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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啟動,彙入夜色。
晏斯時說:“今天謝謝你。”
夏漓搖頭,“你上回才說不要跟你客氣,那對我也是這樣。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我感覺最近都是我在給你添麻煩。”
“那不叫添麻煩。”
那叫什麼呢?
總覺得這話該有後半截,晏斯時卻不說了,讓她一瞬的心情像是瞥見一個線頭粘在了絨毛的衣服上,拈了半晌卻莫名給拈丟了。
不踏實的意猶未儘。
夏漓手臂撐窗胡思亂想,直到晏斯時出聲,叫她回神。
“怎麼想到送我外婆花?”
“我們在街上恰好碰見有個男生當街給她女朋友送花,戴老師就埋怨你外公,說她上個月生日,連花都沒收到一束。明明知道她現在練習打字不方便,還要送她那麼沉甸甸的寶石鐲子,戴著做事情都不利索。”夏漓笑著說道,“那時候走累了,我安排他們到咖啡館歇腳,旁邊就是花店,就隨便買了一束送給她。”
戴樹芳生日,晏斯時送的是她最喜歡的紅茶茶葉。
夏漓這樣一說,他也不自覺自省,當時應當再配一束鮮花。
好似,照顧人的心情是夏漓的一種天賦。
這種天賦無所謂討好或是諂%e5%aa%9a,因為於她似乎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得她照顧的人,卻能得片刻慰藉,或是整日的好心情。
也不怪相處半天,戴樹芳就這樣喜歡她。
她的確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女孩子。
“那你的那一支誰送的?”晏斯時問。
“花店。”
果然。
四月柔柔的晚風吹得人神思懶倦,夏漓連打了幾個嗬欠。
坐副駕駛的人應當陪聊,這是她的禮儀,但今天半天走了十五公裡多的路,她一個疏於鍛煉的社畜,此刻很有些電池耗儘之感。
她又打了一個嗬欠,手指揩去眼角的眼淚,“抱歉,我想睡一下。”
聲音也疲軟下去。
晏斯時說:“睡吧。到了叫你。”
夏漓睜眼時,車廂裡一片闃靜。
駕駛座那邊窗戶開著,晚風疏疏吹進來,輕卷著煙霧,昏暗裡一點火星,來自於晏斯時的指間。
他比這空氣更沉默,夜色中側臉的輪廓似靜嶺起伏,目光蟄伏於黑暗,清冷的,遙遠的。
夏漓怔怔地看著他,沒出聲。
那煙他拿在手裡,幾乎沒怎麼抽。
在這項不良嗜好麵前,他並不是個老手。
可能有點像是有些人心情不好便習慣買醉,香煙此刻發揮了酒精的作用。
她無聲地窺探還是被發現。
那煙燒到了一半,晏斯時手臂回收,往滅煙器裡輕摁時,倏然轉頭。
夏漓隻來得及閉眼,但睫毛顫了幾下。
“醒了?”
“嗯……”夏漓不好再裝睡,睜眼,“怎麼沒叫我?”
“看你睡得很熟。”
夏漓摁亮了手機屏幕,看一眼時間,據此推算,他至少等了她半個小時。
心裡泛起一種像是手指抓過毛桃的感覺,那樣很細碎又不致命的癢,洗過了也有觸覺殘留。
“你心情不好麼?”
“不是。”
“那就是等我等得太無聊了。”夏漓笑說。
晏斯時怕她誤會,解釋道,“在想一些事。”
想什麼,夏漓不好再問。
那煙滅掉了,狹小空間裡殘餘的煙草氣息,片刻後也消失殆儘。
晏斯時將車啟動,往夏漓所在小區駛去。
他換擋時,夏漓目光瞥去一眼,看見自己送給他的打火機,“這個生日禮物你還喜歡麼?”
“當然。”
簡單兩個字,卻叫她有心情洗過一遭的輕筷感。
晏斯時看她,幾分斟酌著問道:“五一有什麼安排?留在北城,還是……”
夏漓回神道:“可能得回楚城一趟——你外公外婆什麼時候回去。”
晏斯時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倘若他們也五一回去,可以同行。
“他們下周就走了。”
夏漓點點頭。
晏斯時說:“在楚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係他們,不必客氣。”
“好。”
夏漓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的。
她最最不願意消耗與晏斯時相關的人情。
這晚洗澡,創可貼揭下來,腳跟的磨傷沾了水,有幾分疼。
之後幾日傷口開始愈合。
總有隱隱的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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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樹芳和霍濟衷小住半個月便回楚城了。
緊隨其後的五一假期,夏漓回家一趟。
楚城沒有飛機場,也尚未通高鐵。從臨市下高鐵,再轉大巴,抵達時已經是下午了。
薑虹和夏建陽盼得熱切,早早等在路邊,待夏漓下了出租車,搶著去拿行李。
邊往回走邊寒暄,聽說夏漓中午隻在高鐵上吃了個麵包,薑虹忙說:“飯一直熱著的,湯也都燉好了,你休息一會兒,我炒個小菜就能吃飯。”
“你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
到家,夏漓先去了趟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再出來。
回舊沙發上坐下,看見茶幾上有張傳單,夏漓隨手拿起來。
那是張樓盤宣傳廣告,上麵列出的戶型普遍100來平米,均價3500元左右。
夏建陽這時候從廚房走出來,端了盤切好的蘋果。
夏漓問:“你們去看房啦?”
“沒。隨便接的傳單。”
“這小區在哪兒?”
