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就拉到廢品站換看中的東西。
一來二去,他和廢品站老大爺熟悉了,知道他姓孫,他便喊他孫伯。
孫伯看中時仲整車的手藝,上次嘗到一點甜頭還想找找他來著,沒想到人自己送上門了。
打著以後好合作的主意,他對時仲天天送來點廢品換東西的行為表現得很寬容,有機會就拉著他去他藏寶貝的地方瞧一瞧,看能不能修出來點啥。
時仲一般不隨便動手,動手必能整出來個大家夥,稀罕得孫伯任他在廢品站轉悠。
於是樂善最近就發現,時仲時不時會往家裡拿回點東西,有的比較實用,有的隻是擺著好看,還有的甚至要讓她放好藏起來。
與此同時,他身上也變得越來越臭,像是整天待在垃圾堆裡一樣,需要每天燒水洗澡。
這天他再次臟兮兮臭哄哄地回家,身上的衣裳還黑乎乎油光光的,散發著一股子鐵鏽味,聞得樂善臉色一變,終於忍不住叫住他,準備就此來場詳談。
時仲卻眉開眼笑地遞上一個小紙包,打開裡麵露出兩張乾淨又嶄新的鈔票,獻寶似的給她。
“姐你看,這是我賺的外快。”
樂善看一眼卻不接,虎著臉問他做了什麼。
時仲臉上的笑意僵住,支支吾吾地不肯講,還拿小眼神不停地瞟她,好像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瞧他這樣的反應,樂善一不小心就想歪了,心裡一著急,手啪地拍在桌子上,大聲喝道:“快說都乾了什麼,從實招來!”
時仲抖了一下,結結巴巴地開始老實交代。
樂善得知前因後果,差點被噎住。
“就這?就這?你做得很好啊,有啥不能講的。”
“那章 那不是擔心姐知道了嫌棄我麼。”
時仲十分不好意思,說完臉都紅紅的,加上蹭到的黑機油,整一個小花貓。
樂善心生憐惜,張嘴想說什麼,突然被外麵傳來的咚鏘聲打斷。
第19章 慶幸
咚咚鏘鏘一陣鑼響,引得大夥紛紛往外跑。
樂善和時仲顧不得再說什麼,也忙不迭地出來查看,聽到鄰居都在議論是怎麼回事。
很快,隨著鑼聲的臨近,他們便一眼明了是什麼情況了。
隻見一隊係著紅袖巾的人昂首挺%e8%83%b8地從街那頭走過來,一邊鏘鏘敲著銅鑼,一邊壓著個塗花了臉的人。
那是個十分落拓的中年男人,此時的裝扮奇怪又滑稽,頭上不僅戴著高高的白紙帽子,%e8%83%b8`前還掛了個四四方方的牌子,上麵寫著資本家某某某,罪名挖社會主義牆角,今日接收審判遊行示眾等等。
眾人看了恍然大悟,卻又滿臉的懵愣。
“怎麼就到這種地步了,不至於吧。”
樂善聽到身旁有人小聲嘀咕,語氣十分唏噓,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卻不知更讓人難以置信的還在後麵,那人的唏噓聲才落下,遊行的隊伍便走到人群最多的地方停下,由打頭的那位開始朝中年男人吐唾沫,邊吐邊罵,高聲列出對方一係列的罪行。
與他的‘高談闊論’相對比的是街道兩旁眾多圍觀者的沉默和驚愕,大家幾乎呆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的發生。
樂善環顧左右,發現沒有一個人試圖上前阻止,身旁時仲正緊緊拽著她的衣袖,以防她一個衝動衝上去當了出頭的椽子。
樂善拍了拍他的手,讓他不用擔心。
她沒那麼傻,也沒那麼天真,她救時仲是因為報恩以及機緣巧合。
至於其他人,那不是她的責任,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書上都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樂善現在沒本事兼濟天下,隻能獨善其身護住自己一家人,其他再不敢多想的。
而且有個最關鍵性的問題,誰知道那人到底是真有罪還是假有罪啊。
這是在場不少聰明人心中顧忌的地方,當下都選擇置身事外默默旁觀,聽著中年男人的罪行被數落完畢。
至此,當大夥以為終於結束時,那夥人又給他們上演了最重要的一出戲。
那就是由中年男人的親生女兒討伐罪惡滔天的他,以正視聽。
一直跟在隊伍最末尾,不被大家注意到的某人隨即被叫到前麵,被樂善看到後不禁睜大眼睛。
她小聲和時仲確認:“你看這位女同誌像不像上次來找你的那個姑娘?”
畢竟人長的好看,她還挺有印象,隻見過一麵就記住了,隻是現在看到她在這裡,以及將要做的事,一時不太敢確信。
時仲微微點頭,心情沉重道:“是她,她上次說跟隨母親改嫁,沒想到居然還……”
下麵的話他實在難以說出口,因為那個姑娘也就是許芸芸已經開始像剛才的人一樣,不僅對著中年男人吐唾沫,還大聲羅列他的各種罪行。
不管真真假假,那些罪名聽著是挺像那麼回事的,尤其是當這些罪名還是出自對方親生女兒之口,可信度瞬間飆升,人們的情緒一下被調動起來。
特彆是到最後,許芸芸大聲宣布與其正式脫離父女關係,徹底將中年男人打落塵埃。
中年男人一直垂著的頭終於抬起來,狼狽不堪的臉上流下兩行淚水。
遊行隊伍的帶頭人高舉雙手,激動得大喊口號。
“打倒帝國主義,社會主義萬歲!”
“打倒資本家,人民萬歲!”
