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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小老虎。

兩頭生著長尾、毛茸茸耳朵的小老虎。

還有、還有那漫長的、繾綣的夜晚,淵嘯貼著他的耳朵,認真而堅定的說他是為了他來的。

他是為了他來的。

太多了、太多了,過去難以理解、不明所以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是他的大貓兒,是他自村口梧桐樹下抱回去養傷的大貓兒;是同他走過皚皚白雪、挨過刺骨朔風,一起上鎮子的大貓兒;是暗夜行路、緊緊守在他身邊的大貓兒。

所以他那麼堅定的、執著的,從不曾動搖分毫的護他、寵他、愛他;時時刻刻、溫溫柔柔的喚著他“梧寶兒”,吾寶兒,我的寶兒。

林白梧的心口子劇烈的跳動,一股又酥又麻的熱流襲卷了全身,眼眶子再盛不下這麼多的淚,順著臉頰撲簌簌滾落下來。

瞧見他哭,淵嘯張皇失措,也顧不上身體的疼痛,艱難的爬了起來。

可它不敢往前走,生怕自己這副野蠻模樣,嚇到林白梧。便痛苦的、焦躁的立在原地,等待著小雌的審判。

許久後,林白梧重新拾起了步子,朝著銀紋白虎一步一步、緩緩的走了過去。

山風驟緊,將白虎的長毛吹得翻飛,也將林白梧單薄的衣衫吹得膨起。

淵嘯怕林白梧冷著,下意識就要擋在他身前。

它的虎爪才往前邁了一步,就見林白梧沉著臉、瞪圓眼,朝它發出一聲凶狠的咆哮:“滾開!”

他、他叫它滾……淵嘯渾身一僵,寬厚的虎爪、哆哆嗦嗦的收了回去。

峪途山東坡,虎族領地外圍,密密層層的生長著無數參天巨樹,而數以萬計的飛禽走獸,倚賴著層林而生。

這裡保留著最原始的野性,野獸凶猛、殘暴、悍戾,但凡侵入的人類,從無一人活著回去。

因此林白梧的進入,讓所有野獸都熱血沸騰、摩拳擦掌。

可瞧著路前頭那隻凶神惡煞的黑熊精,野獸們又都不敢輕舉妄動。

無數雙獸目緊緊盯著,忽的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雌性竟然進入了神虎族的領地!

那裡頭可住著峪途山主虎王!這老虎凶殘無度、殺獸如麻,這雌性竟就這麼進去了!

不止如此,他、他竟然還敢吼虎!

完了完了,這雌性完了!他定要被撕得粉碎!

林白梧瞧著在他麵前縮作一團、情狀可憐、口裡嗚嗚咽咽的大老虎,氣不打一出來——

它既然是他的大貓兒、是老虎,為什麼不說!讓他揣了崽、又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一走了之!

瞞他!什麼都瞞他!他就這般不可信嗎?!

他氣得雙目通紅,朝白虎猛撲了過去,口中恨恨的怒吼道:“騙我!為什麼騙我!明明是老虎!卻騙我懷了娃兒!耍得我團團轉!”

小拳頭落雨似的砸在淵嘯的頭頂、臉上、%e8%83%b8口……林白梧力氣小,它又皮厚,這麼打著,根本感覺不到一絲兒疼。

可淵嘯怕林白梧手疼,又怕他氣得緊了、肚子裡的小老虎有事兒。

就聽“砰”的一聲震響,銀紋白虎猛的仰躺在地,四隻巨大的虎爪縮起,挺著%e8%83%b8膛任由林白梧打。

它這一躺,山林子裡偷瞧的野獸們全都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滴溜著各色獸目,驚愕的直抽氣。

就連躲在一邊,儘量團著身子、將自己縮小的熊熊,也震驚的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它那峪途山稱王稱霸、威風八麵,一聲虎吼能嚇得方圓十裡地的猛獸齊齊噤聲的大哥哎,說躺就躺了,真是沒有半點兒骨氣……

