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砸過來的龍頭杖擋開。
謝明燭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林儘染趕緊將他背起來,召回清秋扇,走為上策。
落地的左使內府巨震,將湧上喉嚨的鮮血生生咽下去,怒火衝天:“想跑?”
她雙手結印,朝著逃跑中的二人狠狠打去。
突然,一道淩空而下的魔息將她的魔息打散了。
左使目光一厲,猛地尋著那方向看去,神色微怔:“黑鳳凰?”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那個神出鬼沒的影閣閣主,黑鳳凰。
他從頭到尾都是一身黑,黑的頭發黑的錦袍黑的靴子,臉上還戴著黑色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
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模樣,也沒人好奇,可能是毀容了,也可能是單純長相恐怖所以不敢見人。
但左使覺得不然。
外人不知道不滅神都的事兒,她身居高位,自然知道很多秘密。
黑鳳凰就算不是豐神俊朗的美男子,也不會是歪瓜裂棗麵目可憎,畢竟魔尊很中意他,二人的關係似乎不一般。
魔尊出身影閣,念舊,這是第一;第二,便是跟影閣閣主之間不單純的關係;這就導致了魔尊對影閣很寬容,明明都是不滅神都的附屬門派了,卻還留著他們“魔界三大派之一”的排麵。
黑鳳凰站在天河下一塊凸起的礁石上,身形修長,風度翩翩,嗓音也是細膩好聽:“左使大人是氣糊塗了?”
左使不喜歡黑鳳凰。
靠著爬魔尊床上位的男人,叫她怎麼佩服的起來?
“你敢妨礙我?”左使眼底溢出殺氣。
黑鳳凰聞言輕笑:“豈敢,小可隻是提點您老一句,這世上之人隨便您殺誰都行,但那位林小公子,不行。”
左使:“何時輪到你命令我做事了?”
“小可人微言輕,自然比不上您老人家。”黑鳳凰靦腆的笑笑,“可若因此激怒了尊上,那就不好了。”
左使勃然大怒:“你少拿尊上壓我!”
“這也是尊上的意思。”
“……”左使何嘗不知。
黑鳳凰雖然疑似是男寵,但為人相當低調老實,並非仗著魔尊喜歡就作威作福狐假虎威,更不會假傳聖旨,為自己謀私。
所以他這麼一遭,必定是魔尊不讓她動林儘染。
可是,要她堂堂魔界使者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扶搖祖師也就罷了,她現在是敗給了一個兔崽子!一個年僅十六歲的死小鬼!
黑鳳凰慢條斯理的說:“您老何必動怒,那謝容與也並非無名小卒,若連他都一蹶不振,那仙道才是真的要完了。”
左使閉了閉眼,勉強壓下這股滔天怒火。
罷了。
總歸也沒有太吃虧,她是受傷了沒錯,但謝明燭也重傷了。
而且在最後關頭,她這顆老薑也埋了種子——不出意外的話,謝明燭醒不過來了!
第70章 心魔
林儘染花了三個時辰給謝明燭處理內傷, 金針度%e7%a9%b4加上以真元疏導堵塞的奇經八脈,按理說早該醒了。
天色已經大亮,山澗尚有晨霧彌漫, 凝結成冰的露珠順著枝頭滾落在地。
林儘染先升起篝火取暖,燒開雪水,用樹葉捧著喂給謝明燭。
可是謝明燭嘴唇抿的死緊, 根本灌不進去。
林儘染無奈, 乾脆用一種不怎麼友好的方法——捏住謝明燭的鼻子,迫使他為了喘氣而張嘴。
結果可倒好, 他寧願憋死也不張嘴。
這是深度昏迷啊!
“謝明燭。”林儘染拍拍他臉。
沒反應。
身體上的創傷能治都治了,看來是神魂上的問題。
林儘染打算以元神探入謝明燭的識海:“你彆攔我哦!”
閉目凝神,才要探入就被衝了出來, 震得林儘染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險些一頭栽倒。
“不是讓你彆攔我嘛。”林儘染扶額, 無奈得很。
這八成是跟柳暗花那次一樣, 困在心境裡出不來了!
幸好!
他有存貨清魂香。
把香點上,等謝明燭被熏“迷糊”了, 林儘染順順利利的闖進去。
入眼所見的是雲舟仙渺。
正逢夏季,百花鬥豔, 鳥語鶯歌,紫雲繞頂。
林儘染才想著去哪兒找人,就看見從遊廊儘頭遙遙而來的謝明燭。
他每走一步, 身體都縮小一點, 等走到跟前擦肩而過之時,他已經縮小到了五六歲左右的年紀。
“少掌門?”
林儘染叫他一聲, 他果然沒反應。
林儘染不敢冒然來硬的, 免得像上次對付柳暗花那樣, 被不講道理的震出去。
小小的謝明燭邁著小短腿朝前跑,林儘染情不自禁被逗笑,尾隨而至殿外,發現小家夥沒進去,而是暗戳戳的躲在外麵聽牆角。
殿內站著一群人,有謝問天有謝夫人,有林芳年有素練,還有妙算真君。
謝問天的表情相當吃驚:“這……”
謝夫人站出來道:“哥哥,天意如此,授予三生石命定,可莫要棒打鴛鴦壞了這良好姻緣。”
林芳年一臉為難:“兩個男兒豈能婚配?”
