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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 北途川 4564 字 6個月前

金烏從生下來就住在扶桑樹上,母親隻每天帶他們去值日,送他們回來,其餘時間都是春神來照看,在它眼裡,春神和半個母親也差不多。

小姑娘踩著扶桑枝,拽住母親的裙擺,安靜地依偎著母親。

她有些吃醋,想母親隻關注自己,不要關注那隻鳥。

春神笑了笑,揮了揮手,讓金烏從自己肩上下去,然後彎腰,把女兒抱了起來。

小姑娘立馬開心了起來,周圍蝴蝶和花鳥飛舞,浮光如流螢。

金烏撇撇嘴,撲棱著翅膀,飛到扶桑身上站著,拿翅膀裹著他腦袋,說悄悄話:“你怎麼背著我偷偷生孩子呢?咱倆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扶桑嫌棄地把他翅膀扯下來,“不是。”

金烏勾著扶桑的脖子:“口是心非

,我不在的日子,你肯定很寂寞吧?”

扶桑誠實回答:“很開心。”

十個金烏一個比一個鬨騰,每天吵架聲能震破天門,時不時還要打一架,夜裡睡不著就開始湊頭交談,說著說著又能吵起來。

有時他們母親在寢殿都能聽到兒子們的吵聲,遣報信鳥過來罵他們,偶爾請出打神鞭挨個兒抽一頓才老實。

其實他們不在的時候,扶桑有時候確實不大適應,但他覺得他們不在,實在是太清淨了。

金烏從左肩飛右肩,又從右肩飛左肩:“我不信,你撒謊。”

扶桑:“……”

如果他也有這份自信就好了。

金烏鬨騰許久,終於覺得乏味,找了個順眼的樹枝趴著睡覺去了。

兄長們都沒了,隻剩他一個了,他明日還要早早去當值。

春神抱著女兒,看起來很高興,扶桑便也忍不住開心起來,他跟在母女身後,像個影子,悄無聲息,寸步不離。

但可惜,她又要上戰場了。

臨彆時,他望著她,有些悲傷地問:“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她回望他,眼神那麼柔和,卻讓他不敢看,他低垂著眉目,忽然湊上前,%e5%90%bb住她。

唇舌糾纏,她的靈體也緊緊纏擁著她,好像這樣就可以離她更近些,擁有她更多一些。

她終於還是推開他,變出一片盛大的花海,她笑著說:“藏了禮物在裡麵,記得仔細找一找。找到了回來獎勵你。”

她解了自己的發帶,纏在他手腕上:“想我的時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那發帶其實是她養的一條蛇靈,據說是女媧夭折的後代,靈體飄到極東之地,住在了赤木林,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每日裡還是自己給自己找吃的,赤木林結一種紅色的果子,果子甘甜美味,靈力充沛。

或許是吃多了,它慢慢也長出了靈智,有一日赤木林著火,它倉皇飛出去,被春神救了下來。

它靈智不高,隻會找個地方盤著,春神就把它養在發尾,當個發帶用,它身上墜了一個鈴鐺,那鈴鐺叫做音蠱,音蠱每日跟著春神,記錄了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還會模仿她說話。

春神把它送給扶桑,讓他聊作消

遣。

扶桑摸了摸鈴鐺,點了點頭。

她走了。

扶桑又開始變得有些寂寞和無聊了,他經常走在花海裡散步,一片一片花瓣地尋找,但可惜什麼也找不到,他想,或許本來就什麼也沒有,她隻是給他找些事乾,這樣他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即便他覺得大概率就是這樣,但他還是會認真去找。

女兒常常跟著他,拽著他的手指,像個小尾巴。

她常常問:“母親什麼時候回來?”

他喜歡聽到任何人提起她,這會讓他覺得安心,於是他笑一笑,“戰爭結束就回來了。”

女兒不知道戰爭具體是什麼樣的,有一天金烏帶著她偷跑了,他們跑到下界去,戰爭十分的殘忍,嚇到了小姑娘。

她回來後連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害怕地抱住父親的胳膊,愈發焦急地問:“母親什麼時候回來。”

扶桑也開始有些著急,戰況焦灼,不知道前線到底如何了。

他很想跟著去,哪怕隻是做她陣前的一個前鋒。

但是他不能留女兒一個人待著。

天帝很忌憚她。

隔三差五就要差人來探望,實則是監視,好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異動。

終於,還是出事了。

女兒把雲崖燒了之後,天罰降下,卻應在了春神身上。

據前線的人說,看到春神正在與人交手,雷劫忽至,她生生扛了四道天雷,險些命喪敵軍之手。

而邪靈趁她虛弱再一次出現。

邪靈以惡念怨念為食,戰爭這樣的殺戮殺伐之地,幾乎是源源不斷的能量來源,他幾乎所向披靡。

春神很快把他壓了回去,但這事還是傳到了天帝的耳朵裡。

那孩子燒了雲崖倒是罪不至此,但她竟然不受天道製約,這事卻讓天界大吃一驚。

他們要帶走女兒,扶桑無論如何也不同意。

最後連扶桑也帶走了。

然後就是無休無止的審問和高壓,他們利用一切辦法逼迫她凶惡的一麵,試圖看她究竟能到什麼程度。

扶桑告訴她,不可以做壞事,會連累母親,她始終都記得。

可她畢竟

還是個孩子,她根本無法自控,她的憤怒失控的時候,化作巨大的弑神花,生吞了四個神。

天界萬花頃刻之間全部凋零。

這次甚至沒有天罰。

天帝震怒,要將她絞殺,可無論派誰去,都做不到。

她看著嬌弱,神力也並不深厚,可任何術法對她來說就是像是水投入水中,火燒著火,全都是泥牛入海,毫無作用。

但她並不是不會痛,甚至常常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張酷似春神的臉上,全是迷茫、恐懼和害怕。