林白梧瞧著溫馴的仰躺在自己身前、露著脆弱腹部、挺著%e8%83%b8膛任由他打的白老虎,驀地想起之前的事兒。

他剛懷娃兒那會兒,身子不穩,給不了他,就以為淵嘯想納小,這漢子便拉著他的手往自己心口子捶,還告訴他:“往這兒打,這裡疼。”

這頭老虎待他這樣好,將他當作天底下最珍貴的寶兒。林白梧想著想著,淚水糊了滿臉,拳頭的力道越來越小、越來越輕。

他再也忍不住,撲進白虎寬闊而堅實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眼淚泉湧般奔流,沾得虎毛一片水濕。

忽然,就聽見“吱吱吱”焦急的叫聲,林白梧紅著眼、偏頭一瞧,竟是那隻毛色金黃的小猴兒。

林白梧以為它是擔心自己打狠了老虎,正要解釋,卻見這小猴兒自背後掏出一根比自己身量還要長的樹棍子,塞進了林白梧的手心裡。

小猴兒怕他不明白,伸著小爪輕輕戳了戳他的手指頭:“吱吱吱!”手打,疼!用棍!

林白梧低頭瞧著手裡的樹棍子,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林白梧笑了,它的小雌笑了!

淵嘯甩了甩粗壯的虎尾,死皮賴臉的往林白梧懷裡鑽去。

它那大一頭凶獸,俯臥時都快趕上林白梧站著高,卻還當自己小呢,伸著巨大的毛腦瓜要貼貼。

*

第89章

林白梧還惱著, 瞧著拱進懷裡的毛乎乎的大腦瓜就來氣,他凶著臉、伸手將大貓兒推開。

淵嘯可憐兮兮的嗚嗚咽咽,動了動毛耳朵,又一頭紮進了林白梧的懷裡。

這一頭銀紋巨虎, 光一個虎頭就有石墩子大小。

林白梧手臂纖細, 肚子又圓滾滾的, 根本抱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 乾脆閉眼不瞧它。

忽然,林白梧隻感覺頸側一癢,偏頭一瞧, 竟是大老虎湊頭過來, 伸著厚舌、%e8%88%94上了他的頸子。

老虎的舌頭覆著一層細密的倒刺, 能輕易撕開細嫩的皮肉,因此淵嘯不敢用力,更多時候,是用噴薄著熱氣的鼻尖, 輕輕的蹭他。

林白梧紅著眼睛,哽咽著問道:“你是我的大貓兒?也是……是阿嘯?”

淵嘯微微怔忡,轉了轉虎目, 許久後, 自喉間發出一聲輕輕的“唔”,點了點碩大的虎頭。

林白梧沒有說話, 他鼓著臉、咬著嘴唇子, 好半晌後, 忽然怒氣衝衝的吼道:“那你乾啥不告而彆啊!”

“唔……”大老虎被吼得一懵, 提著金黃的瞳仁小心的瞧著林白梧, 見他紅著眼睛要哭,忙湊頭過去親他的臉蛋兒。

老虎的鼻尖溼潤而柔軟,蹭在臉頰上溫溫熱熱,讓林白梧想起它還是大貓兒的時候,就常這樣親昵的蹭他。

他心口子又酸又澀,一眨眼睛,淚水就撲簌簌滾落下來,他伸手抹了把臉,甕聲甕氣的凶它:“你走好了!還回來做什麼!瞧我天天到村口子找你,是不是可樂嗬了!”

“嗚嗚嗚!你吃了我家的臘肉,吃了我的小魚兒,說走就走了!”

“你以為往我家院裡丟野羊野牛,我、我就不氣了嗎!”

林白梧越想越委屈,哭得直打淚嗝,小%e8%83%b8脯急促的起起伏伏:“變作人了又來找我了!騙我懷了娃兒!就以為能將我套牢了嗎!”

他的小嘴兒喋喋不休,話趕話可密,淵嘯說不出話兒來,隻得“嗚嗚嗚”焦急的低吼。

林白梧聽不懂獸語:“都這時候了,你咋還不變回人?你就沒有什麼話兒要同我說嗎!”

