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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法臉上震驚和憤怒的神色漸漸退去,像是彌漫的濃霧漸漸消散,露出了一片荒蕪的曠野。他抬起眼,突然笑了起來:“這回真的是你。”

他嘴唇不受控製地顫唞——在過去無數個日夜裡,他將重逢的場景千百次設想,將想說的話無數次排演,幾千年的寵愛驟然化作一朝絕情的批語,把自己踢下地獄卻吝嗇於一句解釋……怨懟、恨意、委屈……

但當這個傲慢、奸詐、控製欲極強的父親真的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路西法咬牙切齒了半天,最後隻是擠出了一聲:

“Dad !”

話一出口,路西法瞬間後悔。

自己現在可是地獄的主君,早已不是他該死的兒女和信徒,就算是人類幼崽成年後都不會再委屈的呼喚父親,自己竟然丟臉得帶著哭腔喊他“Dad”!

該死!

路西法暗自惱怒,抬眸對上神眷的眼神——該死,他當年為自己摘下星辰時是這個眼神,把自己打下地獄還是這個眼神,不悲不喜,無情無欲,一雙眼睛如同鏡子反射萬物,卻無人能在其上留痕。

這毫無疑問地激起了路西法的怒火,他像是一個飽漲的水球被猛地刺破了似的,將所有苦水傾倒而出:

“向我道歉!”

“你拋棄了我,是你逼我做這些,Dad……這都是你的錯!向我道歉!”

路西法幾近嘶吼,黑眸再一次不受控製地轉為赤瞳,地獄的烈焰倒影在他的眼眸中。他死死盯著神眷,執著於一個回答。

神眷沒有回應。

隨著時間的流逝,失望和疲倦從頭頂籠罩而下,如同冬夜裡寒冷的風卷裹著零星的冰屑,令路西法的希望如同一堆被過分燃燒的碳火,逐漸冷卻、熄滅。

就在路西法絕望之際,神眷終於有了動作。

他微微斂眸,他看著路西法那雙被哀痛和怒意充斥的、泛起血絲的眼睛,再次長歎了一聲。他落在路西法肩膀上的手抬起,指尖輕輕觸在路西法的額前,如同一個溫柔的%e5%90%bb——

這一個賜福的姿勢。

“我很抱歉,我的孩子。”他如是說。

路西法渾身顫唞起來,如同羽毛般輕柔的話語卻在瞬間擊潰了他嚴防死守的心牆。他咬緊牙關,努力遏製激蕩的心緒,卻仍能看到自己的視野不受控製地被水汽暈染得模糊。在淚水即將淌出眼眶的前一秒,路西法憑空消失在原地。

神眷默默收回手。

他的視線掃過戰栗不止的亞茨拉斐爾和暈過去的克勞利,最後停駐在溫德爾的臉上。對視片刻,他向著麵板的方向微微偏頭,突然出聲問道:

“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第85章

短短一個小時內, 溫德爾已經受到了很多驚嚇。但所有的詫異都抵不上神眷這句“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看著溫德爾渾身緊繃的模樣,祂威嚴聖潔的麵容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轉向角落的亞茨拉斐爾, 輕聲問道:

“亞茨,我很嚇人嗎?”

“父、父神……”

被點到名, 亞茨拉斐爾的臉上露出驚喜交加的複雜神情,他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口舌遲鈍得像是含著一大顆黏糊糊的、甜蜜的水果軟糖。他定了定神,打好了腹稿, 準備流暢地回答, 但最後張嘴時, 脫口而出的竟然是一支讚歌。

亞茨拉斐爾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回過神來之後, 讚歌已經唱了一半,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神眷麵上無奈之色愈深,但祂依舊耐心地聽完了亞茨磕磕絆絆的讚歌, 最後輕輕頷首以示鼓勵。

“說起來, 你能獲得這具身體, 還是因為亞茨的祝福。”

神眷的手在空中做出了一個“取書”的姿勢, 瞬間, 指尖就出現了一張金光閃閃的卡牌,赫然是【SP·亞茨拉斐爾的祝福】。

神眷盯著卡牌說明看了一會兒, 微微蹙起眉。也正是祂眉間那道淺淺的紋路令亞茨拉斐爾從“父神喊了自己名字”“父神覺得我的讚歌好聽”“父神對自己笑了”的幸福喜悅中猛然驚醒——

他在天堂的地位並不高, 從誕生後, 就從未被父神召見, 所有關於父神的消息, 都來自於教堂內的神像和書本上的傳說。根據書上的記載, 父神全知全能。祂既然能喊出自己的名字,那自己和克勞利的事情必然也瞞不過父……

這個想法讓亞茨拉斐爾感到胃部打結,變成秤砣那樣沉甸甸的東西墜在他的身體裡。下一秒,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開始戰栗,身後的羽毛因為顫唞而彼此摩挲,發出風吹落葉般的“沙沙”聲響。他呆呆注視著父神,等著審判。

“唔,我記得他。”神眷鬆開卡牌,低頭俯視亞茨懷裡的克勞利:“他是那條誘惑亞當和夏娃的蛇。”

神眷麵上的無奈裡夾雜了些許疑惑,祂凝視著抖若篩糠的亞茨拉斐爾,真誠地詢問道:“其實我很好奇,為什麼你們這些孩子總認為我熱衷於製造世界末日?加百列是這樣,亞茨,連你也這樣。”

“□□之事並非我意,但我看到了你和克勞利會把他處理好,所以未加乾涉。”神眷摸了摸亞茨的腦袋:“你們最後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亞茨拉斐爾猛然抬起頭,他眼裡積蓄著晶瑩的淚水,他語無倫次地想要表達對父神的謝意,卻因過分激動而說不出話。他按捺再三,最後還是忍不住對委屈和親近,他撲到神眷的腳下,抱著父神的小腿失聲痛哭。

