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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難容 superpanda 4295 字 6個月前

是江南的枕水人家。而近處,是經鴻在撐著傘,傘在他眼前轉了個圈兒,幾秒後,又是一個圈兒,再幾秒後,還是一個圈兒,一些水珠被甩開去,晶瑩剔透的。傘下,經鴻穿著白色毛衫,與以往不大一樣。

周昶想:那個發旋的說法兒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他思忖了下,不想打擾經鴻看風景,一個轉身,下去了。

經鴻在塔頂上站了會兒,發現時候已經不早了,便也走下白蓮塔,往東柵去了。

…………

很快到了東柵,經鴻走在青石板上。因為想看看沿路的風景,經鴻的傘沒打得很低,於是有的時候,倏而一陣江南的風吹過來,裹著細雨撲在身上,涼涼的,卻很舒服。

兩邊是廊橋、水閣、酒肆、茶館、染坊、醬園,處處如畫。

每扇門似乎都能打開一段塵封的曆史,裡頭的人如今日一般,在勞作,或者在調情。

經鴻逛了幾個地方後,看見了一座廊橋。

帶著頂棚,卻被分為了左右兩座,中間被帶著鏤空的一扇扇雕花木窗隔了開來。

這時已經有了遊人,經鴻隨口問:“這個就是逢源雙橋?”

“對噠!”一個當地人沒認出來經鴻,回答道,“這個就是逢源雙橋!”

經鴻昨晚讀到過。

據說,走左麵橋升官,走右麵橋發財,左右逢源。

經鴻卻覺得邏輯不大對。

一個人隻能走一邊,這明明是說,人沒辦法左右逢源,莫貪得無厭。

猜也猜得到,甭管這逢源雙橋最開始是什麼意思,到了現在,傳說就隻剩下“一對情侶分彆走過,到了儘頭處再彙合,就能一輩子情比金堅”了。

經鴻沒什麼情人,同時升官已經升到了頭,發財也發到了頭,再求什麼難免叫神仙們厭煩,於是便挺隨意地踏上了左邊兒的那座橋。

橋並不長,經鴻走到中間的時候眺望了下依依垂柳和逶迤水閣,稍微耽擱了下,而後才繼續往前麵走。

走著走著,經鴻扭過脖子,看了一眼木製隔斷另一麵的那座橋。

而後他便透過雕花木窗的鏤空部分看見了周昶。

周昶也撐著黑色的傘,穿著灰色的毛衣,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透過鏤空回望過來。

高大的身材,英俊的眉眼,迫人的氣質。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停下腳步,也沒移開眼睛,中間隔斷一會兒阻隔住他們的視線,一會兒又露出來一點兒。

對方的臉並不完全,隔著優雅古典的窗上雕花。

但經鴻發現,即使對方的麵前是絢麗的木頭雕花,周昶本人也沒被奪了半點精彩。甚至說,他的氣質,配上這古典的木頭雕窗後,還又多了一點味道。

江南煙雨中,一切情緒都柔化了,經鴻輕輕點了點頭,周昶見了,也輕輕一頷首。

算是打招呼。

雖然這個招呼是在逢源雙橋上,似乎顯得不合時宜。

以往他們兩人的相遇都是在互聯網相關的活動當中。

東柵逛完,時間竟還剩下一些。

助理已經起來了,經鴻則說他已經吃過早餐了,8點45直接在酒店房間裡見麵就好,助理們也樂得輕鬆。

經鴻沒想直接回去,他估算了下回酒店和換衣服需要的時間,又在西柵那邊逛了逛。

走著走著,經鴻看見臨水處有一棟龐大又現代的建築,似乎沒在網上見過,便走近了瞧,發現是“木心美術館”。

經鴻不懂藝術,隻隱隱約約知道木心好像是一個知名的畫家。不過反正閒來無事,經鴻便走了進去。

門口的簡介上說,老人臨終的時候在譫妄中見到了美術館的設計方案,隻評價了七個字:“風啊、水啊、一頂橋。”

經鴻咂摸著這幾句話,開始了這趟隨性的旅程。

先是生平館,按照時間段分四個部分,1927-1943在這座小鎮,本來童年富足,後來卻在戰火中幾度遷移,1945年前往上海學習繪畫,因為反對內戰被學校除名、被國-民-黨通緝,遠避台灣,1949年前才回到上海。之後工作、避世、畫畫、迫於生計再次工作……1971入獄,所有畫作被焚毀,幾根手指被折斷,寫了長篇《獄中筆記》,出獄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繕人民大會堂。1982年去了紐約繼續學習,生活始終拮據,其間回到已經闊彆52年之久的故居,卻發現已經麵目全非,痛心不已,寫了首詩,結尾是“永彆了,我不會再來。”後來小鎮的掌門人修其祖屋、喚回主人,於是,2006年,79歲的他接受家鄉的邀請回到這裡,在回憶中的孫家花園度過晚年,直至2011年離開人世。

一生好像頗為傳奇。

後麵則是繪畫館、文學館。

經鴻不懂,但基本審美總歸是有,看著那些墨跡山水,經鴻也有一點兒沉浸在了它們當中。

在一麵牆前,經鴻停了好一會兒,一幅幅看牆上的畫。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姑娘和她的媽媽一邊看,一邊聊天。

年輕姑娘好像很懂,對她的媽媽說:“木心其實是個畫家,不過啊,現在這個人名氣最大的不是畫,也不是生平,反而是一首詩哩。”

她的媽媽是江南人,講著一口溫柔的方言,問:“哦?哪一首詩?”