“嗷嗚嗚!”有的有的!我有的!大老虎急得粗尾拍地。

林白梧見它一直不變作人,氣得直跺腳:“我、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我回家了!”

這時候的林白梧,多少有些恃寵而驕,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耍鬨,淵嘯都會縱容他、寵他、愛他,永遠有一個溫暖的、寬厚的懷抱,時時刻刻的等著他。

果然,他捧著圓肚子剛要走,銀紋巨虎便不知所措的嗚咽出聲,它碩大的虎頭輕輕蹭著他細瘦的手臂,寬厚的虎爪焦急的拍打著地麵:“嗷嗚嗚嗚!”不走、不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林白梧鼓著小臉兒抽噎,氣哼哼的往前走了沒兩步,就聽“砰”的一聲巨響,那如小山般高大的白老虎向後一翻,就這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林白梧心口子一凜,臉色頓時煞白,他紅著眼眶、驚叫出聲:“阿嘯!阿嘯!你彆嚇我啊!”

太痛了、實在太痛了,身體裡狂竄的熱流灼燒著每一寸經脈,似有萬根鐵針戳刺著五臟六腑,翻攪著每一塊血肉。

淵嘯早就疼痛難忍,可它的小雌在,他絕不能倒下。直到身體終於承受不住,任憑它如何掙紮,都再無法起身。

林白梧捧著肚子蹲到淵嘯身前,他伸出小手輕輕摸著它巨大的虎爪,嘴唇抖得不成樣子:“阿嘯,我隻是心裡著惱,故意和你生氣的……”

“我說的都不是真心話,你彆嚇我!”

林白梧哭得滿麵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淵嘯心口子揪緊了一樣難受,它想起身、想擁他進懷裡、想溫柔的告訴他,它知道、它都知道,它的梧寶兒從來乖巧,即便生著氣,也是天底下最好的。

可它實在爬不起來,隻能伸著虎爪輕輕的搭在林白梧隆起的肚子上。

“嗷嗚嗚嗷嗷……”有小老虎了,不能這麼哭,身子受不住。

可是林白梧聽不懂,他單薄的肩膀搖搖晃晃,哭著跪坐在地。

山林的夜漆黑深邃,隻有一輪圓月懸在遠天,將冰涼的月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子灑向大地。

風聲漸緊,峪途山萬籟俱寂,有獸嚎自遠方呼嘯。

忽然,背後響起踏碎枯葉的嘎吱脆響。

林白梧渾身一僵,下意識擋在白虎身前,輕輕轉過了頭。

沉沉暗夜下,淺淺月色間,一具高如巨石的身影立在遠處,光線太暗了,瞧不清是何物。

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具瘮人的黑影走進了月光裡,才照清楚他的臉,是熊熊。

不知道何時,高壯巨熊已然化作了人形,卻來不及多拾掇,隻隨便穿了件麻布單衣,便匆匆趕了過來。

他瞧見林白梧驚恐的神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輕聲道:“小、小嫂子是我,熊熊。”

林白梧緩緩站起身,瞧著遠處高大的漢子,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痛呼道:“熊熊你快來!阿嘯、阿嘯它昏過去了!”

“小嫂子你、你彆急啊,它沒事兒的。”

眼淚落雨似的順著臉頰往下滾,林白梧胡亂抹了把臉,聲音發著顫:“沒、沒事兒?”

熊熊走得近些,心虛的搓了搓手,道:“他睡一會兒,自己會好的。”

林白梧吸了吸鼻子,焦急的問道:“阿嘯他、他為啥會這樣啊?”

熊熊撓了撓後腦勺,支支吾吾出聲:“它當時受了重傷。”他伸著粗手指,在腹部比劃了一下,“被群虎圍攻,差點兒開膛破肚。”

“我大哥說它命好,快死的時候,被你撿回了家,傷養得差不離時,它控製不住、化成人形了,沒辦法再守你身邊,隻得回了峪途山。”

“當時峪途山東坡被其它老虎霸占,它以虎身鏖戰了數日,領地搶回來了,可又受了重傷,它想回去尋你,但是爬不起來。”

“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