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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不信是這麼一回事,便指候在一旁的兩名太醫其中一位,“高太醫,你來為淑順儀診脈。”

“陛下!”吳太醫聽見要讓高太醫為雲鶯診脈,臉色驟然發白。他抬起頭來,眼底閃過慌亂,急忙道,“請陛下恕罪,也請陛下節哀,淑順儀的孩子,已然是保不住了,便是高太醫來看也是一樣的。”

趙崇眼眸微眯:“吳太醫是要攔著朕命高太醫為淑順儀看診不成?”

吳太醫連忙拜下去請罪:“微臣不敢!”

趙崇朝高太醫看去,高太醫這才走上前去為雲鶯診脈。

跪伏在地的吳太醫逐漸身體發顫,未等高太醫診脈完畢,他衝趙崇一磕頭:“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趙崇厭惡瞥他一眼問:“吳太醫此話何意?”

“是、是微臣之前誤診,誤以為淑順儀懷有身孕,恭賀淑順儀有喜,才叫淑順儀以為自己懷上龍嗣。微臣害怕事情暴露要受責罰,一直瞞著不敢開口,鬨成今日的局麵。”吳太醫懊悔般說,“淑順儀不曾有孕,也不曾小產。但微臣發誓,此事與淑順儀無關,全是微臣的失誤,請陛下隻責罰微臣一個人!”

趙崇冷冷道:“吳太醫的話,朕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吳太醫膝行兩步,轉而麵朝著床榻,磕了個頭,情真意切說:“淑順儀娘娘,是微臣的無能害了娘娘,此事微臣一力承擔,請淑順儀娘娘放心。”

高太醫卻在這時站起身,他衝趙崇、周太後和雲鶯各行了個禮,對吳太醫的話恍若未聞:“陛下,太後娘娘,頭三個月是尤其須得小心的時候,淑順儀腹中的胎兒,如吳太醫所說……已是保不住了。”

吳太醫聽清楚高太醫的話,錯愕中抬頭。

淑順儀腹中的胎兒……淑順儀幾時懷上龍嗣了?他想著,回過神來,真正遍體生寒,冷汗涔涔。

第64章 破例

雲鶯原本正欣賞吳太醫的一出好戲。

從吳太醫踏入裡間起, 她便關注著吳太醫的一舉一動。

抑或應當說,自吳太醫出現在月漪殿時起,吳太醫的這出戲已經開始了。

已經有兩名太醫被請來月漪殿,吳太醫偏急急忙忙趕來, 又特地向皇帝請求為她診脈。待進來裡間, 首先關注兩位太醫,見他們尚未為她診脈立時鬆下一口氣。

吳太醫這一連串的表現, 渾然唯恐旁的太醫為她看診。

之後是看似平常的為她診脈, 並向皇帝和太後娘娘呈明她“小產”。

待皇帝開口要讓高太醫為她診脈時,吳太醫立時顯出慌亂無措的樣子, 仿佛眼見事情暴露, 想要坦白從寬。可哪怕吳太醫口中說是自己的失責, 反複強調同她無關,落在旁人耳中, 焉能相信?

尤其是吳太醫衝著她磕頭謝罪。

左一句“一力承擔”,右一句“請淑順儀娘娘放心”。

承擔的是什麼?放心的又是什麼?

倘若皇帝尚被蒙在鼓裡,隻怕無論如何都不會信這些事同她無關了。

說不定在吳太醫身上還能查到旁的“證據”。

讓她徹底無法撇清自己的“證據”。

至此,這一場精心設計的假孕事件將會令她無法自辯, 亦無法自證清白。

而她在皇帝眼裡,變成聯手吳太醫假孕邀寵可憎之人。

雲鶯再次暗暗感慨背後之人用心之良苦,便驀然聽見高太醫的話,不由得也微微一怔。她躺在床榻上,看不見此刻趙崇臉上的表情,微怔之下暗自思索,慢慢明白過來眼下大約是個什麼狀況。

她十分清楚自己沒有懷孕更加不可能小產, 如此唯一的解釋——

高太醫的話乃是皇帝陛下授意。

吳太醫方才親口承認有罪。

至於到底有什麼罪, 自當等待皇帝陛下定奪。

而, 按照宮中律例,陷害後宮妃嬪之罪又如何比得上謀害皇嗣?