“若他們互相不喜歡,那就罷了。若他們心意相通,緣分天定,那麼夫君,”素練笑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林芳年和謝問天的目光都柔和下來,二人目光交彙,一切儘在不言中:“罷了罷了。”
小謝明燭聽不真切,想把腦袋伸的更遠。
“喂!”肩上一沉,嚇得他一個激靈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嬌俏稚嫩的小臉,比姑娘還要精致,漂亮的雌雄莫辨。
“你是誰啊?乾嘛在這裡偷聽?”隻是這人脾氣不太好,頗有些頤指氣使,盛氣淩人,一看就是被家裡慣壞的那款熊孩子,缺少江湖毒打。
“謝明燭。”他回答。
熊孩子先是一愣,然後喜出望外道:“你就是我未來媳婦兒?”
“?”
“快,叫聲夫君來聽聽!”
“……”
林儘染看著七步遠外兩個交談甚歡的小豆丁,無語了。
小時候的自己這麼能嘚瑟的嗎?
雖然他現在也很能嘚瑟。
林儘染繼續靜觀其變。
*
“他們說,我們緣分天定,你怎麼想?”小謝明燭走在前麵,偶爾回頭看一眼熊孩子跟沒跟上。
“挺好的呀。”熊孩子快跑兩步,上下打量著小謝明燭,還學著話本裡風流闊少的樣子,捏起小謝明燭的下巴調侃,“勉強配得上我吧!”
“……”
“小哥,給爺笑一個?”
“……”他一巴掌拍開熊孩子的手,健步走遠。
熊孩子還來勁兒了,不僅跟上來廢話連篇,還賴在雲舟仙渺不走了。更過分的是他粘人,走到哪兒粘到哪兒,甩都甩不掉。
“憑什麼甩我?咱倆緣分天定,名正言順,父母都默許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奸情,咱倆光明正大!”熊孩子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張開小短胳膊把他摟個結實不說,還在他臉上啪嘰一口。
驟然被又抱又親還弄得一臉口水,小謝明燭驚呆了,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
是的,他們緣分天定,名正言順,親朋祝福,光明正大。
——天黑了。
小謝明燭跑到殿外,還未探出頭去,就聽到裡麵傳出的暴喝聲:“荒唐!妙算真君你是老眼昏花了嗎,這算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結果?”
謝夫人道:“哥哥,天意如此,授予三生石命定,可莫要棒打鴛鴦壞了這良好姻緣。”
“恕在下難以苟同。”林芳年道,“謝兄,此事萬萬不可。”
“沒錯。”謝問天道,“同性相配,罔顧倫常,乃妖魔二道離經叛道的邪門之術,我等身為名門正派,豈能做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供天下人恥笑!”
小謝明燭心底震顫,他從未見父親發這麼大的火。
“喂!你是誰啊?乾嘛在這裡偷聽?”
他抬頭,下意識回答:“謝明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哦。”跟他年齡相仿的小孩點點頭,眼神並不怎麼友善,好像挺討厭他的。
沒多說一句話,小孩邁步進殿了:“爹,娘,什麼時候走呀?”
過了一會兒,那一家三口出殿,林掌門和林夫人麵色沉沉,小孩跟在後麵一語未發,頭也不回。
他沒忍住跟了過去:“林儘染……”
小孩聞言回頭:“叫我乾嘛?”
“我……”
“我討厭你。”
“什麼?”
“我爹總是說我不如你,天天拿你管教我,我討厭死你了!”
“還說什麼緣分天定,天造地設?幸虧黃了,不然我這輩子都得嘔死。”
“多看你一眼都煩,走開!”
他被推了一把,踉蹌後退三步,不知所措又茫然委屈,眼睜睜看著小孩怒氣衝衝的走了。
*
林儘染一巴掌照著“自己”臉上呼過去。
打到了空氣。
打了個寂寞!
娘的,這熊孩子是他嗎?不是!
雖說他小時候確實挺討厭謝明燭的吧,但是不至於這樣。
如果當時真的見到謝明燭本人了,他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那必然是笑著跟謝明燭打招呼,笑著跟謝明燭說再見。
他不會氣急敗壞的惡語相向,因為這種表現落了下乘。正因為比不過人家所以惱羞成怒,所以氣急敗壞。
而林儘染從不認為自己不如誰,所以,必然是嘚嘚瑟瑟的嬉皮笑臉,說不定還會套近乎,以彰顯自己“普度眾生”的“王者之範”。
“這麼劣質的表演你都信啊?”林儘染無奈得很,端著下巴看謝明燭每走一步都拔高一點的身體。
他長到了十六七歲的年紀。
踏著夜色回殿,才一進門,迎麵跑來一個熱情洋溢的少年,輕車熟路的投懷送抱,這一套動作已經周而複始不知多少日月了。
他從以前的心驚膽怕,變成如今的習以為常。
“方才聽你爹說,等過了年就把咱倆的事兒辦了。”少年一邊說,一邊遞出剛剛烹製好的藥茶。
他心中一亮,以抿茶的動作來掩飾揚起的嘴角:“嗯。”
——天亮了。
他回殿,才一進門,迎麵飛來一張紅彤彤的請柬。
少年端坐著,說道:“等過了年就把我倆的事兒辦了。”
“雖然你很討厭,但誰讓我那麼喜歡謝湘呢,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少年回眸,露出花好月圓的微笑:“大舅哥。”
謝明燭敞開請柬,上麵是鮮紅色的字體。
不對,不對。
不該是這樣的。
“林儘染,你……”
“嗯?”少年抬起姣好的鳳眸,裡麵流淌著天真無邪,“我跟你堂妹不配嗎?”
“……不是。”
“那就好。我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