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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柳和碧梧這時用托盤端著冰鎮酸梅湯和幾樣小點從外麵進來。

趙崇餘光瞥見她們的身影,眉眼不動,語氣依舊隨意問起雲鶯:“聽聞今日有人跑來你的清竹閣鬨事?”

今天來過清竹閣的唯有顧蓁蓁。

皇帝的一句話進來裡間的碧柳和碧梧皆聽見了,她們麵上強忍不顯,心下驚訝又按捺不住激動。

【陛下曉得顧美人做的那些事了?!是不是準備為娘子撐腰?!哇!!!】

低著頭的碧柳雙眸亮起來。

【菩薩保佑,陛下果然在意娘子,娘子的日子要好起來了,真好。】

碧梧由衷為雲鶯高興,昨天之前發愁的情緒也消減了。

而趙崇真正在意的自是雲鶯心中所想——

【鬨事?顧蓁蓁?奶貓齜牙罷了。】

【不過好端端提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做什麼?有這等閒情,不如多批幾本奏折。】

這話大膽到可謂大逆不道。

偏生又是督促他勤政,叫趙崇頭一回生出些許哭笑不得的情緒。

他提起此事全因好奇雲鶯為何冒出那等做派。

反倒被雲鶯內心的話鬨得無言,換作旁人被他關心,哪一個會是這種心思?

不知心聲被窺探個乾淨的雲鶯隻淡淡一笑:“些許小事,嬪妾自己便能處理,不敢煩勞陛下掛心。”她不否認顧蓁蓁來者不善,也未趁機告狀將事情鬨大。一旦事情鬨大,便要橫生許多枝節,得和顧蓁蓁反複糾纏……太麻煩了。

太麻煩?

雖然本意並不是要為雲鶯做主,但見她不買賬,趙崇偏不想略過這一茬。

“愛妃此話,難道還有什麼是朕不能知道的嗎?”

趙崇眸光微沉看著雲鶯,似欲刨根問底。

雲鶯隻覺得好笑。

這麼點小事也值當不依不饒的。

看來陛下不是有閒情,而是有哪根筋搭錯了。

突然挨罵的趙崇:“……”

他聽著雲鶯暗地裡膽大包天的腹誹,快被她這一連串反應氣笑。

顧美人為難她,不見她多在意。

他對此事表現得關心些反倒遭她的嫌棄。

趙崇多少受了點刺激。

然而雲鶯這會兒尚未開口回話,他不好直接表現出來,不得不維持著麵上的平靜淡定。

“嬪妾隻是不想拿些許小事擾了陛下的雅興,還請陛下恕罪。”雲鶯將冰鎮酸梅湯和糕點一一端上榻桌,抬眸笑%e5%90%9f%e5%90%9f看著趙崇,順便將話題轉移,“嬪妾讓人備了幾樣家常小點,陛下嘗嘗?”

探聽白天清竹閣發生的事這個初衷難以達成,趙崇一時也無意再聽雲鶯那些膽大包天的話。

因而借坡下驢,同她一道用起宵夜。

不提那些,趙崇發現雲鶯內心恢複麵上的鎮靜與溫和。

於是他知情知趣一回,他們兩個人之後便也相安無事直到安置。

服侍趙崇寬衣後,雲鶯如前一夜般乖巧躺著。

隻是比起昨天的心平氣和,她今天多暗暗告誡自己兩回不能再睡著。

一旁的趙崇聽她心裡嘀嘀咕咕,嘴角微彎又心生感慨。

以他如今這般,如何安然做那事……

還是下回再說罷。

雲鶯狀若乖巧等著趙崇行動,當被他攬入懷中時,她表現得更為乖巧,十分配合的雙眼緊閉。卻在下一刻聽見頭頂傳來皇帝的聲音,頗溫柔的一句:“睡吧。”

雲鶯:?

