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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立即響起一個警惕的少年音,“誰?!”

“時小哥,是我樂善,昨晚咱們見過麵的。”

可能是記得她的幫助,屋內窸窸窣窣片刻,房門被打開了,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他們是不是打你了?又受傷了嗎?”樂善看出他的狀態比昨晚還不如。

時仲擋著門搖搖頭,確認真是她後才放她進去,哽咽道:“我沒事,但是父親的腿被他們打斷了。”

樂善駭然,順著他擔憂的目光往屋裡看去,入眼之處和院裡一樣淩亂不堪,隻有小小的床上還算乾淨,上麵正躺著位麵容憔悴的老者,人已昏迷,嘴裡卻痛%e5%90%9f不斷。

她眼尖地看到對方的右腿上纏著一圈白布,斷掉的位置像是被刻意糾正過,但和另一條正常的腿仍舊不一樣。

“那是你弄的?這樣不行啊,必須得送醫院!”

時仲紅著眼沮喪道:“我想背他去的,可是我章 我背不動,跑去叫醫生,他們又不肯來。”

如果不是樂善現在過來,等下他都打算試著去找找昨晚的那位好心老軍醫。

樂善一聽,立即捋袖子,“我來,我背得動。”說著就走到床邊準備動作。

時仲愣了下,慌忙上前幫忙。

樂善看到他細細的胳膊,一把推開他,“不用你,快去收拾點要帶的東西,他這傷八成會住院。”

時仲聽到吩咐猶如找到主心骨,忙不地的跑去主屋打包袱。

趁他忙碌的功夫,樂善小心將時父放到自己背上,儘量輕柔地把他背起來。

片刻後,兩人在院中會合,剛要出去,大門口忽然衝進來一群戴袖章拿紅纓的小鬼頭,堵著他們不放行。

時仲見狀立馬擋在樂善身前,憤憤道:“昨夜已經有人來過一次,我家都被砸了,你們怎麼還不罷休?!”

帶頭的小鬼白眼一翻,“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你家被砸關我們什麼事?我們還沒開始跟你清算呢。”

“你們講不講道理?還有沒有律法了?我父親腿被打斷,現在要去醫院,人命關天,算我求求你們行不行?”時仲低吼,拚命壓抑著淚意。

小鬼們無動於衷,甚至露出很快意的笑容,說誰讓你家是壞份子,今天不被我們改造改造,都彆想出門。

這下彆說時仲,樂善都聽得十分惱火,撥開時仲對這群小鬼頭厲聲道:“讓開!”

小鬼們雖然懾於她的大體格,但也分寸不讓,不滿道:“你誰啊?憑什麼給你讓?敢幫助壞分子,信不信把你一塊抓起來。”

樂善挺直腰板,“我是工人階級,憑什麼?憑我爸是烈士,憑我哥是烈士,你們誰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鬨到部隊領導那裡,也要跟你們沒完!”

與擁有真槍杆子的解放軍比起來,隻拿著紅纓木槍裝模作樣的小鬼頭自然是假把式。

“騙章 騙人的吧,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樂善狠狠跺下腳,地板哢嚓裂了,嚇得小鬼們差點尖叫出聲。

“時仲,跟上。”樂善頭也不回地喊,然後雄赳赳氣昂昂,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小鬼頭靠近。

得益於剛才的震懾,她往前邁一步,小鬼們咽著吐沫往後退一步,直到一步步走出大門。

時仲一手拿包袱,一手拿她帶來的籃子,全程跟小媳婦似的跟在後麵。

等到終於出來,樂善讓他先走,自己斷後。

時仲知道自己容易拖後腿,聞言趕緊往外跑,準備藏在不遠處等她。

小鬼們試圖圍上來阻攔,樂善當即抬腳,作勢要踹他們,嚇得對方啊地尖叫著抱成一團。

“…………”

就這還敢出來鬨革命?滾回家再吃點奶吧。

小鬼頭被臊得臉紅脖子粗,眼睜睜地瞪著樂善背著人走遠。

樂善在轉角遇上忐忑等待的時仲,兩人儘最大努力將時父迅速送往最近的醫院。

好在醫院沒有拒收,也沒問他們是不是壞分子,隻要不是他們自己爆出來,人家隻管給病人救治。

至於之前時仲說的醫生不肯去他家出診的問題,樂善結合自己剛到不久小鬼頭們就衝過來的情況,大概猜到點東西。

於是時父在急救室急救期間,樂善和時仲等在外麵,她趁機悄聲問他:“你家是不是被誰盯上了?”

她去的時候,肯定是有人看到跑去通風報信了,不然那些小鬼頭怎會來得那麼快。

時仲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清楚,還是不能說。

樂善明白他不想牽連自己的心思,建議他最近一段時間彆回家了,就和時父在醫院住著,傷筋動骨一百天,怎麼也得養上兩三個月啊。

說不定這躲一躲,就避過去了呢。

想到他們要住這麼久的院,樂善不禁摸了摸口袋,“你手裡錢票夠不夠?”

