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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明開夜合 4460 字 6個月前

車子啟動,彙入夜色。

晏斯時說:“今天謝謝你。”

夏漓搖頭,“你上回才說不要跟你客氣,那對我也是這樣。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我感覺最近都是我在給你添麻煩。”

“那不叫添麻煩。”

那叫什麼呢?

總覺得這話該有後半截,晏斯時卻不說了,讓她一瞬的心情像是瞥見一個線頭粘在了絨毛的衣服上,拈了半晌卻莫名給拈丟了。

不踏實的意猶未儘。

夏漓手臂撐窗胡思亂想,直到晏斯時出聲,叫她回神。

“怎麼想到送我外婆花?”

“我們在街上恰好碰見有個男生當街給她女朋友送花,戴老師就埋怨你外公,說她上個月生日,連花都沒收到一束。明明知道她現在練習打字不方便,還要送她那麼沉甸甸的寶石鐲子,戴著做事情都不利索。”夏漓笑著說道,“那時候走累了,我安排他們到咖啡館歇腳,旁邊就是花店,就隨便買了一束送給她。”

戴樹芳生日,晏斯時送的是她最喜歡的紅茶茶葉。

夏漓這樣一說,他也不自覺自省,當時應當再配一束鮮花。

好似,照顧人的心情是夏漓的一種天賦。

這種天賦無所謂討好或是諂%e5%aa%9a,因為於她似乎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得她照顧的人,卻能得片刻慰藉,或是整日的好心情。

也不怪相處半天,戴樹芳就這樣喜歡她。

她的確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女孩子。

“那你的那一支誰送的?”晏斯時問。

“花店。”

果然。

四月柔柔的晚風吹得人神思懶倦,夏漓連打了幾個嗬欠。

坐副駕駛的人應當陪聊,這是她的禮儀,但今天半天走了十五公裡多的路,她一個疏於鍛煉的社畜,此刻很有些電池耗儘之感。

她又打了一個嗬欠,手指揩去眼角的眼淚,“抱歉,我想睡一下。”

聲音也疲軟下去。

晏斯時說:“睡吧。到了叫你。”

夏漓睜眼時,車廂裡一片闃靜。

駕駛座那邊窗戶開著,晚風疏疏吹進來,輕卷著煙霧,昏暗裡一點火星,來自於晏斯時的指間。

他比這空氣更沉默,夜色中側臉的輪廓似靜嶺起伏,目光蟄伏於黑暗,清冷的,遙遠的。

夏漓怔怔地看著他,沒出聲。

那煙他拿在手裡,幾乎沒怎麼抽。

在這項不良嗜好麵前,他並不是個老手。

可能有點像是有些人心情不好便習慣買醉,香煙此刻發揮了酒精的作用。

她無聲地窺探還是被發現。

那煙燒到了一半,晏斯時手臂回收,往滅煙器裡輕摁時,倏然轉頭。

夏漓隻來得及閉眼,但睫毛顫了幾下。

“醒了?”

“嗯……”夏漓不好再裝睡,睜眼,“怎麼沒叫我?”

“看你睡得很熟。”

夏漓摁亮了手機屏幕,看一眼時間,據此推算,他至少等了她半個小時。

心裡泛起一種像是手指抓過毛桃的感覺,那樣很細碎又不致命的癢,洗過了也有觸覺殘留。

“你心情不好麼?”

“不是。”

“那就是等我等得太無聊了。”夏漓笑說。

晏斯時怕她誤會,解釋道,“在想一些事。”

想什麼,夏漓不好再問。

那煙滅掉了,狹小空間裡殘餘的煙草氣息,片刻後也消失殆儘。

晏斯時將車啟動,往夏漓所在小區駛去。

他換擋時,夏漓目光瞥去一眼,看見自己送給他的打火機,“這個生日禮物你還喜歡麼?”

“當然。”

簡單兩個字,卻叫她有心情洗過一遭的輕筷感。

晏斯時看她,幾分斟酌著問道:“五一有什麼安排?留在北城,還是……”

夏漓回神道:“可能得回楚城一趟——你外公外婆什麼時候回去。”

晏斯時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倘若他們也五一回去,可以同行。

“他們下周就走了。”

夏漓點點頭。

晏斯時說:“在楚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係他們,不必客氣。”

“好。”

夏漓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的。

她最最不願意消耗與晏斯時相關的人情。

這晚洗澡,創可貼揭下來,腳跟的磨傷沾了水,有幾分疼。

之後幾日傷口開始愈合。

總有隱隱的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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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樹芳和霍濟衷小住半個月便回楚城了。

緊隨其後的五一假期,夏漓回家一趟。

楚城沒有飛機場,也尚未通高鐵。從臨市下高鐵,再轉大巴,抵達時已經是下午了。

薑虹和夏建陽盼得熱切,早早等在路邊,待夏漓下了出租車,搶著去拿行李。

邊往回走邊寒暄,聽說夏漓中午隻在高鐵上吃了個麵包,薑虹忙說:“飯一直熱著的,湯也都燉好了,你休息一會兒,我炒個小菜就能吃飯。”

“你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

到家,夏漓先去了趟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再出來。

回舊沙發上坐下,看見茶幾上有張傳單,夏漓隨手拿起來。

那是張樓盤宣傳廣告,上麵列出的戶型普遍100來平米,均價3500元左右。

夏建陽這時候從廚房走出來,端了盤切好的蘋果。

夏漓問:“你們去看房啦?”

“沒。隨便接的傳單。”

“這小區在哪兒?”