年輕姑娘也切換成了好聽的吳儂軟語,道:“叫《從前慢》,因為被寫成了一首歌。”

於是她的媽媽又繼續問:“那這首詩寫了什麼呀?”

“我找一找哦。”小姑娘似乎在用手機搜索內容。過了會兒,她好聽的吳儂軟語又響起在了繪畫館裡: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她的媽媽聽著,經鴻也隨意聽著。

小姑娘一直念了下去:“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聽到這句話時,經鴻突然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他突然止住目光,越過肩膀,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而後他就發現,他身後,對麵的那麵牆壁下,周昶也剛好轉過身子,向他這邊看。

四目相交。

他們兩人,明明都不知道對方也在,卻非常莫名地,在室外的江南煙雨與室內的寫意山水中,在聽到“一生隻夠愛一個人”這句話時,同時回頭了。

第18章 Med-Ferry收

世界互聯網大會的第二天也很快過去。

這一天,再見到周昶的時候經鴻神色一如往常,不過當兩個人坐在一起聽主論壇的演講時,挺莫名地,經鴻就會突然想起早上那次同時回頭,某些情緒好像還在美術館的墨色山水裡。

當時經鴻沒打招呼,周昶也沒有,經鴻率先收回目光,佯裝繼續看畫,一邊看一邊走,很快轉到另外一邊,之後兩人在美術館就沒再遇見過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晚上,經鴻並未參加“未萊”CEO舉辦的個人晚宴,直接登上了回北京的客機,周昶也是一樣。

…………

回北京後,有的時候周昶會想起來經鴻。

上個月在他這間辦公室裡談判時的神態、語氣、嘴角邊的一點咖啡;小鎮上躬著身子撐著桌麵盯著圓柱筆的眼神、頭頂上的淘氣發旋;說“我相信中國藥企的野心和決心”時的口%e5%90%bb、一條灰線的朋友圈;白蓮塔上一圈一圈輕輕轉著的傘麵;逢源雙橋的一頷首;聽到“一生隻夠愛一個人”時的那次回頭。

不過這些東西很快也就消散在每日勞形的案牘中了。

這日,清輝集團戰投部CEO又來向周昶做彙報。說完幾件其他的事後,他提到了這次會議想重點討論的問題:“周總,我們對‘隨購’的投資……好像出了一點問題。”

周昶抬起眼皮:“說。我看你最近好像變磨叨了。”

“隨購”,一款社區團購APP,而社區團購是這一年的新風口。

“嗯,”清輝集團戰投部CEO果然不再磨叨,立即說,“泛海集團——”

泛海,又是這個熟悉的名字。周昶眉心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道,“對隨購的投資,泛海不是已經出局了?”

兩個月前,泛海、清輝幾乎同時對“隨購”APP表現出了興趣。不過清輝戰投更加果斷,戰投老大連夜飛去對方CEO的出差地點,給了豐厚的條件,搶在前頭與“隨購”簽了一份獨家投資協議。

投資協議都已經簽完了,現在泛海還能生出什麼枝節?

“對,”清輝集團戰投部CEO說,“問題在周總您提出來的‘CTO’的人選上麵。”

他對著周昶時,絕不似趙汗青對著經鴻時輕鬆。

周昶盯著對方,示意繼續說。

周昶記性沒那麼差,他當然記得他提過什麼。上個星期,他看完“隨購”的資料後提出來了一個問題,就是“隨購”這款產品的創意非常不錯,不過技術還差一點,希望“隨購”招一個CTO(首席技術官)負責APP的技術層麵,因為目前這款產品的開發者隻是一個前穀歌的Tech Lead,沒什麼新產品的管理經驗,並不足以廝殺出去,他本人也壓力很大。基於這個原因,周昶上周提出來,打第一筆款項和登記股東變更之前,“隨購”必須招一個CTO。

“是這樣的。”清輝集團戰投部CEO道,“泛海那邊吧……似乎猜出周總您肯定會想換CTO了,三天之前向‘隨購’介紹了個候選人。喏,就這個,確實是非常合適。”說著,他遞上去了一份資料,周昶接過來,發現這人他也知道。

此人很早就在關注“社區團購”這個方向,而且一直做O2O①。O2O的概念來自美國,而這個人是其中翹楚,在沃爾瑪做過O2O,後來又到某IT巨頭組建團隊開發產品,類似創業,最後產品也很成功,去年年初回到中國後去了一家投資公司,資料顯示,他一直在攛掇彆人做社區團購的產品,他來投,已經至少找過七八個人了。

有眼光、有技術、有經驗、有人脈、能向內管理也能向外溝通、還懂運作。

周昶看著手裡東西,八風不動,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對麵人又將一遝子候選人遞給周昶:“其他的人也有,但跟這個人相比之下吧,或多或少差一截兒。”

周昶拿過其他資料,飛速地翻。他一頁隻看一兩眼——最後兩個工作的地方、職位,還有那份工作能被量化的成績上的幾個數字,便翻到下一頁。甚至有一些人他光看上一眼空洞無物廢話連篇的簡曆,他就夠了。

確實,都不太行。或者說,有幾個人本來還好,但珠玉在前,相形見絀。

周昶合上資料,扔了回去,兩根手指在最開始那個人的資料封麵上敲了敲,問:“這個人,然後呢?”

對方立即接著道:“這個人是泛海集團主動介紹給‘隨購’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