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1 / 1)

我的滿月 江亭 4242 字 6個月前

的黑水,被澆了一頭一臉,湯藥灑在枕頭、被單上,弄得身下又濕又臟。

對麵另一個女人,乾瘦、抽搐、兩眼翻白,兩手完全異化壞死,臉皮深深地耷拉下來,隻有兩瓣蒼白的嘴唇在那堆壞死的皮膚裡張開,去接旁邊連接著輸液袋的細管。

滿月想走近去查看,有人突然從後麵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張沒有眼睛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退開兩步,才看清楚那是個活人,隻是眼洞裡沒有了眼球。他低聲說了句抱歉讓開身體。

對方不耐煩地發出哼聲,拖著步子往兩排病床的深處走,一步、再一步、再一步......煙霧流動起來,重疊的人影投射在霧幕上,黑色的扭動的如同蛆蟲的人影,此起彼伏的嘬噎交相回蕩,仿佛是在迎接新來的腳步,將他往這綠色的地獄拽進去。

饒是滿月從醫多年,看慣了腐壞畸形的人體,也感到一陣惡心。他幾乎是頭也不回從三樓跑出來,回到二樓診室時他和戚崇衍臉上都是沉重的表情。

“裡頭的煙霧有問題。”重新獲得了新鮮空氣的滿月仍然難以抑製嘔吐欲,他反應過來,惡心感很可能不僅僅是因為視覺上衝擊太大:“那種臭味,可能是大|麻。”

戚崇衍也覺得不舒服,頭暈目眩。

艾琳嚇了一跳,把帶來的乾淨的水倒給他們喝:“怎麼還有毒品?太危險了。”

“可能是為了進一步麻痹他們的痛覺。我們還是太大意了。”戚崇衍分析。

滿月歎氣:“不隻是麻痹痛覺,這樣他們就算死了,也不會感覺到痛苦。”

他歎氣是因為這種死法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稱得上“仁慈”。

正好診室這時候叫號,艾琳帶著戚崇衍進去,為了保險,滿月沒跟著,隻在外麵等。

戚崇衍被艾琳扶著進了去,男醫生坐在窄小的格子間裡。他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圓臉小眼,眼皮厚得像是要把眼睛褶進臉裡麵。他剛剛結束上一位病人的病案整理,抬頭看到戚崇衍的時候愣了一下,好像也沒想到戚家的繼承人會出現。

“李......亥?坐。” 醫生指了指旁邊的小木凳:“長得挺像戚崇衍的。不會有血緣關係吧?”

李亥是假名。戚崇衍沒說話,按照安排好的讓艾琳說:“要說真有血緣關係,醫生你信嗎?”

她是開玩笑的語氣,話隻說一半,任由對方猜想。

申尚赫也沒有多計較:“第一次來?哪裡不舒服?”

艾琳繼續說:“醫生,我們已經檢查過了,是基因病,”她把在濁水檢查的單據放在了醫生麵前,微紅著眼眶說:“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他還很年輕,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的......”

申尚赫拿過濁水的單據看了一眼就扔在了旁邊,似乎不太相信濁水的檢查報告,指了指身後連接著檢測儀的醫用病床:“脫鞋,躺上去,我複核一下。”

艾琳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們事先準備好濁水的檢查單就是怕這一步。萬一現場檢測戚崇衍的基因突變速度是正常的,他們就沒有辦法繼續看病了。

但如果拒絕檢查隻會更加可疑。艾琳隻好去看戚崇衍的眼神,戚崇衍臉色淡淡的,站起來走過去:“能拉個簾子嗎?人來人往的,不想被人看到。”

申尚赫低笑了一聲,但還是轉身把簾子拉上了。

艾琳隻能在簾子外麵焦急地等。二十分鐘後,隻聽申尚赫說了聲“好了”,簾子一掀開,戚崇衍從床上坐起來,仍然還是平靜的臉色。

“的確是基因病,而且已經二次加速了。”申尚赫坐回了桌子前麵,“怎麼不去濁水治呢?不都去那裡檢查了。這裡條件肯定沒有濁水好。”

“我們沒有那個經濟條件嘛......”艾琳窘迫地說。她樸素的穿著對應這話很合適。

申尚赫沒有馬上接話。艾琳看著他的眼色又補充:“再說了,濁水也不怎麼樣。治不好人,還收那麼多錢……”

“我也治不好你兒子。這病目前還沒得治。”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這個病……”

申尚赫扶了扶眼鏡:“太太,你彆怪我說話不好聽,我對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因為我見過太多的病人,這裡治不好,跑回濁水,或者在濁水、其他地方治不好,跑過來讓我治。來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人,效果不如意就破口大罵。所以醜話我說在前麵,我治不好這個病,也救不了任何人。我隻能儘力讓你們活的時間長一點,活得沒那麼痛苦。”

艾琳懇切地點頭:“您放心,我們不會怪您的。我們也是多方麵考慮才下決心來找您。”

“我治可以,你就要相信我,要按醫囑吃藥治療,彆我開了藥,你不吃,或者吃了不好,倒過頭來說我害人。我是擔不起這個責任的。我不賺你任何藥錢,對吧?診費你以為都進我兜裡嗎?診所是要分走大部分的,我在這一周上七天班不比你賺得多。”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隻有您這樣的醫生,才是真的為了病人好。”

申尚赫擺擺手,仿佛恭維話聽多了:“我沒那麼高尚,我就是個普通醫生,看病賺個吃飯的錢。要是想賺大錢,我壓根不用來這種小地方,我可以留在濁水的,我不想留而已。”

艾琳一驚:“您以前在濁水工作過?”

