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
林儘染本想轉身就走,忽然……
【林芳年。】
林儘染微微怔鄂。
轉頭看向那個神色頹然的女人,心下恍然。
畢竟是天聽,像魔尊這樣的大能若不在狀態的話,也難以抵擋被聽到心思。
林儘染邁步走近。
【林芳年,林芳年……】
“喂。”他叫一聲。
在外叱吒風雲的女魔頭低垂著腦袋,淚眼迷蒙。
【林芳年,林芳年……】
想走人的林儘染餘光一瞥,一點紅痣撞入視線。
林儘染瞳孔驟縮!
他幾乎是驚慌失措的衝到魔尊跟前,大逆不道的一把搶過女人細白的手腕。
這、這是怎麼回事!!!
第114章 不配為子
守、宮、砂?
同樣的位置, 他在謝湘身上也看到過,還有虞美人……
這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
守宮砂這種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魔尊身上啊!
等等,她既然有守宮砂, 說明她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一個處子,哪來的兒子?
林儘染覺得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傻在原地整整半柱香沒反應過來。
再落目一看, 那赤紅色的一點就清楚刺眼的印在那裡,做不得假。
林儘染大聲喊道:“你彆‘林芳年林芳年林芳年’的念叨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
魔尊抬起眸子,淚光楚楚,那倔強的眼淚忍了又忍, 終於徒勞的滾落臉龐。
【芳年, 我真的好喜歡你, 好喜歡好喜歡……】
林儘染:“你有守宮砂, 那我是誰?”
【人人都說你溫柔,說你君子, 可你為何那般吝嗇,不肯分一點點溫柔給我, 一點點也好……】
林儘染怒不可遏:“你根本不是我母親,咱倆半文錢關係沒有,你到底想乾什麼!”
【你對天下人寬厚, 僅對我一人殘忍, 你好狠啊!】
簡直雞同鴨講。
林儘染狠狠放下魔尊的手腕。
這女人瘋瘋癲癲的,神誌不清, 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儘染從未覺得如此荒唐。
哪怕在四年前的扶搖門血戰, 雖然魔尊突如其來的認親, 儘管驚世駭俗,但至少有理有據。
可現在算怎麼回事?
莫名其妙成了離鏡的罪人,莫名其妙成了魔尊之子,莫名其妙身敗名裂,結果一扭臉告訴你,錯了,全錯了。
玩兒呢???
即便這些都不提,即便是魔尊腦子抽風專門認兒子來玩,那罪歌呢?
上古邪寶不會騙人,更不會被區區凡人篡改功效。
當時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滴血認親,如假包換啊!
林儘染心急如焚,心亂如麻。
但他知道衝動心焦也無用,魔尊這裡根本講不清道理,而這麼大的事兒,她必然不會到處宣揚,所以黑鳳凰和右使也不會知道。
林儘染被活活氣笑了。
父不是父,母不是母,現在倒好,連自己也不是自己了。
所以他林儘染是誰?
為誰所生,為何而生?
往後幾日,林儘染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想的幾乎走火入魔。
苦練引氣入體的唐濟知道師父心情不好,也不敢輕易打擾,就連那個嘴賤的吉祥都學乖了,不吵不鬨。
而黑鳳凰時隔半月踏入引魂榭,也著實體驗了一把“少尊脾氣見漲”。
倒退半個月的話,林儘染對“少尊”這個稱呼特彆膈應。
但現在不同了,知道自己跟魔尊沒關係,對“少尊”二字也就釋然了,隨便黑鳳凰叫。
黑鳳凰還沒來得及感慨少尊脾氣變好,就迎來林儘染態度極差的“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林儘染並未立即宣揚魔尊守宮砂的事。
首先,他不知魔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弄這麼一出究竟想乾什麼,為了天聽嗎?
其次,拜魔尊明知故犯所賜,他身為少尊,魔界兩大州的資源可勁兒用,尤其是鬼市,因為影閣的關係,他掌握一手情報,誰販賣好東西他第一個知道,隻需一句話,不滅神都的魔修屁顛屁顛給他淘來。
最後,在一切不明所以的時候,應該韜光養晦,不可打草驚蛇。
關於魔尊冒認母親這件事,林儘染比較傾向於為了天聽。
一句母子血脈相連,便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乖乖的把天聽獻出來。即便不給也無妨,畢竟是親兒子,當媽媽需要兒子出力的時候,兒子還能跟母親對著乾嗎?
林儘染冷笑,將混元草放入煉丹爐。
“無事豈敢來叨擾少尊。”黑鳳凰說道,“影閣消息,仙道那邊以雲舟仙渺為首,離鏡次之,將於半年後前往十萬裡蠻荒。”
林儘染搗藥的動作一頓。
“魔界不會乾看著吧?”
“自然。”黑鳳凰笑道。
林儘染:“尋寶還是殺人?”
黑鳳凰:“自然是尋寶。”
【當然殺人也不耽誤。】
黑鳳凰怔了怔,朝後退步,再退步。
林儘染:“你退回影閣也沒用,我聽到了。”
黑鳳凰:“……少尊真是調皮。”
“你最好勸那個女人消停點,四年前在扶搖門損兵折將還不夠多?再讓她霍霍下去,不滅神都遲早要完。”林儘染放下搗藥杵,忽然想到什麼,微微笑道,“那樣也好,到時候老童子接手不滅神都,魔界三大派統一。”
黑鳳凰笑問:“少尊可要前往十萬裡蠻荒?”
林儘染看他一眼,沒搭理,做自己的事了。
十萬裡蠻荒,他是一定要去的!
