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歸根結底,就是一個貪字。
“我將自己對十萬裡蠻荒的記憶送給你們,記憶這種東西可不是物件兒,他們想搶也搶不走。”孟女目不轉睛的看著林儘染和謝明燭,仿佛在欣賞兩塊渾然天成的美玉。
舉世皆濁,唯此兩朵清蓮。
孟女撿起肖像畫,如珍寶一般抱在懷裡。
【我終於可以完完整整的去和周郎相會了。】
孟女安逸的閉上眼睛,透明的殘魂連同懷中的畫卷一起消散了。
天色放晴,萬丈光輝照亮秘境。
身邊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林儘染當場嚇得魂飛魄散:“明燭!”
他身上明傷暗創無數,內外皆是傷,再加上力竭,可得花費好長好長的時間養著。
林儘染給他喂了藥,靈芝剛好走進來,說是林芳年醒了。
林儘染先安頓好謝明燭,並讓靈芝代為照看,這才出去見林芳年。
林芳年就坐在水廊一側的美人靠上,林儘染走到十步外的距離站住,躬身行了一禮。
林芳年看著他:“站那麼遠做什麼?”
林儘染:“再近就能聽到了。”
林芳年微微一愣,用目光丈量這段距離,眼中劃過異彩:“越來越有出息了。”
這話的好賴要看在什麼情況下以什麼語氣說出來,雖然林儘染現在不能讀心,但林芳年應該沒有冷嘲熱諷的意思,而是真心實意覺得他有出息了。
林儘染在心裡哭笑不得,過了片刻不見林芳年說話,他隻好主動開口:“林掌門……不打算拿回去嗎?”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林芳年的回答,林儘染有點著急了,偏偏又不敢直視林芳年的眼睛,隻好耐著性子等。
等啊等,林儘染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去,劈頭蓋臉就砸來一句:“打小就飛揚跋扈囂張桀驁,現在裝什麼乖乖仔,你給我過來!”
林儘染猝不及防挨了一頓罵,整個人都是懵的。
下意識往前走,在林芳年三步遠的位置站住。
林芳年:“過來!”
林儘染無奈,硬著頭皮往前。
林芳年大手落下來,林儘染哪敢躲啊,乖乖站著不動,任由那隻大手重重的落在肩上。
肩上?
林儘染詫異的抬頭。
“看什麼看!”林芳年沒好氣的吹胡子瞪眼,“你得意個什麼?彆以為現在成了魔界少尊,你就能跟我這兒擺譜嘚瑟。你要是不聽話,我照樣拿藤條抽你!”
林儘染被這話惹得眼眶一濕。
林芳年:“你剛才叫我什麼?”
林儘染張了張嘴唇,林芳年又是一瞪,童年陰影致使林儘染即便早已長大成人物是人非了依舊嚇一激靈,立正站好規規矩矩:“爹。”
林芳年的臉色這才好上許多,深吸口氣,閉了閉眼。
【即便不是親生的,我也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在你身上灌溉了所有的父愛,寄予了所有希望,事到如今你卻翻臉不認我了,沒良心的兔崽子!】
林儘染心裡火燒一樣,忙屈膝跪地:“父親教訓的是。”
林芳年有些彆扭的喝道:“彆隨便聽我的心音,沒大沒小的。”
“哦。”林儘染故態重萌,嬉皮笑臉道,“那我躲開點兒?”
林芳年不耐煩的揮揮手,林儘染非但不後退,反而往前挪了挪:“爹,您真的不要天聽呀?”
林芳年道:“為父身懷天聽三十多年,所能達到的境界,也僅僅是與其對視才能聽到而已。”
林芳年目光炯炯的看著林儘染:“是天聽選擇了你,除非你主動獻出來,否則,無人能從你身上奪走。”
林儘染有些惶恐:“我理應還給離鏡的。”
“為父說了,是天聽選擇了你,它不會再容許被彆人占據了。況且為父並不打算拿回來,此靈寶,放在你身上和放在亭兒身上,對為父來說並沒有區彆。”
在林芳年眼中,他這個魔尊之子和親生兒子林鶴亭是同一個分量。
林儘染:“林鶴亭怕是難以接受。”
“天聽給你是最好的,若給了他,反倒不妥。”林芳年想起孟女身為惡靈之時,對林鶴亭說的那些話,以及林鶴亭當時近乎瘋狂的表現,心裡七上八下,隱隱擔憂著。
遠處傳來鼎沸的人聲。
“結界開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太好了,還以為真要死在這裡。”
“奶奶個腿,老子出去定要大吃一頓!”
與此同時,黃搞等人也跑來水榭這邊,唐濟直接往林儘染懷裡一紮,忍著哭腔叫“師父”。
洛珊珊看到昏迷不醒的謝明燭嚇個半死,柳暗花左右環視,奇道:“孟女死了?”
“嗯。”林儘染目光遼闊了一下,“去和她的周郎團聚了。”
一個修士看一眼林芳年,再看向林儘染:“邪醫,孟女單獨找您和霽光公子,說了什麼啊?”
林儘染瞥他一眼:“既然是單聊,就說明隻跟我和少掌門有關,瞎打聽什麼?不懂事。”
那修士被噎的滿臉通紅。
“邪醫這樣藏著掖著,是不是跟孟女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咄咄逼人的聲線從人群中傳來,林儘染看過去,果然是林鶴亭。
柳暗花輕笑一聲:“亭公子想多了吧,謝公子當時也在,能做什麼交易?”
“就算真有什麼,謝容與也會包庇他吧?”林鶴亭冷笑道,“誰人不知林儘染和謝明燭關係好,已經到了牽腸掛肚不分彼此的程度。”
洛珊珊聽到這話眼皮一跳:“鶴亭師弟,你在含沙射影些什麼?”
