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臉,大戰一天一夜,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我才不去。”林儘染拍案而起,“我就算被惡詛咒死了,我也不去!”
謝明燭猝不及防,反手擒住林儘染胳膊:有仇?
“何止有仇。”林儘染認真的說,“我不去,尚且能多活幾天,我去了,不僅死得更快,還死得很慘!”
謝明燭:彆鬨。
“我是說真的。”林儘染甩開他手,“不就是惡詛嗎,我自己能搞定。再說是不是惡詛還不一定呢,不跟你說了,我上樓暖和暖和去。”
樓上剛好走下一對小夫妻,林儘染往邊上讓了讓,與此同時,一大波人湧進客棧,看家夥事應該是唱昆曲的戲班子。
班主一路嚷著“借過借過”,指揮手下人抬箱子上樓,林儘染也懶得跟他們搶道,站在一旁等著。
名角兒邁著蓮花步,將帕子鋪在板凳上,這才勉為其難的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滿臉鄙夷:“什麼破店,又臟又舊,還有這麵條,這也是人吃的?”
林儘染狀態不佳,不然定要把“人吃的”三個字糊他一臉。
謝明燭也上樓了。
林儘染在進屋之前,就看見名角兒端著高傲的下巴四處亂瞥,眸光無意間朝他看來,林儘染頭皮一麻,趕緊將門關上。
夜色已深,越接近子時越冷,林儘染給自己紮了滿頭針,一邊祈禱有用,一邊腹誹舵主。
那老頭子在灰飛煙滅的緊要關頭,就是詛咒他林儘染被活活凍死嗎?
林儘染掖了掖被角,惡詛不是病,吃多少藥都不管用。
熬到了快淩晨,總算不那麼冷了,林儘染換個姿勢打算美美的睡一覺,就聽到外麵“叮叮咣咣”的亂響,還有店小二驚懼交加的“啊啊啊啊”,以及掌櫃肝膽俱裂的“殺人啦!”
林儘染趕緊起床去看,門才推開,迎麵就砸來一張桌子,林儘染正要動手,側麵掠出的劍氣將桌子亂刀分屍,切成木屑!
林儘染看向“很暴力”的謝明燭。
大堂裡亂糟糟的,桌椅板凳全碎了,店小二和掌櫃的抱作一團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全是戲班子裡的人,而大開殺戒的正是那個唱昆曲的名角兒。
林儘染朝前邁步,不小心被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大吃一驚。
在他腳邊也有兩具屍體,是之前碰到的小夫妻!
“他們……”林儘染仔細看屍體脖頸處細而薄的劍傷,難以置信的看向謝明燭,“你殺的?”
謝明燭寫道:魔修。
“怎麼可能,他們身上沒有魔氣!”林儘染說完這話心裡咯噔一跳,一個答案浮上腦海。
大堂裡的名角兒懷抱古琴,笑的陰柔:“不愧是雲舟仙渺的公子,出劍又漂亮又快。倒是這位小哥,警覺性也忒差了。”
林儘染一聽就不樂意了:“我那是懶得出手!”
他才不會說自己困得眼皮打架呢!
就算病了,也不能被謝明燭給比下去!
名角兒:“你們被影閣盯上了,以後可危險嘍!”
魔界三大派,影閣,幻城,不滅神都。
其中的影閣,專門負責諜報工作。
為了不叫仙道修士察覺到魔氣,他們會從四海十三州搜捕孤兒,給他們洗腦,下藥,命令他們以“清白的身份”潛入仙道各大門派。
這些孩子從未修行過,自然沒有魔氣,拜入仙門後學習仙道術法,神不知鬼不覺,順理成章作為暗樁潛伏。
與之相對的仙道門派便是天機穀,天機穀弟子也有不少潛入魔界門派做內鬼的。
“咱們搗毀了不滅神都的一處分舵,魔修們報複,很正常。”林儘染朝樓下看去,“你是誰啊?”
“流霜派弟子,柳暗花。”他一邊說,一邊嫵%e5%aa%9a的翹起蘭花指。
林儘染:“……你師父是?”
“當然是品格高貴博學宏覽端麗冠絕、上能撫琴戰群魔下能持家繡鴛鴦、比離鏡某某練強出不知多少倍的天下第一姝色虞美人啊!”
謝明燭:“……”
林儘染:“靠!”
“事實如此,莫要氣急敗壞哦小弟弟。”柳暗花手指撚著帕子,笑的嬌滴滴。
林儘染一陣惡寒。
“聽說離鏡某某練……”柳暗花捂住嘴唇,改口道,“聽說師叔的兒子又大出風頭,夥同雲舟仙渺的公子和小姐獨闖幽山,搗毀了不滅神都的分舵,這事兒都在十三州傳遍了。”
“你們除魔衛道,為仙道壯聲勢是好樣的,可這後果嘛,不是一個小小的離鏡能承擔的哦!”
“小小?”林儘染真是忍不住想打他,這貨隨便一開口就讓他火大!
柳暗花失笑:“事實如此,莫要氣急敗壞哦小弟弟。你瞧,你都病了呢!”
“關你屁事?”林儘染轉身就走。
柳暗花嗓門更大:“本來我也是懶得管你的,可誰叫你長的這樣好看,要是就此香消玉殞也太可惜了喲!”柳暗花飛身上樓,一指頭戳在林儘染心口,洗塵劍刃瞬間架上柳暗花的咽喉。
謝明燭目光冰涼。
林儘染頓生感動:“少掌門,他多半也是影閣的!”
“你們彆不知好歹呀。”柳暗花雙手舉高,把脖子往後挪,遠離洗塵。
“據我目測……”柳暗花上下掃量林儘染,說道,“你最多隻能活一個月嘍!”