申尚赫指了指牆上一排榮譽證書中間的一張照片:“你可能不認識,濁水的首席科學家。以前我就是在她手底下工作的,濁水號稱最牛逼的科研團隊。前幾天那個鬨得沸沸揚揚的藥估計就是那裡出來的。”

戚崇衍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那是一張雙人合照,照片裡,申尚赫身穿白大褂站在濁水實驗樓的大堂裡,背後牆上正是濁水標誌性的LOGO。

站在他身邊的,赫然是濁水昔日的首席科學家,歌賽。

“照片不是合成處理過的。我檢查過了。”戚崇衍用通訊器偷偷掃描了一張,“他以前在歌賽手下工作過,這個人應該不難查出來。雖然他可能在濁水用的也是假身份。”

滿月把照片傳給林克和光明看。

林克一時沒有想起這個人:“他身上的工卡是綠底的,說明在濁水呆的時間不長,不超過3年。3年以上資曆才是藍底。10年以上是白底。他肯定也不是核心團隊的成員,估計隻是個普通實驗員,找了個機會和歌賽合影。有的實驗員崇拜歌賽,會找她合影甚至要簽名。”

“能進濁水的人力資源庫比對嗎?就算已經退出公司,應該會留有曆史檔案吧?”

“可以。我找一下人力資源部的同事問問。請稍等。”

等待的間隙,艾琳好奇地問戚崇衍:“大少爺,那個申尚赫給你做檢查的時候,為什麼沒露餡兒?我在外麵捏了一把汗,就怕查出來你的基因突變速度已經正常了。”

“那個機器很好乾擾。”戚崇衍的天才機械設計師的身份畢竟不是誇大的,一個檢測儀而已,到他手邊隻有聽話的份:“我的通訊器有電磁乾擾功能,趁他拉簾子稍微動點手腳的事。”

五分鐘後林克拿著資料回來了:“他在濁水的時候就叫申尚赫,濁水醫科附屬大學微生物遺傳學博士,畢業後進入濁水第六附屬醫院工作1年半,申請轉入微生物研究部,轉崗後沒多久就辭職了,辭職理由是濁水給他的崗位不符合他的個人的職業規劃。”

“真是專業出身的呀。”滿月很驚訝。

第55章 基因病一點也不可怕∮思∮兔∮在∮線∮閱∮讀∮

“他坐過一年牢。”麥金利·獅巴優哉遊哉地從後麵走過來:“阿賈耶·烏特巴桑傑給他疏通關係提前保釋出來,來到了這裡。然後他就變成了烏特巴桑傑的私人醫生。”

在場的幾隻天鵝對地下城都不熟,隻有戚崇衍知道這個名字:“小賭王?”

“王個屁,腦子都沒發育全的東西,交點好運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獅巴嗤之以鼻:“申尚赫給他治了兩年病,治死了。兩年的時間足夠申拿著他的錢開紅房子,賣藥斂財,風生水起。最後他連桑傑的葬禮都沒去。”

“關係鬨掰了?”

“不知道。桑傑家一落千丈,他也沒再和他家打過交道。”

光明問:“你怎麼知道的?”

事情發生在獅巴城,麥金利·獅巴不可能不知道:“我盯著這個人有一段時間了。在桑傑把他保釋出來當私人醫生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過他。桑傑就是第一個我認識的、喝繞帶湯的人,他死的時候,家裡人都說他是基因病病死的,我讓人偷偷抽了他的遺體的血送去檢驗,血液酒精濃度3800mg/ml,不死就奇怪了。”

光明皺眉:“大概率是酒精中毒引起的呼吸衰竭死亡。你沒去抓申?桑傑本來是你的人吧?”

獅巴冷笑:“他是自願喝的那些酒,姓申的又沒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喝酒。”

“但你還是派人盯著他了。為什麼?”

“他在我這裡推廣繞帶湯,大量斂財,我的人懷疑他是借行醫的名義洗錢,所以才報告給我。後來他們盯了這人一段時間,發現他不是洗錢,他是真的在給人看病,而且聚集了大量非常忠誠的病人,對他頂禮膜,形成教派。後來我下麵的人俗稱他們這群瘋子叫‘臍帶教’。”

“不對。”光明覺得時間對不上:“自然教是幾十年前就有的了,應該不是申尚赫創立的。”

“教派也會不斷更新換代的。”獅巴答:“而且你看他們這個教的人像是長壽的人嗎?不愛衛生、喝酒嗑藥,說不定實際掌權的人都是年拋,隔兩年又是新人了,換個人上來又換一種路線和思維,現在掌權的那個和當初創始人差到十萬八千裡之外都很正常。”

戚崇衍覺得這個解釋有道理:“自然教的確是這兩年才變得特彆極端、暴力、攻擊性強。這也可能是掌權人的路線變動問題。”

光明問獅巴:“能確定他就是現在自然教的掌權人嗎?萬一他後麵還有人呢?”

獅巴覺得他想得還是單純:“是不是實際掌權人重要嗎?難道殺了申、移平紅房子,就不會再有一個胎盤教、童子尿教出現?隻要有人信,這玩意兒永遠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戚崇衍皺了皺眉,像是聽出了點彆的東西:“你是不是……和他們有過衝突?”

“桑傑死了之後,我派人剿過一次他們的窩點,那時候還不在紅房子那兒。”獅巴承認:“抓了幾個庸醫,藥房燒了,明令地下城不允許賣臍帶酒。姓申的滑溜得很,跑掉了。結果沒半年,又在紅房子作了巢。這次學得聰明,不和任何我的人來往,對外不收藥錢,隻收診費,就不算賣藥,再把臍帶酒改了個名字,就是後來你們知道的‘繞帶湯’。”

“所以他所謂不收藥錢,其實是為了鑽你的政策空子。”

“大陸城還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