林鶴亭:“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謝明燭有多親近這個魔尊之子!”
他原本不該說這些的。
謝明燭再不好,那也是雲舟仙渺的少掌門。而雲舟仙渺對他來說不僅是親家,也是自己的師門,不到萬不得已的話,他是不想讓師門沾染任何流言蜚語,更不想害的謝湘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點點說她堂叔教子無方什麼的。
可林鶴亭捫心自問,他給過謝明燭機會,不止一次清清楚楚的提點他,讓他分清立場,辨清黑白。
可謝明燭一意孤行,這就不能怪他“大義滅親”了吧?
“亭公子所言沒錯。”彩霞穀弟子說道,“四年前血戰過後,扶搖門元氣大傷,雲舟仙渺趁此得天獨厚的時機力爭上遊,如今已然是仙道第一宗門。霽光公子身為少掌門,應當以身作則,予以表率,這般跟魔尊之子拉拉扯扯糾纏不清,實在難以服眾,令人費解。”
林儘染真是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了:“還真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謝明燭單槍匹馬跟孟女耗了七天七夜,護佑你們這群酒囊飯袋不慘死惡靈之手;而我煉製出金烏塑魂丹,讓孟女自行消失,你們躺著贏了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還有臉在這裡大放厥詞。”
“仙道修士向來厚顏無恥,您今日看清他們的真麵目,倒也不算晚。”
這話音一落,眾人皆是驚顫,隻見一行人從天上駕著魔息而落,為首的黑鳳凰慢條斯理,步伐優雅又端莊,朝林儘染福了福身:“小可見過少尊。”
跟在他身後的魔修少說也有一百多人,各個身穿玄色錦衣,外披黑色鬥篷,隨風而舞的衣擺上繡著鮮紅的引魂之花,妖異刺目,栩栩如生。
眾魔齊刷刷的跪地,異口同聲,威震浩大:“參見少尊!”
第112章 自詡母親
柳暗花瞳孔驟縮:“不滅神都!”
後方的流霜派弟子忙拉住他:“掌門師兄莫衝動!”
他們這群人在秘境中苦戰十天, 早就精疲力竭,經不起苦戰了。
反之這群魔修一直在外麵閒著,這會兒渾身是勁兒, 若真動起手來,怕是就跟碾死一群螞蟻那樣簡單。
這個道理每人都懂,因此每人都變了臉色, 各個如臨大敵, 如履薄冰。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黑鳳凰往邊上讓了讓,口%e5%90%bb溫和:“小可率眾來接少尊回家, 尊上召見,請。”
後方群魔紛紛退居兩側,一條筆直的路暢通無阻的展現在林儘染麵前。
林儘染沒動彈, 將黑鳳凰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道:“恢複的挺快。”
黑鳳凰笑笑:“是少尊手下留情。”
林儘染沒搭理他。
黑鳳凰看向遠方:“有些蠢貨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既然惹少尊不高興了, 那就不配活著了。”
此話一出,眾人神魂俱裂, 紛紛撐著那一口僅存不多的氣握劍防禦。
黑鳳凰正要揮手下令,冷不防遠端湧來逼人的仙風, 黑鳳凰墨色瞳孔閃過一道不悅:“謝問天。”
“不是要回不滅神都嗎,走吧。”林儘染拉起唐濟的手。
黑鳳凰想說少尊願意配合那就太好了,當然, 他知道林儘染是不想待會兒打起來, 所以才這麼配合。
無論目的是什麼,隻要結果如願就好。黑鳳凰笑眯眯的伸手道:“少尊請。”
林儘染走遠兩步, 又遲疑了些, 轉身看向林芳年:“當年仙魔血戰過後, 您落下咳疾,不知好了沒有?”
“早已痊愈。”林芳年深深看著他,“我兒子的藥,向來是藥到病除。”
被同門攙扶著的方圓怔鄂,思緒回到去年盛夏,在林鶴亭的婚禮上收到一份奇怪的賀禮,難道那藥是林儘染……
林儘染心下柔軟,目光從林芳年身上移開,落去了屋子裡。
黑鳳凰低語道:“少尊若舍不得,小可便去將人擄來,一並帶到不滅神都可好?”
林儘染表情古怪,怎麼有點豢養男寵金絲雀的感覺……
黑鳳凰好像看出他的心思,著實笑了好一會兒:“就是男寵啊,男寵怎麼了?咱們魔修上位者的男寵有多是,您貴為魔界少尊,養一兩隻金絲雀不是很正常的麼,再說了,能被你豢養著,那是他謝容與的榮幸,有什麼了不起的!”
有那麼一瞬間,林儘染是心動了的。
把謝明燭擄走,往魔界一關,跟自己朝夕相處卿卿我我。既達成了雙宿雙飛在一起的目的,又不會誤了謝明燭的前途和名聲——他是被擄走的,被迫的,身不由己的,錯的都是魔尊之子!
妙哉啊!
林儘染又想到,在北海赤水州,有很多很多筆者寫話本,一本比一本離奇,其中關於他和謝明燭的話本就占了五成。
可每一本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掌握主控權的人是謝明燭。
——謝明燭撩起他的碎發,輕輕咬住他的耳朵。
——謝明燭掐著他的腰,狠狠貫穿。
——謝明燭%e5%90%bb去他眼角的清淚,溫言軟語。
千篇一律。
憑什麼呀?
就不能是——林儘染撩起他的碎發,輕%e5%90%bb他的臉頰?
——林儘染勾起他的下巴,言語挑逗:“少掌門,給爺笑一個?”
林儘染越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