因此皇帝這是要趁機坐實她“小產”之事,並且借此大作文章來給背後生事之人定下罪責。

雲鶯有幾分訝然。

便是在高太醫開口之前,她也不知皇帝打的這個主意。

這一刻,雲鶯想起初五那日趙崇說過的定然不會讓她白白吃這些苦的話。

原來那話裡是這麼個意思?

輕拽了下`身上的錦被,雲鶯忽然間感到安心。

既然明麵上將她“小產”坐實,想必皇帝是當真要懲治那背後之人。

其實到得如今……

倘若有心要查,吳太醫加上那個禦藥房的人,從年前到現在這些日子應好歹查出些端倪來了罷。

哪怕燈會上的一幕叫守在外間的妃嬪們心裡有同一個猜測,然而當真正得知雲鶯“小產”時,眾人的心情仍舊異常複雜。其中沈文茵和顧蓁蓁幾乎同時白了臉。

沈文茵是因想著雲鶯到底沒有保住這個孩子。

她雖未曾有過身孕,但一樣曉得女子小產難免於身體有損,可以說這是個白白遭罪的事情。

現下卻無法。

又忍不住想什麼人這樣大膽子,明知陛下看重這個孩子竟也敢算計。

而顧蓁蓁麵如白紙全因可以預見的帝王震怒以及之後勢必要徹查這一樁謀害皇嗣之事。她不知怎得想到賢妃,也想起冷宮裡無意聽見的話,心中實在害怕。

賢妃那樣精於算計、連親妹妹都下得去手的人,算計皇嗣恐怕在賢妃眼裡也根本不值一提。

倘若與賢妃有關,那她……

顧蓁蓁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像是那個會被推出來頂罪的冤大頭。

她和雲鶯有那麼多過節,年前年後又頻頻往月漪殿跑,指不定當初賢妃暗示她去月漪殿便打的這個主意!

顧蓁蓁越想越是臉色煞白。

不經意對上皇帝冷沉沉的一雙眸子,她雙腿發軟,險些跪跌在地上。

【不是我!我沒有!】

【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的啊!】

【陛下,快查查賢妃娘娘!她真的好可怕,連親妹妹都狠得下心陷害!】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千萬千萬不要讓我冤大頭!】

顧蓁蓁一邊在心裡控訴一邊為自己祈禱起來。

她也深深埋著頭,再不敢亂看。

“朕竟然不知朕的後宮如今這樣安寧。”

趙崇視線冷冷掃過外間一眾妃嬪,他話一出口,賢妃和良妃當即領著眾人跪伏在地,惶恐道:“陛下息怒!”

“息怒?朕看你們巴不得淑順儀的孩子沒了!”趙崇冷冷一甩衣袖。

妃嬪們連忙又一磕頭說:“陛下息怒!”

趙崇沉著臉,沒有讓妃嬪們起身,看向最前麵的賢妃和良妃:“朕記得上元節的宮宴是你們兩個負責,你們倒說一說,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陛下,臣妾冤枉!”