不是為了尋什麼寶貝,而是在那裡有一麵可以看到“過去和未來”的石壁。
儘管隻是史記上的傳說,他卻不想放過任何機會。
隻要找到那麵石壁,一切謎團就都迎刃而解了。
*
仙道這邊,早已為前往十萬裡蠻荒尋寶一事,提前兩個月張羅起來。
整個東海,仙門道宗也確實不少,他們都毫無例外的奉離鏡為首。
凡是出什麼難以抉擇的大事,這些門戶的當家人就不約而同的來離鏡,找林芳年商議對策。
其實就是找個靠山,畢竟十萬裡蠻荒險象環生,需要有人撐腰。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說的熱火朝天。
林芳年鮮少應答,確實眾人不謀而合的主心骨。因為他在孟女秘境受了傷還未好,所以不能多操勞,隻坐了半個時辰就回後山閉關了,將整個離鏡的大事小事交給路鶴亭去辦。
“有林掌門和亭公子坐鎮,我們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不知到時邪醫會不會去?”
有老頭笑道:“林公子就愛湊熱鬨,怎麼可能不去。”
林鶴亭臉色一沉。
林掌門,亭公子,林公子。
聽著好生刺耳。
說起邪醫來,眾人就滔滔不絕了。
“邪醫受教於林掌門和素練夫人,宅心仁厚,霽月光風。此次青城一行,實在叫老夫歎為觀止啊!”
“小老兒也算看著他長大的,本以為他遭此大變,會生出滔天戾氣,不曾想他依舊高風亮節,懷瑾握瑜,無愧素練夫人在天之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鶴亭肅然起身:“他再好,也改不了他是魔尊之子的事實!”
林鶴亭不管眾人瞪目結舌的表情,甩袖就走。
回到房裡,把門狠狠甩上。林鶴亭%e8%83%b8口劇烈起伏,眼底似火燒一樣。
那人說戾氣,莫不是在指桑罵槐?
孟女說他戾氣重,幻城的九堂主也說他遲早生心魔。
林鶴亭咬牙忍笑,戾氣重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林儘染給逼的?
他們什麼都不懂,隻會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他,卻不想想把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誰!
林鶴亭怒不可遏的抓起桌上茶杯,不等摔下,餘光瞥見琴案上攤開的史記。
孟女秘境一行記載,前前後後事無巨細,都被清楚且完整的記錄在冊。
林鶴亭還沒看過,那本書應該是謝湘翻讀一半留下的。
林鶴亭把書召來,一目十行的看。
在史記最後幾頁,有天機穀弟子走訪民情,將隨機挑選詢問的人的評價寫下來。
世人評之:邪醫林儘染風華依舊,不負當世鬼才之名;霽光公子謝明燭風采更勝往昔,不負當代劍聖之譽。
世人評之:林家昔有郎才,驚才絕豔爾。
林鶴亭目眥儘裂,手指絞緊,將史書撕個粉碎!
什麼叫“昔有郎才”?昔日有才子是嗎,那現在的林家公子就不算郎才了嗎?
好一番歌功頌德!
好一個捧高踩低!
“夫君?”謝湘推門,不等進屋就看見散落滿地的碎紙,其中一片清楚寫著“林儘染十日煉”一行字。
謝湘感到一陣心驚肉跳,當林鶴亭回過頭來之時,隻見他眼底猩紅,眉間戾氣堆積,謝湘心裡咯噔一下:“鶴亭,你,你沒事吧?”
林鶴亭坐下蒲團,幽幽說道:“倒數三頁的世人評價,你有何見解?”
不等謝湘開口,林鶴亭斬釘截鐵的說道:“你跟他們一樣認為的,是嗎?”
謝湘心裡一痛,走到林鶴亭身邊蹲下:“夫君,你不要再鑽牛角尖了。”
“什麼?”
“鶴亭,放過你自己吧好嗎?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林鶴亭目光冰冷:“你在說什麼?”
謝湘強忍住眼中的淚:“鶴亭,你如今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擁有了。你有父親,有出身,有名列青雲榜第二的才華,還有我,我求你看看眼前好嗎?”
林鶴亭疾言厲色:“我有父親有出身有地位還有你,這些本來就是我應得的,本就該屬於我!”
“你拿這些理所當然屬於我的東西,來勸我知足常樂,滿足當下?”林鶴亭似笑非笑,“我原本還該擁有母親不是嗎?”
謝湘啞然。
“該有的母親沒了,而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的林儘染,偏偏活的逍遙自在。明明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如今卻人人歌頌,奉如神明?”
“夫君……”
“史記上怎麼說的?六年前的青城遭遇花妖下蠱蟲,是林儘染和謝明燭力挽狂瀾;六年前孟女惡靈大鬨秘境,若秘境崩塌,青城也勢必受到波及,遭受滅頂之災。嗬嗬,”林鶴亭冷笑,“又是林儘染和謝明燭臨危受命,扭轉乾坤。”
林鶴亭深深看向謝湘,俊秀的五官逐漸扭曲:“林儘染麟鳳芝蘭,孚尹明達,襲林芳年的氣節,承素練的風骨,反襯的我林鶴亭倒像個冒牌貨,不配做林芳年和素練的兒子是嗎?”
第115章 心裡病了
謝湘心神顫唞, 含在眼底的一汪清淚並未流出,被她忍了回去。
她也沒有心疼的朝丈夫撲過去,溫言軟語的安慰。她保持著跪坐的姿勢, 眼也不眨的看著這個逐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