“體育公園附近。”
“那你跟媽有空可以去看看,有特彆好的戶型,可以留意一下。”
夏建陽有些局促,“看了也買不起。”
“我幫你們出首付,你們自己還貸。”
廚房裡的薑虹忙說:“你工作才攢了幾個錢,你自己也要用啊。”
北城生活成本高,夏漓每月工資除掉房租、吃飯和通勤,實則剩不下什麼。
但每年發的年終獎,她都存下來了。
按照開發區房價均價估算,三成或者四成首付,叫她一次性拿出來還不至於太難。
夏建陽也說:“你以後自己還要成家,我們不能花你的錢。”
夏漓說:“房價每年都在漲,現在買是最劃算的,以後萬一你們想回老家養老,這房子賣了也是一筆投資。你們先去看嘛,看了再說。”
夏建陽和薑虹就沒再說什麼了。
夏漓的視野比他們開闊,做決策也能想得更遠,這種大事上,他們已經傾向於聽從她的判斷。
夏漓下午睡了一覺,傍晚時分起來。
坐客廳裡看電視的薑虹問夏漓:“你羅叔叔說晚上想請你吃飯,你想去嗎?他說他上回去北城時間不湊巧,連飯都沒請你吃一頓,過意不去。”
“你們去嗎?”
薑虹說:“我們無所謂,主要看你。”
“我不是很想去。”
“行。那我打電話跟他說。”
這種時候,夏漓常常會想,長大獨立的好處之一,就是擁有了更多的話語權。
以往,這種情況根本由不得她說不。
晚上,薑虹做了幾個菜,都是夏漓愛吃的。
吃飯時,夏漓問了問薑虹和夏建陽的近況,得知工作一切順利,放心幾分,又說,“約在下周的體檢,到時候你們記得去。”
薑虹說:“以後彆浪費這個錢了,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麵,我們又幫襯不上什麼。”
夏漓說:“花的都是必須的。”
後頭便是閒聊,夏建陽狀似無意地提起:“聽你羅叔叔說,霍董上回去北城,你幫忙做了導遊?”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夏漓很是直接地問道:“爸,你想說什麼?”
“沒有……我就想問問,了解了解情況。”
夏漓卻很了然:“是不是羅叔叔想讓你打聽,我跟霍董的外孫是什麼關係?”
夏建陽不說話,但那表情擺明了被夏漓說中。
“爸。”夏漓語氣平和,“您和媽現在的工作,都是我想辦法幫你們找到的。我當初的想法就是,以後能不麻煩彆人就不要麻煩彆人,尤其是羅叔叔。您現在也不是靠他吃飯,其實不必要再對他那麼小心翼翼。”
薑虹笑說:“你爸就是看人臉色看習慣了。”
夏建陽不吭聲了。
薑虹說:“我就說了閨女的事情你少管。我們啥事不做白享福,你還不樂意。”
“這不是……關心漓漓嘛。”夏建陽訕訕地替自己分辯兩句。
在家沒什麼娛樂活動,夏漓早早洗漱過去了床上。
床單被罩都是剛洗過的,被芯和被褥,薑虹也趁出大太陽時晾曬過,有一股乾燥的香氣。
在家又待了一天,夏漓便返回北城。
為了趕第一趟高鐵,她起得很早,上了車以後就戴上U型枕開始補覺。
中途醒來,查看手機,發現有晏斯時發來的新消息。
YAN:今天回北城?
夏漓回複:是的。
YAN:哪趟高鐵?
YAN:我去那邊辦點事,順便接你。
夏漓沒去細究這“順便”有多“順便”,拍了車票信息發給他。
幾小時顛簸,終於抵達北城的高鐵站。
夏漓拖著行李箱,朝出口走去。
遠遠便看見了晏斯時。
白衣黑褲的一身,頎長的身形,叫人懷疑是否電影明星的清雋麵容,以及總有些拒人千裡的清落氣質,很難不讓人一眼看見。
夏漓加快腳步,而晏斯時也似看見了她,抬眼望過來。
在他的視線裡行走,總像撐一隻舟渡湖,明明是平靜的湖水,卻總覺得有潛藏的暗流。
叫她腳步都有些不自然。
到了跟前,夏漓打聲招呼,晏斯時自然地接過了她手裡的箱子。
邊走,晏斯時邊問:“很早就出發了?”
餘光裡瞧她一眼,能看出麵容有兩分舟車勞頓的倦色。
“嗯。想早點到,留出點時間休息。楚城什麼時候通高鐵就好了,以後就不用這麼折騰。”
萬向輪軋軋地碾過路麵,那聲音聽起來幾分歡快。
到了停車場,晏斯時將車解鎖,拎著行李去後備廂。
夏漓拉開了副駕駛車門,一下頓住——
那座位上,放了一大束的粉色玫瑰,粉泡芙,小碗大小的重瓣花朵,層層疊疊,拿雙層紙包裹,裡頭一層是白色的雪梨紙。
整一束漂亮得都有些嗲氣,像被寵壞的小公主。
聽見後備廂車門關上,夏漓望向駕駛座。
對麵車門打開了,隔著車廂,夏漓看向晏斯時,“這個……”
“給你的。”晏斯時看她一眼,表情似再平靜不過。
原來真不是錯會。
夏漓抱起那束花時,那沁甜的香氣撲麵而來,叫她莫名的有些手足無措。
而晏斯時或許誤會了她遲疑的意思,就說:“放後座去吧,免得占位置。”
夏漓想了想,倘若一路都抱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