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生兒育女。大舅哥,以後彆叫我名字了,你該叫我妹夫才對。”
他喉嚨似火燒,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為什麼不叫?”謝湘不知何時從殿外進來了,一雙含著委屈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堂哥,你要跟我搶夫君嗎?”
“不,不是。”他神魂驟顫,狼狽的後退一步,腳下猛然一滑,他心驚膽戰的回頭一看,後方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謝湘步步緊逼:“那你為什麼不叫?”
“堂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嗎?我爹娘早逝,孤苦伶仃,你待我像親妹妹那般疼愛,為什麼你不繼續疼愛我?”
“我真的好喜歡楓哥哥,你要把他搶走嗎?”
謝明燭呼吸緊繃,艱澀開口:“我……”
“你敢叫?”少年猛地逼近,“你敢說出那兩個字,就是徹底放棄了我,你舍得嗎?”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卡在喉嚨,如同一團鮮血堵塞在那裡,謝明燭怔怔的望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會兒是謝湘的哭訴,一會兒是少年的威逼利誘。
他想嗬斥他們閉嘴,可嗓子被無形的力量掐著,他呼吸都是困難。
突然,少年和謝湘揉捏成了一個光團,從光團之中緩步走出一個人。
是,自己?
謝明燭驚愕,如同在照鏡子一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對麵的那個自己,眉心處有一道殷紅的血印,那是心魔。
“你這個縮頭烏龜。”他抬起一腳踹來。
謝明燭反應極快,側身躲過攻擊,反手拔劍狠刺,明明刺中了對方的心臟,可那一劍卻戳在空氣上。
心魔化作了一團煙霧,重新凝聚,又活生生的立在那裡:“你什麼事都辦不成,既殺不死我,也得不到林儘染!”
“閉嘴!”謝明燭憤然揮劍,這一次是斬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魔又變成了煙霧,這一次聚形出現在了謝明燭身後,掐了個響指,地麵瞬間生出密密麻麻的荊棘,謝明燭及時斬斷一半,另一半刺入皮肉,鮮血橫流。
心魔又打了個響指,手中的洗塵劍驟然消失。
“慫貨就趁早退場吧!”心魔獰笑著背過身去,忽然察覺什麼,眉心微微一皺,“《寡人心經》?哼,你心魔已生,背再多的《寡人心經》也沒用。”
鮮血一點一滴的染紅衣襟,謝明燭盤膝而坐,閉目凝神,幾縷清風掀動鬢邊汗濕的碎發,混沌的靈台逐漸清明。
“謝明燭,謝明燭。”
垂在膝上的雙手驀地收緊,謝明燭急喘口氣,不為所動。
有溫暖的手、攜著熟悉的藥香撫摸上他的臉,蕩漾在耳畔的聲音甜膩又柔潤:“謝明燭,你睜開眼看看我呀。”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我嗎?你為什麼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謝明燭,你看看我好嗎?”
“謝……”
突然停頓的聲音、促使謝明燭心臟驟停,不受控製的本能睜眼,少年明%e5%aa%9a的容顏近在咫尺。
“你果然舍不得我。”少年柔柔一笑,順著這個姿勢坐進了他懷裡。
謝明燭心口震蕩,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起來!”
“為什麼起來?你不是喜歡我嗎?”少年雙臂勾住他的脖頸,曖昧的將腦袋靠上他的肩膀,“你為什麼不說呢,隻要你說,我會立即回應你,咱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謝明燭閉上眼睛:“滾。”
“你當真這般狠心?”
“為了你的麵子,你舍得這般待我?”
少年委屈,透著哭腔:“謝明燭,枉我以為你是少年英雄,其實你膽小如鼠,連喜歡二字都不敢表達,你以為你很深情嗎?”
謝明燭:“你不懂。”
“我不懂?你少在那裡自作多情,一廂情願,你在感動自己是吧?”
謝明燭深吸口氣,道:“若你我是魔修,或不誕於修仙名門,隻是普通小門小戶的無名小卒,是否就可以不顧一切,落得輕鬆自在?”
“你連說都不說,怎會知道我心中所想?”少年湊的更近了,“或許我們兩情相悅也說不定哦!”
謝明燭:“身在其位,肩負其名,此事不僅關乎你我二人,也關乎兩大門派的聲望。”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夠喜歡我,你顧及這個顧及那個,把責任和名聲都排在我麵前。”少年陰惻惻的笑道,“你好虛偽。”
謝明燭卻是一笑:“若你可逃離漩渦,掙脫苦海,我將欣然相送。”
“若我不在乎呢?”少年說,“我不在乎身敗名裂,不在乎千夫所指,我已經是‘邪醫’了,不在乎再多個‘離經叛道傷風敗俗’的名聲。”
謝明燭嘴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了,內心卻早已鮮血淋漓:“若君心似我心,我定不負相思意。”
“孽障!”少年的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謝問天怒不可遏的厲吼。
謝明燭沒有睜眼,繼續背誦著《寡人心經》。
這下是謝夫人的啼哭:“造的什麼孽啊,雲舟仙渺千年美譽就毀在你手裡了!”
然後是素練的悲絕:“你帶壞我兒子,你罪該萬死!”
接著是林芳年的咒罵:“你執迷不悟,自己下地獄就算了,你還要拉著我兒子共沉淪!你一手毀掉雲舟仙渺的名聲,還要連累離鏡一起擔這千古罵名?”
