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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證據確鑿,便抄家問斬!”

一時間,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文卿垂著頭,目光薄涼。

他在利用公儀峻豐盈國庫,鏟除異己,公儀峻在利用他在朝臣間立威。

“若無其他事,便退朝罷,文卿留下。”

眾朝臣跪地而拜:“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偌大的金鑾殿上,不多時,便隻剩下他們兩人和幾個太監。

“先生,本宮方才幫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呢?”

文卿淡淡道:“殿下秉公執法,何來幫臣一說?況且,就算殿下不說,微臣也當儘力輔佐殿下,以求來日。”

公儀峻目光沉沉地笑了起來。

“先生怎麼突然彈劾裴念之?裴家根基很深的,家底也夠殷實,這牽一發而動全身,以後裴係的官員都會針對你。”

“並不是突然,臣早就在收集證據了,隻是最近才收集完備,總不能沒有證據便彈劾,那就是誣陷了。”

“先生的智謀,若是肯分一半給本宮鋪路,本宮也不必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了。”公儀峻自階上走下,蟒袍加身,貴氣逼人,“本宮不是你的學生嗎?彆人的先生都拚了命地教導學生,唯獨你,卻總是不來東宮。”

“先生,本宮很想念你……”

文卿淡淡道:“殿下,金鑾殿隻談公事,不談私情。”

“那東宮便能談私情嗎?”

文卿並不想在這裡激怒他。

雖然他知道南溟後六衛在看不見的地方保護著他,但這個險他寧願不冒。

“先生。”

公儀峻俯身靠近他,撚起他肩上一縷墨發,癡迷地嗅了嗅。

“本宮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本宮就知道,這輩子不會有人比你更合本宮的心意了。”

“七年了,本宮每夜都想著先生,欲渴纏身,情難自抑……”

“夠了!”文卿偏開頭,眉心嫌惡地皺起,“微臣沒有斷袖之癖,若殿下真心愛惜微臣,便請發乎情止乎禮。”

“真心愛惜……?”

公儀峻忽然發瘋似的按住他的肩,咬牙切齒道:“本宮就是因為太愛惜你,這些年才不曾動過你!不然你以為憑你一個殘廢,怎麼能次次把本宮的顏麵往地上踩?”

“太子殿下!請自重!”

戶部侍郎顧岱去而複返,身邊還跟著一個鐘堂。

春陽心急如焚地看著殿內,氣喘籲籲趕回來的文念恩摸了摸春陽的腦袋,小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公儀峻陰沉地看著殿門口的兩個官員。

一個顧岱,文係一派的寒門高官,要碾死不容易,但也並非什麼棘手之事。

一個鐘堂,世家大族的嫡長子,鐘家明明是太子黨,此刻居然來壞他的好事?

“本宮不是說了,沒有其他事便退朝嗎?”

鐘堂皺緊眉頭,正待說些什麼,顧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道:“太子殿下,微臣和幾位同僚平日都習慣和文大人一同下朝的,今日在殿外等候多時也不見文大人出來,便鬥膽進來找找了。”

“本宮和文大人有要事相商,閒雜人等都給本宮滾出去!”

文卿卻道:“如果殿下的要事是指方才那件事,那請恕微臣不能從命。”

“哎呀哎呀,文大人和殿下既是君臣,亦是師生,何必將氣氛搞得這麼僵呢?來日方長不是很好嗎?殿下也知道文大人的性子,寧折不彎,雖說是殿下金口玉言,也得給文大人一些時間才好啊。”

顧岱拿出平時混官場那一套,又開始和稀泥,一邊奉承公儀峻,一邊替文卿開脫。

鐘堂忍不住插話:“太子殿下應當品德賢良,怎能做這樣強迫朝廷重臣的事?若晏清背後有世家大族撐腰,殿下還敢不敢做出此等荒謬之事?”

他的性情才是真的剛直,文卿頓感頭疼,心想這下得欠好大一個人情。

顧岱臉上青了又綠綠了又青,回頭眼刀像是想殺人:“你彆多話——”

公儀峻從文卿身邊離開,陰鷙地看著這位刑部侍郎鐘堂,開口便嘲諷道:“若沒有鐘家,本宮今日便用你的血來洗這金鑾殿。”

“本宮一定會在你父親麵前替你美言幾句,鐘大人。”

“那便多謝殿下了。”

鐘堂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顧岱一拍腦袋,完了。

公儀峻忿忿離去,行至殿門,隔著數人意味不明地和文卿對視一眼。

文卿心想,如今撕破臉,恐怕不得不和辛稷安聯手,將清流一脈籠絡些進來。

他以為寒士一派體量不小,足夠暫時牽製住公儀峻,沒想到這瘋狗發起瘋來不管不顧,寧願自己掉幾塊肉都要咬他一口。

“晏清,沒事吧?”

顧岱走過來,輕輕扶住輪椅的把手。

“沒事。”文卿搖搖頭,“今日之事,多謝。”

“不必言謝。”顧岱一邊推他出去,一邊指著鐘堂,“對了,是他拉著我過來的。”

鐘堂突然被提及,像是在學堂裡突然被先生點名了一樣,正色道:“是文念恩找我過來的。”

文卿淡淡地抿了抿唇,看向鐘堂:“多謝。”

他一直以為,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事事以家族利益為先的人。

前世他和鐘堂政見不和,在朝堂上互相攻訐,他也以為他是在為鐘家爭取緩刑,以謀求最後的利益。

如今看來,也許並不是如此。

比起如今的他而言,鐘堂是更為純粹的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不存私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狀元府冷清許久,終於又接見了幾位客人。

文濯蘭偷偷摸摸溜進宮裡去找淑妃喝酒去了,府裡除了幾個下人便沒有旁人,文卿拿出珍藏的仙崖石花待客,鐘堂輕抿一口,實誠道:“我在晏清你這兒就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

話音未落,文卿和顧岱都笑了起來。

“那便是我的不是了,給鐘大人賠禮道歉,今日多喝幾杯。”

“跟沒喝過好茶似的,你哪次來我府上我沒用好茶待你?”

