章尋一邊說著話,一邊回過頭,發現兩名銷售正圍著聞銳鳴給他試戴。
謝炎說行吧,訂就訂咯。章尋嗯了聲,掛斷電話回到店裡,聽到銷售操著流利的中文說:“這款非常符合您的氣質先生,寶石藍的表盤顏色也跟您很搭調,要不要再試試鋼表帶的?”
“不用了。”聞銳鳴一看就是沒拒絕成功才被迫試的,“麻煩你幫我取下來吧,不好意思。”
身後站定一個人,他回頭見是章尋,臉上浮起淡淡的苦笑:“老板,你終於打完電話了。”
章尋目光下移,見那隻棕色皮帶、黑色表盤的Radiomir還在他手腕上,調性也確實很合。棕色質樸,黑色沉穩。
“價格?”章尋問。
銷售掏出計算器:“原價是85000人民幣,打完折再除稅還不到7萬。”
章尋看向聞銳鳴:“你很喜歡?”
聞銳鳴立即搖頭。他不等銷售動手,自行將表取下來平放在托盤上,等走出店外才鬆了口氣。
“緊張什麼。”章尋淡淡道,“不想買也沒有誰能強迫你,不用這麼如臨大敵。”
聞銳鳴說:“我知道。”
“知道你剛才還那樣。”
“老板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丟了麵子?”
章尋微微一怔,停下腳步看向他:“說什麼呢。”
片刻沉默。
章尋蹙眉,換了種口氣,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首先,我不在乎什麼麵子不麵子。其次,剛才我是覺得那表確實很合適你,如果買了也沒大問題。你要是覺得我說話過分,大可以直接指出來,不用拐彎抹角的來暗示我。”
看來也不止一個人評價過他“說話過分”,那確實是公道自在人心。聞銳鳴喉嚨微動:“我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暗示,老板你誤會了。我是說我太窮,買不起那麼好的表。”
章尋瞥了他一眼:“希望你現在不是在暗示我給你漲工資。”
聞銳鳴有點哭笑不得。
今天先是發現章尋沒那麼難纏,現在又發現章尋其實挺有趣,而且烈火冰山兩種性格在他身上共存。
“有話我會直說。”
“那最好。”
聞銳鳴沒再反駁,接過對方手裡的購物袋,章尋也沒再乘勝追擊。
買完東西就快下午了,他們在街邊找了間咖啡店歇腳,坐在露天的座椅上。服務員剛幫他們點完單,突然有個年輕的法國男生走過來,像是早就瞄準章尋身邊的座位一樣,羞澀但直接地說了聲“Bonsoir”。
出於禮貌章尋也回了句你好。
對方指指聞銳鳴:這是你愛人嗎?章尋說不是,對方眨眨濃密的睫毛:那我能請你喝一杯吧,或者你請我喝一杯。章尋輕笑著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S'il vous plaît.”對方朝服務生招招手要菜單。
聞銳鳴雖然聽不懂英文和法文,但他能看得懂兩人一來一回的用意。沉默片刻,他轉頭取下剛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老板,需要我先走嗎?”
章尋手指在玻璃圓桌上輕輕點了兩下,思忖了大概半分鐘。
嚴格說起來眼前的法國小男生的確是他的菜,笑容爽朗,雙眼皮,混血感十足且有少年氣。不過他事先並沒有在國外發生什麼的打算,所以反應才比較平淡。
最終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試試,主要原因是想起上回那次摔在沙發上,碰到聞銳鳴的身體自己都有短暫混亂。想必是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