疑惑一瞬,她便坦然接受皇帝今天不打算與她進行彆樣交流的事實。

甚至在皇帝懷裡稍微調整了下姿勢,以令自己可以趴得更舒服。

而後身心放鬆,安然入睡。

趙崇便未能捕捉到任何來自雲鶯的腹誹。

不多時,懷裡溫軟的小娘子輕淺的呼吸聲傳來,他垂眸去看一刻鐘不到已陷入睡夢之中的雲鶯,禁不住輕笑。

罷罷罷。

趙崇手指摸著雲鶯柔軟的手掌,收回視線,重新閉眼尋找睡意。

雲鶯一場大覺照舊睡得十分香甜。

但她也恪守妃嬪本分,翌日隨趙崇起身,服侍過他洗漱梳洗,又恭送他離開清竹閣去上朝。

而坐在禦輦上的趙崇心情不錯。

雖然雲鶯心下有不敬之言,但他不至於去計較這些,何況也不是什麼惡毒怨毒的心思。

倘若認真計議,這兩夜在清竹閣倒是比在彆處有趣味。

“夏江。”

趙崇一開口,跟隨在禦輦左右的大太監夏江立時恭敬應聲:“奴才在。”

“清竹閣雲氏自入宮以來蕙質蘭心,甚得朕意,今晉其為……”

略略停頓,趙崇道,“婕妤。”

夏江的性子一向沉穩。

但此刻聽見趙崇的話也不免詫異,兩日之間,又是賞賜又是晉封,可謂六宮之中獨一份的恩寵。

“是。”

幾息時間,夏江收斂起思緒,恭敬應聲。

雲鶯由從五品的才人晉封為從四品婕妤的聖旨飛快便曉諭六宮。

瓊華殿內各色瓷器也被砸碎一地。

薑貴嬪踏入瓊華殿正殿時瞧見的便是一片亂糟糟景象。

坐在羅漢床上的德妃滿麵慍怒,顯被氣得不輕,這股怒火正因雲鶯而起。

“娘娘何苦為著一個小小的婕妤大動肝火,傷了自己的身子。”示意德妃的大宮女霜紅讓宮人將殿內清掃乾淨,又讓眾人先退下,薑貴嬪方緩緩走向德妃。

見薑貴嬪過來了,德妃陳雪珍麵色稍緩。

可提起雲鶯依舊火大。

“一個小小的婕妤卻讓陛下連著兩夜宿在清竹閣,昨日賞賜、今日晉封,這般手段,從前當真小瞧了她去。”德妃恨恨,原本她覺得皇帝陛下對雲鶯無非貪圖一時新鮮,未想轉眼會變成這般。

陛下不是最厭煩那等沒腦子的人嗎?

昨日她特地提及清竹閣發生的事,陛下竟又翻雲氏的牌懿驊子,還讓雲氏從才人一躍變成婕妤。

婕妤從四品,美人正五品,而才人,從五品。在今日晉封之前,雲鶯是才人,顧蓁蓁是美人,顧蓁蓁壓雲鶯一頭,今日之後,雲鶯是婕妤,顧蓁蓁仍是美人,變成雲鶯壓顧蓁蓁一頭。去清竹閣尋事的恰恰是顧蓁蓁,皇帝如此,焉知不是為雲鶯撐腰,警示顧蓁蓁與六宮妃嬪?

若非昨日在皇帝麵前提起過雲鶯,德妃不會這麼惱火。

她盼皇帝冷落雲鶯,而不是連續翻雲鶯的牌子,乃至晉封雲鶯。一個小婕妤不值得她上心,這的確不假,但皇帝或許對這個人另眼相待,她要如何不介懷?

“陛下怎麼便瞧上了她?”

德妃攥緊手中一方牡丹羅帕,又輕歎一氣,“已經一個多月了,陛下隻這兩日來了後宮。”

薑貴嬪見德妃冷靜兩分,安撫道:“正因如此,陛下連著兩日去清竹閣,雖說讓雲氏享受這般榮寵,但也將她推上風口浪尖。陛下若真心愛護她,如何舍得叫她這樣稚嫩的小娘子承受那些?”