她和父親被關押在一處,她後來甚至不敢看父親,怕看到他眼裡的難過和悲痛,她總是背著身,用單薄的手臂抱著自己的膝蓋,輕聲說:“我沒關係。”

扶桑的調用自己的本體,讓枝葉填滿了牢籠,他要去見天帝,可枝葉伸出一寸,就被砍一寸,絞殺一寸。

但他還是固執地不停生長,每一根枝葉都像是一往無前的死士。

最後,他也沒有成功,女兒看到越來越虛弱的父親,輕輕抓住了他的手:“父親,不要。”

扶桑雙目赤紅,輕輕撫摸女兒的臉頰,他的眼睛像是充了血。

看女兒都看不真切了。

他就那麼看著她,覺得女兒就像是他擁有的愛一樣脆弱,他愛她,卻什麼也給不了她,什麼也留不住。

“父親,再給我聽聽母親的聲音吧!”女兒說。

他晃了晃鈴鐺,鈴鐺翁鳴片刻,春神含笑著問:“怎麼啦?我的寶貝。”

母親沒有這樣叫過她,可她覺得真正的母親也會這樣疼愛地叫她的。

她笑了笑,抹了抹眼淚,然後站起身,主動說:“我願意去無儘海。”

流放之地,向來有去無回。

扶桑驚怒:“不可以。”

但女兒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隻是低垂著腦袋,對看守她的人說:“走吧!”

後來……

後來天界屬於春神女兒的長命燈,很快就滅了。

扶桑痛不欲生,大鬨神殿。

天帝念在他剛失愛女,未曾罰他。

他被送回雲崖的時候已然沒有意識了。

徹底陷入沉眠,因為不願意麵對喪女之痛,也不知道怎麼麵對春神,遲遲不願意醒過來。

誰知再醒過來,就是春神隕落的消息。

但其實這中間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祖神分五帝而治天下之後,就以身化萬物,長眠天地間了。

隻留下自己的心臟,化為一塊兒問道石,矗立在雲虛天。

如果有解不開的疑惑和心結,就可以去問那問道石,它是祖神的化身,便是天地的化身,也就是天道的化身。

因而它絕對正確。

沒有錯誤,隻有正確。

因為錯誤也是正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扶桑的女兒沒有去無儘海,她去找那問道石了。

雲虛天在天外天,通往天外天的路,也幾乎全是死路。

長命燈很快滅了,便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了。!

第28章 記憶(雙更合一)

“然後呢?”景春目不轉睛地盯著富貴兒。

富貴兒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了句:“你其實都猜到了吧!”

景春反問:“你覺得呢?”

富貴兒覺得她詐自己:“所以你猜到了多少?”

“所以你瞞著我多少?”景春也不給他糊弄自己的機會。

富貴兒抬起翅膀抱住頭,煩躁地在地上滾來滾去,“你以前多溫柔啊,怎麼變成煩人精了!”

它有些遺憾地嘀咕了句,“你這一世竟然真的不笨。”

景春嘴角抽了抽:“你好意思說誰啊?”

難道三界最強煩人精不是你自己?

富貴兒滾累了,爬起來,嚴肅說:“沒錯,你就是春神,你沒死,你女兒死沒死不知道,我以前一直以為是死了,但最近發現好像……”它不敢確認,也就不敢亂說,“好像有點變故。”

其實景春在密室裡就猜出來了。

隻是她覺得荒謬,不可置信。

哪怕終於聽到富貴兒開口,她也還是有些迷茫,她想不起來關於初任春神的任何事,她無法把故事裡的那個人和自己建立任何的聯係,理智告訴她她就是春神,但那些故事,如同另一個完全不相乾的人。

富貴兒攤手:“我就說等你自己慢慢想起來嘛!你非要問,問了你又不信,信了你又想不起來。”

景春皺了皺眉:“他也知道?”

富貴兒望天:“你摸他第一下他就知道了,但他不敢信,他甚至害怕是夢,連話都不敢跟你說。”

景春:“……”

景春本來還想問一句:“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

但她記得自己說過好多次了,富貴兒這種無恥的鳥,是根本不會因為說謊而羞恥的。

富貴兒膽子又大起來,飛到她肩膀上站著,翅膀勾住她腦袋:“所以你讓他再生一個,他很會帶孩子,不行我帶,我這麼賢惠正直又善良。”

景春忍無可忍:“滾。”

過了會兒,問它:“你知道他本體現在怎麼樣嗎?”

富貴兒歪了歪頭:“那能怎麼樣呢?他本體杵在不周山,就跟喜馬拉雅山長在地球上一樣,難不

成誰還能把喜馬拉雅山搬走?”

景春咬了咬牙:“我怎麼那麼想揍你呢?”

“靠,你真的變了,你變得好凶,我好害怕。”富貴兒捂著臉,裝作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時不時還露出半隻眼偷偷瞄她。

景春把它扯過來打了兩巴掌,終於才解氣。

“富貴兒,你有病!”

“呸呸呸呸呸!”富貴兒跺腳,“壞女人。”

景春打累了,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任由它開始狂怒:“對,我是壞女人,我是毒蘑菇,是食人蟻,是巨齒獸,是哥斯拉,你咬我?”

她和富貴兒貧嘴了一會兒,竟然就睡著了。

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或者做噩夢,但其實她腦子裡什麼都沒有,那故事讓人悲傷,但又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