“我不求千古流芳,卻也不想史記上留罵名,你明知道我最在乎什麼,我喜歡出風頭,喜歡人人歌頌,百家稱讚,你卻害我至如此境界,謝明燭,我如今身敗名裂,千夫所指,你開心了?”
謝明燭心神驟顫,猛地睜開眼睛:“我……”
眼前有好多張臉。
有謝問天的怒火滔天,有謝夫人的無聲抹淚,有素練的怒目相視,有林芳年的恨之入骨。
還有林儘染撕心裂肺的絕望。
他撿起地上的洗塵劍塞給他,再徒手握著劍身,搭上自己的脖子:“你殺了我吧!”
謝明燭手一抖,宛如千萬隻毒蟲在爭相啃食他的心肝,說句痛不欲生都不為過。
“你殺了——”
一道血洞在林儘染%e8%83%b8口綻放,殷紅的血液濺了謝明燭一身。
謝明燭驚懼的瞳孔緊縮,林儘染軟軟倒地,而背後下手之人竟是——心魔!?
謝明燭悲憤交加,握著洗塵朝他刺去。
心魔猝不及防,險險避開,左退,右閃,隻是防禦並不進攻。
衝天的血腥氣繚繞在鼻腔,謝明燭每走一步都是鮮血淋漓的腳印,忽然一道清風襲來,卷著熟悉的藥香,瞬間衝散了血腥。
那味道,好像是從心魔身上……
“礙事!”倒地死去的“林儘染”竟起身了,放出一掌,將心魔毫不客氣的衝開!
“謝明燭!”心魔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不受控製的越飛越遠,“我在外麵等你!”
直到消失不見。
謝明燭怔鄂在原地,久久反應不過來。
心魔發出了林儘染的聲音?
“謝明燭。”身後的“林儘染”一步步走來,柔聲細語的說,“你出不去的,你也醒不過來。”
“乾脆彆走了,咱們就在這裡共度餘生好嗎?”
“我會永永遠遠陪著你的。”
謝明燭掐了道劍訣,洗塵破風而出,照著“林儘染”心臟刺去。
後者動也不動,笑盈盈的問:“你舍得殺我嗎?”
謝明燭麵無表情,洗塵穿心而過。
心魔難以置信的僵在原地:“你……怎麼可能刺中……”
“他在等我。”
*
細雪綿綿,紛紛簌簌。
映入眼簾的是銀裝素裹中唯一的一抹豔彩。
“少掌門?”
“可算醒了。”
謝明燭想起身,可是動不了,隻能在一片蒙蒙細雪中眷戀的望著那抹朝思暮想。
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少掌門?”
【第一個願望,能抱一抱我嗎?】
非禮勿言,當真是被心魔折騰傻了,豈能提這種無禮的要求。
幸好他無法開口,隻是在心裡想想。
——撲鼻而來的藥香籠罩了他,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
天地無塵,一片安逸的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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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開誠布公
林儘染想不到會在心境裡耽擱這麼久。
放了幾隻紙鶴出去, 卻沒有一封回信。
反倒來了一隻不速之鴉!
開了靈智的烏鴉無家可歸,又好不容易碰上個可以跟自己交流的人類,這下可賴上不走了, 一路“呀——呀——”的嚎。
林儘染有點擔心雲舟仙渺那邊的情況,而謝明燭才從心境裡蘇醒,無論身體上還是神魂上都受到難以估量的創傷, 林儘染可不能把病號丟在這裡自己先走。
這可輪到烏鴉表現的機會了!
【我去!】
“你?”林儘染有點懷疑它的能力。
【彆瞧不起鳥!】烏鴉忽閃著翅膀飛走了。
林儘染:“小心彆被當成墨鴉誤殺了!”
再一轉身, 發現盤膝打坐的謝明燭不知何時醒了。
林儘染忙不迭過去,伸手搭上少掌門的額頭, 遺憾道:“還是有點熱,我給你紮兩針吧!”
謝明燭卻捏住他的手腕,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你能讀心?】
林儘染:“……”
【我心裡在想什麼, 你全都能聽見, 是嗎?】
迎上謝明燭並不強勢的眸子, 林儘染垂下目光道:“也不是, 隻有特定的條件才能聽到。”
他想到林芳年的千叮嚀萬囑咐。
上古法寶,必然讓四方覬覦, “天聽”一事一旦廣為流傳,勢必會給自己召來殺身之禍。
魔修是肯定的, 仙道修士也難保不生出殺人奪寶之心。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他跟謝明燭不說“朝夕相處”吧,但也經常來往, 被察覺出端倪也很正常。
再者就是……
他也沒想特意隱瞞, 若謝明燭不知道則罷,知道也沒什麼。
甚至, 他有點希望謝明燭知道。
仿佛“我沒說哦是人家主動猜出來的這不怪我”, 就不算有負父親所托似的。
林儘染看謝明燭一眼, 再看向彆處。
【什麼條件?】
“就像這樣。”林儘染抬了抬被謝明燭捏住的手,“你觸碰我,或者跟我對視。”
【為什麼會這樣?】
【你們離鏡的秘術?】
林儘染欣然一笑:“算是吧。”
謝明燭猛地撒手,將眼神遞到遠處。
林儘染有點小尷尬:“抱歉。”
這讓謝明燭心中意外,沒忍住就開了口:“何故道歉?”
“未經允許,擅自把你心裡想的聽個乾乾淨淨……”林儘染雙手合十,“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謝明燭眨了眨長睫,反應了一會兒,臉色一白。
也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