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像是蒸熟的小螃蟹。
“老師說了。”
景眠的聲音越來越小:“要送給自己最思念的人。”
宋知念愣了下,忍不住問:“難道是爸爸?”
景眠低頭,垂眸看著手鏈上的小星星,沒說話。
宋知念握著景眠的手,在街路上慢慢走著,
他們的影子被夜色無限拉長。
宋知念忽然笑了,捏了捏景眠的手心:“我們下個周末,去看爸爸好不好?”
景眠:?
他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
景眠問:“怎麼去?”
宋知念:“我給李師傅打了電話,他是爸爸的司機,記得嗎?爸爸忙,媽媽就拜托李師傅來接咱們。”
景眠腳步倏然一停,訝異道:“要開車出去嗎?”
宋知念笑了:“當然啊。”
“這次不用擠公交了。”
“!”
景眠和宋知念擊了個掌。
對於景眠來說,這是一個好事不斷的星期。
周末就可以去看爸爸了。
另外,他還在學校裡交到了朋友。
或許是那次家長會過後,老師和同學們叮囑了什麼,再次回到學校時,景眠發現,開始有人主動和自己說話了。
他的朋友是本班同學,每當景眠體育課落單時,他們就會拉著景眠一起玩。
雖然他們經常會用自己的筆和橡皮,管自己借作業抄,有時候還會翻看自己的錢包,拿一些去買汽水。
但景眠想著,自己錢包裡的錢其實並不多,隻夠晚上買文具,還有早上的牛奶。
自己可以省一點用零花錢,比起讓媽媽擔心自己沒朋友,這些其實並不是問題。
直到一天。
一個男生正翻開自己的錢包,視線卻不經意般,落在了鑲嵌照片的小夾層上。
“這是誰啊?”
景眠寫作業的手一頓,回答:“我哥哥。”
這引起了旁邊幾個男生的注意。
“你不是獨生子嗎?”
景眠默默把錢包收起來:“不是親哥哥,是鄰家哥哥。”
“這麼帥的鄰家哥哥?!”那人驚訝道:“深藏不露啊眠眠,你要是早說自己有這麼漂亮的哥哥,何必之前總是獨自一人呢。”
在他們一再追問下,景眠硬著頭皮說了一些關於哥哥的事,而且現在,那人已經離開他很久了。
那人聽著聽著,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
景眠一怔。
“我說怎麼看著眼熟。”男生說:“任星晚是吧?”
“他沒離開臨城,而且就在我朋友的學校上初中,你不是說他的生日是15號,那不就是這周末嗎?”
另個人說:“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聽說任哥辦了生日聚會,就在長臨會所的二樓舉行,時間在晚上七點,收到邀請的時候不知道,原來他就是你的哥哥。”
“我們幾個都會去。”
“景眠,你要去嗎?”
*
周末那天。
李師傅準時來到家裡,接宋知念和景眠離開。
家裡用車的時候不多,所以即使是上學,景眠也經常和媽媽一起擠公交,如果趕上精力充沛時,還會步行放學回家。
所以難得能坐上爸爸的小車,景眠一般都會比平日更活潑。
隻是今天,宋知念卻難得發現,景眠好像有些坐立不安。
手裡還緊緊握著那條星星項鏈。
宋知念摸上景眠的額頭,探了探,問:“眠眠,哪裡不舒服嗎?”
景眠搖了搖頭。
憋了有好一會兒,他忽然道:“可以先不去爸爸那裡嗎?”
“我、我想去一個地方,在八點之前,我隻要十分鐘就好。”
宋知念問:“嗯?什麼地方?”
“哥哥…他在長臨會所過生日。”
景眠小聲道:“我想把星星送給他。”
……
原來手鏈是給哥哥的啊。
宋知念心中了然。
她朝主駕駛開口:“李師傅,麻煩在前麵調個頭。”
李師傅:“好咧夫人。”
景眠握著小星星,感覺心房都被染亮了。
雖然現在已經七點五十,但景眠想,如果車子開的快一點,應該能在八點趕到。
不知道那時候少年還在不在。
他太久沒見到哥哥了。
他想,隻想見一麵哥哥,把禮物給他就好。
“媽媽,快點。”
景眠小聲道。
宋知念捏了捏景眠的耳朵,笑道:“李師傅,開快一點。”
“好。”
像是自己要見那個人的這件事受到了鼓舞,景眠心底湧上雀躍,沒什麼意義地重複:“媽媽,快點。”
“好好。”
宋知念溫柔地、輕輕應著。
景眠抬起頭,看向宋知念。
隻是,透過宋知念背後的車窗,景眠凝固的瞳孔中,隨之而來的,是一輛高大而極速駛來的大貨車。
……
“媽媽!!”
一聲猛烈的撞擊聲,伴隨著擋風玻璃強烈的震感,劃破空氣般,炸裂開來。
第63章
“Sheep?”
“選手!!”