圍觀者中很多義憤填膺的人開始跟著喊,握拳舉手的不在少數。
樂善象征性地舉了兩下,繼續和時仲竊竊私語。
“不管怎樣,那都是她親爸,難道平時她爸不疼她嗎?”
不然她怎麼會在彆人欺負她父親的時候,自個兒非但不去幫忙,還幫著外人往上狠狠踩一腳呢。
即使是為了自己,也不用非得這樣啊,疏遠無視不就好了。
樂善表示難以理解。
時仲倒是比較清楚許芸芸為什麼會這樣做,難掩憎惡道:“她爸以前很疼她的,對她媽也不錯,可惜再多的好也抵不過人性自私。”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遊行隊伍已經重新啟動,繼續敲著銅鑼往下一條街走,圍觀群眾跟著開始移動。
許芸芸完成她的任務,依舊跟在隊伍最後麵,路過樂善兩人那裡時,無意間和他們對上視線。
許芸芸眼睛一黯,情不自禁般喊了聲阿仲哥。
混亂的人群中,樂善側開一步擋住她看向時仲的目光,麵帶不善地警告:“許同誌,時仲現在是我的人,我想你應該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許芸芸臉色變換,最後撇了撇嘴,指著一身黑機油味道熏臭的時仲道:“那你就是這樣對他的?”
不等樂善回答,她緊接著深情滿滿地跟時仲說阿仲哥你看你跟著她也享不到什麼福,還要被她這麼搓磨,何苦來著,當初還不如讓我來幫你呢。
時仲神情複雜地看她一眼,“你能幫我什麼?像對你爸一樣踩我一腳嗎?”
許芸芸語噎,“我那是沒辦法,不得已而為之,阿仲哥你要理解我啊。”
“我不想理解,我隻知道現在我過得不錯,至少我爸不光能吃飽穿暖,還能看腿治傷生活安定。而你呢?你有本事管外人,怎麼沒本事把你親爹撈出來?還要靠羞辱他保住你自己!”
時仲厲聲厲色的一通反問和斥責,令許芸芸啞口無言。
周圍這時已經開始有人注意到他們了,時仲說完不等她再講什麼,果斷拉上樂善的手轉身離去,走得毫不留戀。
許芸芸望著他們的背影快速消失不見,眼眶一熱,差點哭出聲來。
樂善和時仲是看不到的,他們回到院裡將門關上,隔絕一切喧鬨,繼續做自己的事。
時仲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還牽著樂善的手,慌忙鬆開,耳尖微微泛紅。
樂善沒有察覺,自然地去給他兌熱水洗澡,還問他要不要幫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時仲心口怦跳,忍不住胡思亂想。
幫忙?幫什麼忙?怎麼幫?不需要!不需要!
經過這樣一攪合,他那些剛剛才生出的煩亂情緒立馬被刺激得消散一空,除了緊張,什麼都沒留下。
等到洗完澡吃過飯,夜深人靜之際,時仲方從睡夢中睜開眼睛,悄然回憶起白天街上發生的那一幕,後怕與慶幸接踵而來。
後怕如果不是他及時找到出路,今天許叔叔的遭遇極有可能就會同樣落到他和父親身上。
慶幸還好他運氣不錯遇到樂善,被她拉一把從泥潭脫身,有了庇護,不用遭罪,已比其他人好上太多。
他要惜福,更要心存感恩。
心底刻下這道信念,時仲翹起嘴角,重新閉上眼睛準備入睡,突然房門一動被打開了。
樂善摸著黑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時仲不知道她要乾什麼,便保持熟睡的姿勢不動。
結果他感覺到她隻是幫他們掖了掖被子,然後又遊魂似的飄出去,輕輕關上門走遠。
時仲豎著耳朵傾聽,直到聽見隔壁的隔壁傳來開門關門聲,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眼角溼潤地蹭了蹭枕巾,安心進入甜美的夢鄉。
第二天淩晨,時仲比以往起的早了一個小時,做早飯時也儘量什麼快做什麼,最大縮短耗費的時間。
樂善聽到動靜看了下時間,覺得不太對勁立馬爬起來。
時仲看到她,不用她出聲詢問,立馬交代:“姐,我想趁著上班前先去城西一趟。”
“想家了?”樂善猜道。
時仲點點頭又搖搖頭,想家是肯定想的,不過他這次回去主要還是想看看家裡的情況。
瞧昨天那樣子,形勢好像更嚴重了,他家那個院子就那麼放在那裡,他有點不放心。
可為了避免給樂善這邊帶來麻煩,他又不敢白天過去被人發現,因此隻能趁著現在大家都在熟睡的時候,摸黑過去瞅一眼。
樂善:“我跟你一塊去。”
萬一遇到什麼事,兩個人也能相互照應。
時仲沒有拒絕,兩人匆匆吃點東西,收拾一下騎車趕往城西四合院。
路上依舊是樂善騎車帶著時仲,飛快穿過街角巷陌,風馳電厲一般,直至到達那片地界的邊緣才猛地停下。
夜幕下這裡十分安靜,到處都是靜悄悄的,而自行車騎駛的聲音太響,時仲不想驚動他人,樂善就提前停下來推著進去。
頭頂的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從烏雲後露出臉,悄然播散下清暉為他們照亮道路。
時仲在這兒長大,對這裡十分熟悉,閉著眼都能找到自家院門。
他領著樂善熟門熟路地來到那座仿佛離彆許久的小院門口,陡然發現他們好像已經進不去了。
不知何時,院子大門已經被裝上,門上掛著把鐵將軍,還有兩張交錯貼著的封條,上麵蓋有政府的大紅公章。
這……
“收歸國有了嗎?”樂善看到這種架勢,下意識低喃道。
這個詞還是她曾經從父母口中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