時仲說夠,恰巧急救室的燈滅掉,緊閉的門隨即打開,兩人趕忙上前詢問時父的狀況。

醫生說他的小腿骨斷了,卡在肉裡,傷處腫脹比較嚴重,好在送來及時,他們已經對他進行清創接骨打石膏,接下來好好養上幾周,以後不影響腿部正常使用功能。

時仲神色大喜,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怪好看的。

樂善卻在這時候想起他也需要打石膏的問題,眼睛不禁看向他昨晚傷的那隻腳。

腳上簡陋的夾板已經沒了,要不是昨晚親眼看到他一瘸一拐過,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今天從見到他開始,他可沒表現出一點瘸腿的跡象,中間跑著送時父來醫院時,他也沒落下過。

但是樂善更相信伍叔的診斷,趁機和醫生提出也給時仲看一看。

時仲最終和他父親一樣,都被打上石膏吊起腿,一塊躺在病房裡的床上養傷。

兩個人這個樣子,樂善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她的上班時間快到了,便和時仲商量花點錢票請個護工來,管飯不要緊,關鍵是得把人照顧好。

時仲沒有反對,給樂善拿了一大把錢和票,勞煩她把住院手續和手術費也給辦了繳掉。

樂善送佛送到西,做完這一切才提出告辭。

“等叔叔醒來,你們有啥事可以和護工講,我現在要去上班,下班了再過來看你。”

時仲點點頭,依偎在枕頭上的小臉透露出一種乖巧,眼巴巴地望著她離開,輕輕說了聲謝謝。

樂善走之前將籃子留下,裡麵裝著她早起做的紅棗糕。

因為在醫院耽擱了點時間,上班路上她都是風一般飛奔而過,直到快要到達廠裡時才停下來喘口氣,順便整理一下衣裳頭發。

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粗噶的男聲,“樂同誌去上班啊?”

樂善轉頭看去,發現是廠裡同車間的工友,一個短小精悍的黑皮男青年。

平時兩人很少說話,跟陌生人差不多。奇怪的是,他現在竟然在沒話找話地同她打招呼。

樂善禮貌回應,“嗯,同誌您有事嗎?”

黑皮清清嗓子,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樂同誌,聽說你家準備給你說親,你覺得我咋樣?”

樂善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出大馬趴。

她震驚地看向瘦猴一樣的黑皮,再看看自己人高馬大且比他高出快兩個頭的模樣,瘋狂搖頭表示他倆不合適。

“咋不合適了?哪裡不合適?”黑皮青年較真地大聲嚷嚷。

樂善:“…………”

哪不合適,還用她說嗎,大兄弟你心裡沒數?

不過既然人家給臉不要,那她就隻能直言不諱了。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其他方麵先不談,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咱倆體型不搭配。”

黑皮一下臉上脹紅,被她話裡露出的意思刺激到,惱羞成怒。

“什麼不搭配,我能看上你就不錯了,也不瞧瞧你那身大骨頭架子,除非是鄉下需要種地賣力氣的,不然城裡人誰會要你!”

“這就不必同誌你操心了。”樂善也不是好欺負的,當即不軟不硬地懟回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剛好腳下踩到一個小石子,輕輕那麼一踢。

黑皮啪唧摔了個大馬趴,由於臉朝地,嘴巴都磕流血了呢。

樂善跳開驚呼:“同誌為啥行此大禮,現在可是新社會,不講究磕頭那一套了。”

黑皮慘叫著說不出話,張嘴露出血呼啦啦的豁牙。

哎喲,太磕慘了,沒眼看。

第3章 心願

黑皮摔傷,上午的工直接請假沒來。

樂善落得個清淨,心情不錯,好運跟著來。

中午去食堂吃飯,發現竟然有魚湯,她搶著打上滿滿一飯盒,拿回家給母親補身子。

樂母不舍得喝,被樂善勸著多喝幾口,剩下的都被她解決。

稍後她去外麵洗刷飯盒,耳朵聽到屋裡的動靜不對,趕緊跑回來看,就見到母親正趴在床邊朝痰盂裡大口吐血。

樂善霎時慌亂,“媽——!”

樂母沒想到還是被她發現了,抬頭虛弱地笑笑,眼睛一閉失去知覺。

樂善臉色大變,連忙背起母親直奔醫院,一路橫衝直撞到醫生麵前,哀求道:“快救救我媽,她吐了好多血。”

醫生迅速為樂母安排急救。

樂善等在外麵,整個人恐慌得不行,算是體會到早上時仲等在急救室外的心情了。

不同的是,她等的時間比時仲長,也讓她心裡越來越不安。

直到夕陽西下,天色將晚,急救室的門終於開了,醫生神色凝重地走出來。

樂善心中一緊,撲過去急問:“醫生,我媽怎麼樣?”

“血止住了,病人的命暫時保住。”醫生說到這裡,麵露猶豫之色,“她患的是癌,情況你們清楚的吧?”

樂善身子晃了晃,“我知道,不是能治的嗎?”

“早中期可以,晚末期是沒辦法的,治療反而會加重病人的痛苦。”

而樂母早在被發現時就已經是晚期了,拖到現在都算得上奇跡,是她堅強的意誌一直在堅持,同時也備受病痛折磨,身體如今已到強弩之末,快要撐不下去了。

樂善撲通坐在椅子上,難以接受。

“真的沒辦法了?轉去軍醫院行不行??”

醫生搖頭說沒用的,與其讓病人折騰來折騰去,還不如趁著她還在,餘下的時間裡給她吃好喝好,沒有遺憾安安心心地走。

樂善不信,等母親醒來,馬上和她商量轉去軍醫院的事。

在她的設想中,憑她的體格和大力氣,進入部隊並不難,到時再求求父親和大哥以前的領導,給母親在軍醫院找個最好的醫生治病,說不定能治好呢。

她把這想法說出來,樂母立馬炸了,扯開輸液管就要錘她,邊錘邊罵。

“你個死丫頭,當兵是那麼容易的?樂家三代單傳,到媽這裡好不容易生了倆,結果你爸你哥都當兵沒了,隻剩下你一根獨苗苗,你要是再有啥事,媽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