“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醫務人員半俯下`身, 拿小手電筒映照景眠的瞳孔,重複道:“手腳能動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景眠睫毛顫了顫,眼淚順著眼眶不斷流下。
他小幅度地點點頭。
“一般生命體征平穩,但還要進行進一步檢查, 我們叫了救護車, 從現在開始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和我們說好嗎?……”
“不要。”
少年的聲音劃破喧鬨。
景眠這一次重重地搖頭,聲線發抖, 如同祈求般小聲重複著:“…不要離開。”
“讓我打完比賽。”
*
“主辦方已經暫停了比賽。”
“之前雖然有過先例, 但那次是選手拉肚子,比賽最多也隻暫停了十五分鐘,現在已經十二分鐘了, 官方領導和主裁判讓我問問你怎麼決定, 要換個選手嗎?”
宣城看了眼表, 又望向通往後台的方向。
他沉默了兩秒,剛要啟唇, 卻見一個身影從通道跑過,快步走來。
宋羨陽摘下帽子,額頂全是汗,鼻息不住地喘:“隊長, 我替眠眠打完。”
“……”
宣城深深看了眼賽區空白的座椅, 點頭:“去吧。”
宋羨陽接過隊服, 剛要抬胳膊穿上, 卻忽然察覺身後掠過一個身影。
牽動起微動的風聲。
在萬眾矚目詫異的目光下,戴著帽衫的清瘦身影,坐回到了空缺的那張電競椅上。
……
全場寂靜了足有十多秒。
【回來了!!】
【啊啊啊啊】
【有一瞬間真以為Sheep不會再回來了……】
【艸, 我想多了,原來真的是人有三急】
【急到沒時間解釋, 看來真的很急】
【哈哈哈哈哈哈莫名心疼又好笑,這種事情讓選手怎麼解釋?一般賽前選手們都要如廁一番,看來眠眠應該是吃壞肚子了】
【我就說Sheep不可能放棄他最熱愛的光耀。】
【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假如今天Sheep沒趕回來,以後應該再也不能打職業了吧。】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什麼意思?趕不趕回來,這兩者有區彆嗎?】
【當然有區彆。】
【淺淺科普一下,這一個叫“短暫離席”,另一個叫“放棄比賽”。】
【前者是意外狀況,後者是職業素養,玩家們很苛刻的。】
【如果Sheep不是突發疾病,就是單純的選擇放棄比賽,就等於放棄了他整個電競職業生涯,他一切的努力和信仰,都會變成過往雲煙。】
……
宣城喉結滾動。
他看著景眠落座的方向,神經在茫然間不自覺繃緊。
被暫停的遊戲界麵在青年戴上耳機的那一刻,恢複了動態,官方人員和裁判沒有耽擱片刻,迅速宣布:
——比賽繼續!
【這場比賽沒什麼懸念了】
【母親就剩殘血了,那兩個TR.隊員隻剩一個,也是血皮狀態】
【Sheep回來前岑弦的實力可以單挑Boss,回來之後就更不用說了】
【說起來,上次全國賽的中途離席還是兩屆前,“拉肚Blue”選手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
【天啊,後來官方怎麼處理的?】
【罰款一萬。】
【好家夥,一趟廁所一萬塊錢,值嗎?】
【Blue:值,太值了】
【眠眠:俺也一樣】
【哈哈哈哈哈】
【快快快,我要看眠眠秒Boss!!】
認定Sheep中途離場是因為急需如廁後,相比先前嚴肅而又緊張的氛圍,彈幕區變得畫風輕鬆起來,因為勝局已定,甚至開始津津樂道。
這像是全國賽中的小插曲,僅是轉瞬即逝,就恢複了往常,仿佛一切未變。
岑弦側目,看向正抬手戴上全息眼鏡的景眠,隨即目光怔住。
景眠的手指在抖。
露出的視線仿若陷入恍惚,蒼茫而落寞。
他的瞳孔在失焦,發梢滴落水珠,像是口罩裡揮之不去的漫長而艱難的鼻息。
岑弦咬住牙,說:“眠眠,彆打了。”
景眠喉結微動。
全息眼鏡恢複運作,視野中,他們又回到了那片深暗不見底的森林洞%e7%a9%b4,武器充足,而Boss就在不遠處。
他輕聲道:“岑弦哥,可以開始了。”
這張地圖的結尾,隻有由“丈夫”這個角色親手殺死小女孩,他們才能真正意義上的完美通關。
但實際上,就在景眠離開前,這場比賽就早就勝局已定。
景眠切換武器,洞%e7%a9%b4內本就稀缺的光線明暗交替,勾勒出景眠角色的影子,而陰影覆蓋在小女孩身上,籠罩了全身。
小女孩在這一刻,真正流露出可以稱得上驚恐的表情。
因為遠處母親變成的怪物還有殘血,係統的設定,牽動著女孩小聲喊:
—“媽媽,快點!!”
媽媽,快點。
他在宋知念生命的最後時刻,不斷重複的那句話,也同樣在自己腦海裡,回蕩了半生。
受到召喚瘋了一般衝出來的怪物母親,被埋伏已久的Greek手起刀落,斷送了僅剩的虛弱的生命。
小女孩在那一刻哭喊出聲,聲音悲慟而回蕩。
見求生無望,她抬頭看向景眠,顫唞著啟唇:
—“我做錯了什麼?”
哪裡都做錯了。
景眠盯著她,無聲地回答。
如果不是當晚他臨時讓司機變了道,如果車禍的那一刻前,自己沒有一再催促媽媽快一點,那下一個十字路口,他們的車是不是就不會和那輛失控的大貨車相撞?
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