“體育公園附近。”

“那你跟媽有空可以去看看,有特彆好的戶型,可以留意一下。”

夏建陽有些局促,“看了也買不起。”

“我幫你們出首付,你們自己還貸。”

廚房裡的薑虹忙說:“你工作才攢了幾個錢,你自己也要用啊。”

北城生活成本高,夏漓每月工資除掉房租、吃飯和通勤,實則剩不下什麼。

但每年發的年終獎,她都存下來了。

按照開發區房價均價估算,三成或者四成首付,叫她一次性拿出來還不至於太難。

夏建陽也說:“你以後自己還要成家,我們不能花你的錢。”

夏漓說:“房價每年都在漲,現在買是最劃算的,以後萬一你們想回老家養老,這房子賣了也是一筆投資。你們先去看嘛,看了再說。”

夏建陽和薑虹就沒再說什麼了。

夏漓的視野比他們開闊,做決策也能想得更遠,這種大事上,他們已經傾向於聽從她的判斷。

夏漓下午睡了一覺,傍晚時分起來。

坐客廳裡看電視的薑虹問夏漓:“你羅叔叔說晚上想請你吃飯,你想去嗎?他說他上回去北城時間不湊巧,連飯都沒請你吃一頓,過意不去。”

“你們去嗎?”

薑虹說:“我們無所謂,主要看你。”

“我不是很想去。”

“行。那我打電話跟他說。”

這種時候,夏漓常常會想,長大獨立的好處之一,就是擁有了更多的話語權。

以往,這種情況根本由不得她說不。

晚上,薑虹做了幾個菜,都是夏漓愛吃的。

吃飯時,夏漓問了問薑虹和夏建陽的近況,得知工作一切順利,放心幾分,又說,“約在下周的體檢,到時候你們記得去。”

薑虹說:“以後彆浪費這個錢了,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麵,我們又幫襯不上什麼。”

夏漓說:“花的都是必須的。”

後頭便是閒聊,夏建陽狀似無意地提起:“聽你羅叔叔說,霍董上回去北城,你幫忙做了導遊?”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夏漓很是直接地問道:“爸,你想說什麼?”

“沒有……我就想問問,了解了解情況。”

夏漓卻很了然:“是不是羅叔叔想讓你打聽,我跟霍董的外孫是什麼關係?”

夏建陽不說話,但那表情擺明了被夏漓說中。

“爸。”夏漓語氣平和,“您和媽現在的工作,都是我想辦法幫你們找到的。我當初的想法就是,以後能不麻煩彆人就不要麻煩彆人,尤其是羅叔叔。您現在也不是靠他吃飯,其實不必要再對他那麼小心翼翼。”

薑虹笑說:“你爸就是看人臉色看習慣了。”

夏建陽不吭聲了。

薑虹說:“我就說了閨女的事情你少管。我們啥事不做白享福,你還不樂意。”

“這不是……關心漓漓嘛。”夏建陽訕訕地替自己分辯兩句。

在家沒什麼娛樂活動,夏漓早早洗漱過去了床上。

床單被罩都是剛洗過的,被芯和被褥,薑虹也趁出大太陽時晾曬過,有一股乾燥的香氣。

在家又待了一天,夏漓便返回北城。

為了趕第一趟高鐵,她起得很早,上了車以後就戴上U型枕開始補覺。

中途醒來,查看手機,發現有晏斯時發來的新消息。

YAN:今天回北城?

夏漓回複:是的。

YAN:哪趟高鐵?

YAN:我去那邊辦點事,順便接你。

夏漓沒去細究這“順便”有多“順便”,拍了車票信息發給他。

幾小時顛簸,終於抵達北城的高鐵站。

夏漓拖著行李箱,朝出口走去。

遠遠便看見了晏斯時。

白衣黑褲的一身,頎長的身形,叫人懷疑是否電影明星的清雋麵容,以及總有些拒人千裡的清落氣質,很難不讓人一眼看見。

夏漓加快腳步,而晏斯時也似看見了她,抬眼望過來。

在他的視線裡行走,總像撐一隻舟渡湖,明明是平靜的湖水,卻總覺得有潛藏的暗流。

叫她腳步都有些不自然。

到了跟前,夏漓打聲招呼,晏斯時自然地接過了她手裡的箱子。

邊走,晏斯時邊問:“很早就出發了?”

餘光裡瞧她一眼,能看出麵容有兩分舟車勞頓的倦色。

“嗯。想早點到,留出點時間休息。楚城什麼時候通高鐵就好了,以後就不用這麼折騰。”

萬向輪軋軋地碾過路麵,那聲音聽起來幾分歡快。

到了停車場,晏斯時將車解鎖,拎著行李去後備廂。

夏漓拉開了副駕駛車門,一下頓住——

那座位上,放了一大束的粉色玫瑰,粉泡芙,小碗大小的重瓣花朵,層層疊疊,拿雙層紙包裹,裡頭一層是白色的雪梨紙。

整一束漂亮得都有些嗲氣,像被寵壞的小公主。

聽見後備廂車門關上,夏漓望向駕駛座。

對麵車門打開了,隔著車廂,夏漓看向晏斯時,“這個……”

“給你的。”晏斯時看她一眼,表情似再平靜不過。

原來真不是錯會。

夏漓抱起那束花時,那沁甜的香氣撲麵而來,叫她莫名的有些手足無措。

而晏斯時或許誤會了她遲疑的意思,就說:“放後座去吧,免得占位置。”

夏漓想了想,倘若一路都抱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