與此同時,可憐的克勞利因亞茨拉斐爾這一撲而摔出了他的懷抱。

克勞利悶哼一聲,被迫醒來,他仰躺在地上,悄悄睜開眼睛,正巧對上神眷的金瞳。下一秒,克勞利猛地閉眼,腦袋一歪,熟練裝死。但裝死之餘,他在心底鬆了一口氣——那位既不點破,想必今天也不會為難亞茨。

“父、父神……嗚嗚……”

亞茨壓根沒注意到自家的惡魔伴侶已經醒來,並且還在心底痛罵他見父忘愛,他倚靠在神眷的小腿上忙著將委屈化為抽泣。

亞茨拉斐爾在人間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個三四十歲的優雅紳士,如今抱著比他看上去年輕二十歲的神眷嚎啕大哭,整個場景看上去頗有些滑稽,就連一直謹慎沉默的溫德爾麵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眼見亞茨的眼淚流個不停,神眷隻好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以示安撫:“我知道米迦勒因為這個懲戒你……我的孩子,你想要什麼補償?”

幾乎是瞬間,亞茨就止住了哭泣。

他遲疑片刻,抬起頭,扭捏地暗示:“父神……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神眷沒有拒絕。祂微微一笑:“好。”

祂伸手在空中一摘,手上瞬間出現了一張小卡片,將它遞到亞茨拉斐爾的麵前。

亞茨拉斐爾伸手接過,待看清卡片上的文字後,他驚喜地抬頭,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感激和喜悅:“謝謝父神!”

“去吧。”

神眷摸摸亞茨毛絨絨的卷發,示意他先行告退。

亞茨快樂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他在父神的手背上印下一個虔誠的親%e5%90%bb,戀戀不舍地轉過身,看到歪嘴斜舌仰躺在地上的克勞利,終於反應過來——難怪他剛才覺得懷裡空空的。

他小跑幾步趕到克勞利的身邊,才蹲下`身,就見克勞利瞬間清醒,還朝自己擠眉弄眼,一副有話要講的急迫樣子。

“呃、父神,亞茨就先告退了。”亞茨拉斐爾捂住克勞利的嘴巴,朝著神眷恭敬請示,得到應允後,他帶著克勞利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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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茨,那位給了什麼東西?”

腳剛沾地,克勞利就憋不住了,顧不得先打量周圍的環境,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摸進亞茨拉斐爾的西服口袋,想要掏出那張卡片。

“克勞利!”亞茨拉斐爾故作生氣地倒退一步,避開克勞利的鹹豬手。他掛上抱歉的笑容,朝著周圍詫異的人群點頭示意。

被喝止後,克勞利不情不願地抽回了手,扭頭一看,隨即像是抓住了亞茨拉斐爾的把柄,興奮地眯起了眼睛——

“你不是說最近減肥嗎?”

酒店的招牌懸在兩人頭頂,可麗餅甜蜜的香氣溫柔地縈繞在兩人周身。這裡正是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最喜愛的餐廳之一,麗茲酒店。

酒店的招牌草莓可麗餅是他們二人難得一致同意的美食,隻可惜其他人也熱衷於它的美味,餐桌的位置更是有限。每次兩人想要品嘗,都得排長隊——克勞利為此數次大發雷霆,插隊的手段更是不計其數,可最後總是會被亞茨拉斐爾拖到隊伍的最後。

除了排隊讓克勞利頭疼不已,數次好不容易排到他倆時,要麼是餐桌恰好被坐滿,要麼就是可麗餅正好售罄——這難免讓人懷疑是來自天堂或者地獄的報複。

望著天使失望的麵容,克勞利數次向撒旦祈禱——或者詛咒——該死的麗茲酒店什麼時候肯結束饑餓營銷推出永久vip服務。

掃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就在克勞利說服自己做好排長隊的準備時,亞茨拉斐爾卻一反往常,不僅沒有急匆匆地向隊伍末尾跑去,反而拉著他直接越過人群,目標明確地走到了麗茲酒店的迎賓處,將卡片遞給了侍從。

當克勞利吃完一個草莓可麗餅的時候,他終於從震驚中緩過了神。他的目光從餐桌上的“亞茨拉斐爾先生&克勞利先生”的特製銘牌上劃過,最終緩緩定格到對麵天使滿足的麵容上。

“所以……那位給你了一張麗茲酒店vip卡?”

天使品完最後一口可麗餅,擦著嘴,露出了一個笑容,更正道:“是永久vip——就連桌子上都有我們的名字。”

克勞利因天使抓不住重點而頭疼地皺起眉,嘴角卻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意:“所以說,他這算是默許了?默許我們兩個在一起?”

亞茨拉斐爾立刻坐了起來,緊張四顧。確認身邊的食客都是普通人後,他才又放心地癱回柔軟的vip沙發裡。他晶瑩透亮的藍眼睛裡閃爍著光芒,耳尖泛著一絲不明顯的紅:“你彆這麼說……父神隻是給了我們vip卡而已。”

“一張寫著我們兩人名字的vip卡。”克勞利微笑起來。

……

光之吧。

路西法消失不見,亞

茨拉斐爾也帶著克勞利跑路,整個酒吧隻剩下了溫德爾和神眷。

見溫德爾神色拘謹,神眷刻意收斂了周身的氣場,輕柔和藹地把最初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你的任務是不是還沒完成?”

從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的態度裡就能看出來現在操控神眷身體恐非凡人,而路西法的一句“Dad”更是泯滅了溫德爾心底最後的一絲僥幸。

至於係統——從神眷自主抬眼的第一刻,主係統的error錯誤警報就沒有停止過,麵板上一片刺目的鮮紅,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