賢妃和良妃幾乎異口同聲。

賢妃仰麵去看趙崇,素來淡然的麵上浮現一絲惶遽之色:“淑順儀有了陛下的孩子,又是陛下頭一個孩子,臣妾隻有歡喜的份,卻不知今日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臣妾也心疼淑順儀,唯望陛下給臣妾一個機會,讓臣妾查明真相,還淑順儀一個公道。”

“陛下,臣妾願協助賢妃娘娘一起查明真相,將那謀害皇嗣、謀害淑順儀的惡毒之人揪出來。”

良妃緊跟在賢妃後麵開口,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必了。”

趙崇淡淡瞥著她們,負手而立,“朕自會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話一出,賢妃和良妃臉色微變,因為皇帝陛下明明白白對她們的不信任。

不少妃嬪反倒放下心,陛下親自來查,想必可以查個水落石出,她們不用擔心無端被冤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顧蓁蓁心下卻又變得忐忑。

她禁不住想,陛下會不會召她問話?她該怎麼回答?之前冷宮的事要不要找個機會向陛下坦白?

“天色不早了,你們先退下,不必留在這裡打擾淑順儀休息。”

趙崇再一次冷眼掃過麵前的一眾妃嬪,話音落下,他徑自轉身回到裡間。

妃嬪們陸陸續續起身,從月漪殿內出來。

賢妃和良妃被大宮女扶著走在最前麵,將要上轎輦時,良妃一歎氣,看向賢妃:“賢妃娘娘,今日之事……”

“又下雪了。”

賢妃仰頭看一看徐徐飄落下來的雪花,“雪天路滑,良妃小心些。”

“多謝賢妃娘娘提醒。”良妃伸手接了兩片雪花,看著那雪花瞬間融化在自己的掌心,又歎一口氣,“是該小心些,免得跌一跤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跌的。”

賢妃抿唇,沒有說什麼,先行上得轎輦。

良妃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妃嬪們,客客氣氣說得一句“天冷,本宮也先走一步”,方坐進轎輦中。

沈文茵很想進去裡間看看雲鶯。

她便落後眾人幾步,拉著進去過裡間一趟的碧梧問:“娘娘情況如何?”

碧梧隻搖搖頭,低聲說:“沈婕妤先回罷。”

沈文茵聽言眉頭緊擰,知今夜不便,緩下一口氣:“好,明日我再來探望娘娘。”頓一頓,仍叮囑道,“娘娘這些日子或心緒不佳,你們多勸著一些,讓娘娘彆太難過,否則更要傷身。不管怎麼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是,奴婢省得。”

碧梧點點頭,應下沈文茵的話。

但當沈文茵從月漪殿出來時,在廊下等她的顧蓁蓁立刻迎上去。

顧蓁蓁拉著沈文茵的手急急往外走,直到走出雲溪宮,她才紅著眼問:“沈婕妤,你信不信我沒有害娘娘?”

沈文茵皺眉。

半晌,她逐漸明白過來顧蓁蓁內心的擔憂,拍一拍顧蓁蓁的手。

“在真相查明之前,我們每個人都有嫌疑。”

“但既然陛下要親自過問此事,那麼清者自清,顧美人無須太過憂慮。”

顧蓁蓁便知沈文茵沒有辦法理解她內心的痛苦與害怕。

卻無從說起,她垂頭喪氣,深深一歎,低聲道:“沈婕妤說得是。”

“外麵天冷,顧美人也早些回聽雨樓。”

沈文茵對顧蓁蓁說罷,扶著大宮女的手先行回藏香閣。

趙崇重新回到裡間以後先命夏江將吳太醫關押起來,再讓兩名太醫退下,最後扶著周太後從月漪殿出來,親自送她回去永壽宮。直到入得永壽宮正殿,周太後吩咐徐嬤嬤:“去小庫房取些上等的補品送去月漪殿。”而後望向趙崇,也不多言,隻道,“陛下也早些回去休息罷。”

“是朕的主意。”

趙崇沉默中對周太後說,“若不是朕的主意,今日也不會是這樣。”

周太後聞言反而一笑:“這道理,難道哀家不明白?”她將話挑明,“陛下無須贅言,哀家不會對淑順儀有成見。哀家且等開春晏清湖的冰化了,淑順儀再讓那波斯犬給哀家表演下水捉魚看呢。”

但想到皇帝如此看重雲鶯,她暗暗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