鐘堂被兩人打趣得有些臉熱,隻管喝茶,不再言語。

文卿也看出來了,這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又打到了一起,交情還不淺。

過了一會兒,顧岱終於忍不住問道:“晏清啊,太子怎麼回事?不會真對你……”

“我很能理解——”

“你理解個頭啊!”顧岱反手一巴掌打在鐘堂臉上,啪地一聲,文卿看得一怔,心想這顧小公子好生潑辣,平日竟沒看出來。

鐘堂捂著臉,沉聲道:“我說我很能理解他的愛美之心,畢竟我曾經也覺得晏清天下第一好看,但強人所難並非君子之道,明君賢主更是不該如此下作!”

顧岱的心情並沒有因為這番話好轉多少。

文卿安靜地喝著茶,目光在二人臉上流轉一圈,大概明白了眼下是番什麼情景。

第26章 報應

“相貌如何, 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更何況當年的探花郎是子山,皇帝欽點的大夏顏麵。”文卿拂袖置盞, 淡淡莞爾, “明統兄,珍惜眼前人。”

沒等鐘堂說什麼,顧岱先吃了一驚:“什麼……有這麼明顯嗎?”

文卿但笑不語。

其實並沒有多少端倪, 平時這兩人在眾目睽睽下很少走到一起, 朝堂上也沒有什麼交集,偶爾有也是各執一詞, 水火不容。◇思◇兔◇網◇

但方才兩人之間對視的眼神明顯有異。

態度很好偽裝,眼神中卻總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實的心緒。

文卿無端想起公儀戾望向他的眼神。

亮晶晶的, 熱烈而崇拜, 像兩汪汩汩沸騰的泉水, 清澈, 明朗,純粹。

一彆不過數日,竟如此想念。

“對了,晏清,你家不是還有個小公子嗎?怎麼不見人影?”顧岱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左右環顧一周。

楊柳岸,舊亭台, 府院的一切都被打理得很好, 隻是顯得過於冷清。

“他去學堂讀書了。”文卿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便轉言道, “二位今日就在寒舍用膳罷, 想吃些什麼菜?可有什麼忌口?”

“我不吃薑, 其它都還好。”顧岱說。

“簡單備些飯菜就行,我們都不挑食。”鐘堂正襟危坐。

顧岱起身去廂房如廁的時候,文卿以為鐘堂會質問自己當年為何對他說“當心顧岱”,心中已經想好了措辭,把一切歸結於誤會,可鐘堂卻什麼也沒說,隻是將一枚令牌遞給他,叮囑道:

“這是歸玉令,可以調動鐘家培養的一部分死士,你帶些人在身邊,有備無患。”

文卿沒有接,隻問:“為何要避開子山?”

“他若是知道了,心中恐怕有些吃味。”

“子山性格直率,又怎會因此吃味?無非是想要明統兄多偏愛照顧罷了,他年紀比你小兩歲,是該寵著些。”

鐘堂恍然:“……是這樣嗎?”

文卿沒有回答,轉而道:“令牌收回去罷,我身邊有人護著,今日若是沒有你們,事情便麻煩許多,但也不是沒有脫身之法。”

鐘堂頷首,將歸玉令收入懷中,顧岱回來時正好見二人齊刷刷地盯著自己,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用完午膳後,鐘堂親自將顧岱送回府中。

文卿轉動輪椅,回到正房。案上的文書案牘還待批閱,沉香嫋嫋飄升,那枚青竹流蘇壓襟被取了下來,衣帶散開,如玉般白皙細膩的肩頭上留下了青紫的淤痕。

藥匣中各種瓶瓶罐罐,傷藥自不會少,文卿取下一個甜白釉圓瓷罐,指腹沾取一點膏藥塗在淤傷處,用掌心慢慢推開。

膏藥化開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來,文卿蹙緊了眉,咬緊下唇,呼吸有些艱難。

他行動不便,出門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公儀戾幫他沐浴的時候便會仔細檢查,若發現傷痕便幫他上藥。這化瘀藥不知用了什麼藥草,效果雖好,用在身上卻總是很疼,公儀戾看他疼得厲害,便會湊在他的傷口處給他吹吹氣。

當時隻覺得公儀戾稚子心性,如今人不在身邊,倒想念起氣流吹拂在傷口上的感覺了。

文卿苦澀地抿了抿唇,給另一邊肩頭也上了藥。公儀峻下手極重,文卿這些天本就愈發病弱,受不得痛,如今總覺得上半身骨頭疼得要命。

“十一。”

窗外低沉的聲音從屋頂飄下來。

“屬下在。”

“給春浦傳信,加大藥量,不必畏手畏腳。十日之內我要聽到太子病重的消息,暴露了也沒關係,我會保他出來。”

“是。”

春浦是他安插在公儀峻身邊最得力的眼線,體內種著蘭心蠱,一旦背叛他,子蠱便瞬間發作,母蠱也會收到感應。

父母親族的牽絆,對於一個被遺棄的孩子來說還是太輕了些,假以時日,東宮的榮華富貴便會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