“因而娘娘不必為一個小小婕妤不快。”

薑貴嬪勾了下唇,“我見她行事那般不知收斂,想必很快會吃到苦頭。”

幾句話說得德妃心氣稍順。

她輕輕頷首,又看一眼薑貴嬪笑道:“的確是這個理,指不定這宮裡頭又要有好戲看了。”

“霜紅。”德妃揚聲喊大宮女進來,側眸吩咐,“去小庫房把那對東珠軟鐲找出來送去清竹閣,賀雲婕妤晉封之喜。”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派人送賀禮到清竹閣的妃嬪很多。

碧梧和碧柳盤點過,基本上六宮有名有分的妃嬪都命人送了賀禮來。

雲鶯單手托腮歪著腦袋看向那些賀禮,內心萬分不解。

她昨夜究竟做過什麼?

皇帝甚至沒要她侍寢,為何突然晉封她?難道這樣也讓皇帝滿意了?

晉封之事來得幾分蹊蹺詭異,雲鶯難免多想,思索片刻,又覺得無趣得很。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她乾脆拋開這些,吩咐過碧梧和碧柳將賀禮都登記入庫,便走到廊下拿著剪子修剪花枝去了。

歸根結底全因皇帝腦子搭錯筋。

拿皇帝撒氣是不能,拿他賞賜下來的花花草草總可以。

麻煩也確實來得迅速。

第二日的清早,碧柳如常帶小宮人去冰庫取冰,卻回來得比平日遲。

“娘子,奴婢的香囊不知怎得弄丟了。”碧柳臉色發白,稟報雲鶯,“取冰回來的路上,走到一轉角處,突然有個小宮女慌慌張張衝出來撞到奴婢身上。她逃得極快,奴婢沒看清那小宮女的臉。後來發現香囊不見了,奴婢折回去找得許久也未尋見,想起此事,不知怎得總覺得心慌……”

雲鶯方合上手裡的書冊子,尚未開口,碧梧又從外麵匆匆進來。

“娘子,顧美人落水了。”

第5章 、造次

顧蓁蓁落水了,卻是被人推入荷花池的。

落水前,她驚慌中胡亂從那個推她入水的人身上拽下來個香囊。

雲鶯趕到秋闌宮的聽雨樓時,顧蓁蓁雙?唇發白,昏迷未醒,但手指緊緊攥著一個香囊不肯鬆開。

她一眼瞥過去便認出那個香囊正是碧柳之物。

先有碧柳丟了香囊,跟著顧蓁蓁落水,而後賢妃派人請她過來聽雨樓,前世在宮中的沉浮經曆令雲鶯無須多加思考立時明白一切衝她來。是以在她過來聽雨樓之前,已曉得後麵大概會發生些什麼。

這個局在雲鶯眼裡談不上多麼高明。

但倘若她當真是和顧蓁蓁比著炫耀皇帝賞賜的性子,如此倒也足夠。

背後之人必然清楚,一個香囊而已,根本不足以定罪。皇帝也不會剛晉封她便降罪於她,那樣無異於承認自己眼光極差,去寵愛心性惡毒的妃嬪。

隻在此人眼中,她初得帝寵,且才晉封為婕妤,又大約是個不知宮中險惡的,故而這一場陷害其真正目的不在於扳倒她,更多是試探與警告。

試探她是否如之前表現得那般無腦,警告她後宮這個地方不是那庡?麼簡單,順便讓顧蓁蓁往後更記恨於她,說不得從此鷸蚌相爭。

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她自己無疑最為清楚。

若她慌張無措,急於在皇帝麵前澄清,再與顧蓁蓁起爭執,興許便口不擇言、出醜失儀了。

而那人想來根本不擔心會查到自己身上。

這種事定是吩咐宮人去做的。又誠如香囊無法作為切實證據,哪怕順利揪出那個推顧蓁蓁入水的宮人,也不可能憑借小宮人的幾句指認去定一個妃嬪的罪。

來聽雨樓的路上,雲鶯已不費吹灰厘清其中彎彎繞繞。

細想一想,皇帝多半不會降罪於她,至多訓誡幾句,對她根本不痛不癢。

再則如若說穿了,像這樣的事,皇帝有心護她,是她做的她也能平安,皇帝借題發揮,不是她做的,她也一樣會倒黴。為不為自己辯解其實不影響這一點。

因此如何應對接下來的誣陷,她的選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