第14章 交易
謝明燭握劍的手微微一僵。
林儘染麵無表情,好像沒有聽懂。
柳暗花微微一笑,十分貼心的重複道:“一個月,你隻剩下一個月了。”
哈?
林儘染一整個措手不及。
從小到大,向來是他林儘染給彆人下死亡預告,啥時候輪到彆人告訴他“你活不長了”?
我不信!
林儘染:“少嚇唬人。”
他早聽說虞美人是個喜歡捉弄人的小妖女,柳暗花近墨者黑,也學會了危言聳聽那套。
林儘染:“天機穀的妙算真君給我測過命,批我“命途多舛”,這裡麵有個“多”字明白嗎?至少說明我很能活很長壽!”
“小弟弟,命格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是個玄之又玄的東西,就現在你一呼一吸間都在改變。”柳暗花抿唇笑道,“簡單點說,若你現在什麼都不做,一個月後你就死翹翹了,那現在給你測命會批四個字——英年早逝。”
林儘染:“……”
謝明燭收回洗塵劍:“可解?”
林儘染怔鄂。
柳暗花搖頭:“我才疏學淺,解不了。”
謝湘說過,謝明燭修習言靈之術,平日裡說話需要謹慎再謹慎,為避免禍從口出,乾脆就不說話了。
兒時謝明燭寂寞,曾跟好友閒聊天,他很小心,隻說些最普通最沒有攻擊性的詞語。剛開始確實相安無事,謝明燭很是歡喜,可說著說著,難免疏忽大意。
好友笑罵:“滾一邊去吧!”
他太得意忘形,話趕話沒有過腦子就說道:“你才滾。”
話一落,他眼睜睜看著好友原地下腰,被一股外力強行掰斷骨骼,團成了球狀,然後衝出房門滾了出去——
一路上都有弟子阻攔,可是沒用,他一直滾一直滾,直到謝明燭驚慌失措的大喊“停下”,他那全身骨折遍體鱗傷的好友才終於得救。
謝湘說,打那以後,謝明燭整整三個月沒開口說過一個字。
時至今日,謝明燭越發寡言少語。
其實說些普通的話不打緊的,但他謹言慎行,唯恐再發生兒時的那一幕。
林儘染算了算自己跟謝明燭相識至今,聽他說的話都是“言靈”,還從未正常的說過話。
他居然跟柳暗花說話了!
開一回尊口,居然是給柳暗花的。
柳暗花:“不過我那品格高貴博學宏覽端麗冠絕上能撫琴戰群魔……”
“打住打住!”林儘染掏掏耳朵,“你師父能解對吧?”
柳暗花很是驕傲:“對的。”
林儘染:“你覺得她會救我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柳暗花抬起嫵%e5%aa%9a的眉眼,喉結滾動:“大概……不會。”
林儘染輕笑一聲:“走吧少掌門。”
“誒,你彆放棄治療啊!”柳暗花長裙委地,笑的眉飛色舞,“算你運氣好,家師遊曆東海,禦劍三日便到。不妨去求一求她老人家,彆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哦!”
林儘染當然不想死。
但要他去求母親的宿敵,這也很難。
虞美人怨恨素練,自然連帶著她兒子也討厭,當然了她不會真的見死不救,為了離鏡和流霜派之間不結仇,也為了仙道諸門同氣連枝的情誼,她必須得救。
但是,這其中可免不了刁難,甚至羞辱。
林儘染不想去。
世外高人有多是,不止她一個虞美人。
再說了,他自己也有招,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
日上三竿,症狀都消退了。
林儘染跟謝明燭告彆:“我不跟你去扶搖門了,就此彆過。”
謝明燭問:你去哪?
“我解惡詛去呀。”
謝明燭:怎麼解?
林儘染故作灑脫的說道:“你彆管了,也跟你沒關係。”
一旁啃包子的柳暗花先急了:“小弟弟,你這是為了爭一口氣致自己的性命於不顧啊!你簡直幼稚,愚不可及!”
“要你管?”林儘染白他一眼,邁步要走。
擦肩而過的刹那,柳暗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如電:“看我縛魂咒!”
林儘染猝不及防中招,瞬間不能動彈了,他正要以真元衝破禁錮,冷不防腰上一緊,清淡的蘭花香氣從背後撲來,不等他反應,耳畔傳來低沉的一聲:“睡。”
*
林儘染是被凍醒的。
睜眼看見淡紫色的床帳,鼻尖索繞著淡淡的荷花香,房中門窗緊閉,他身上壓了三床被子,床下放了兩個炭盆。
沒看見謝明燭和柳暗花。
林儘染坐起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不過就衝頭暈乎乎的症狀來看,他應該被熏了至少兩天兩夜的迷香。
你奶奶的!
屋子很大,正中央有塊屏風,一個女子的身形坐在屏風後麵,穿針引線,繡的似乎是荷花。
林儘染一邊揉太陽%e7%a9%b4一邊問:“您是……”
“魯莽衝動不計後果,單純幼稚一意孤行,師姐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林儘染渾身一激靈:“你——”
虞美人探出頭來,高傲的眸子上下掃量:“可惜了這副好皮囊。”
林儘染心中微顫,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被譽為“天下第一姝色”的大美人,姿容必定勝過世間無數鶯鶯燕燕。
不愧為流霜派最受喜愛的小師妹,她真的很美,很%e5%aa%9a,尤其是那一雙狐狸眼,勾魂奪魄,若說話的語氣不那麼尖酸刻薄的話,或許林儘染對她的印象會好很多。
少年掀被子下床,行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