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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梧冷下臉:“你說什麼?”

竹青長衫挑挑眉:“難道不是嗎?”

林白梧知道,這話絕不會憑空而來,他皺緊眉頭追問:“是範潯說的?”

竹青長衫勾起一邊唇角:“不然呢?”

林白梧從沒對一個人生出如此極端的厭惡,一層一層的疊累,快要讓他嘔吐出來。

竹青長衫既能說出這一番話,定是範潯曾用更惡毒的言語描述過鄭芷、描述過鄭家,還大肆宣揚。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個勤奮好學、飽讀詩書的儒生,竟是那卑鄙惡劣的小人。

三人都不再說話,隻沉默的前行,石板路彎彎曲曲,終於在一處幽靜彆院前停下。

“啪啪啪”三聲,門環被叩響,許久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誰人?”

門打開,是範潯驚愕的臉。

*

第59章

範潯一見來人, 下意識便要關門,卻被林白梧伸腳卡住了。

眼見著門關不起,範潯緊張得直結巴:“你、你做什麼來?”

隔著一道門,卻是天塹的距離。

鄭芷以為見了範潯, 會有千言萬語, 卻不曾想, 竟是心亂如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心口到喉管都堵了棉花一般喘不上氣, 許久, 才顫聲道:“你要同我家退親嗎?”

沉默,門裡門外同樣的沉默,隻有啾啾的鳥鳴聲, 連綿不絕。

範潯連咽了幾口唾沫:“芷哥兒, 這事兒是我不對, 可已經到了這地步,你還找來,這是何必呢?”

鄭芷咬著嘴唇:“若退親,也該是由你上門, 恭恭敬敬的同我家說清楚。你隨便打發個人算什麼意思啊?”

範潯輕蔑的笑起來:“你我定親也不過一頓飯的事兒,這退親倒要按規矩辦事兒了?”

話既然已經說到這份上,彼此再沒裝腔作勢的必要, 範潯乾脆再不偽裝, 他蹙眉直白問道:“你這是……不同意退親?嫌我給的銀子少?一百兩還不夠,你家這是獅子大開口麼?”

鄭芷看著他,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範潯, 我家待你不薄, 我阿娘更是掏心掏肺的對你, 你咋能這樣說話啊!”

“你娘掏心掏肺?”他哈哈哈大笑起來, “我來你家借銀子、哪回不得千恩萬謝、費著大勁兒,你娘摳摳搜搜,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何時對我掏心掏肺了?我實話告訴你,我早都受夠了這種為了一兩碎銀子、阿諛諂%e5%aa%9a的樣兒了!”

鄭芷愣住,他不明白範潯為何會這麼想,他家並非大富大貴,每一兩碎銀子都是他阿娘省吃儉用省下的。他不心存感激,竟還心生怨憤。

他心冷的冰窖一樣,已經感覺不到疼、已經不想再解釋什麼。

鄭芷將懷裡東西掏出來,一層一層的打開,裡頭是一遝借據,每一張上都簽著範潯的名字。

鄭芷道:“範潯,你借我家這些銀子,每一張上都簽著你的名。你就不怕我拿去你學堂,讓彼此臉麵都難堪嗎!”

範潯已是秀才,馬上要考舉人,他早已擇定了新學堂,可他在乎臉麵,仍怕鄭芷胡說八道。

他張嘴又閉嘴,許久後才緩下聲:“你這又是何必,你我雖做不成夫妻,可我、我也儘力彌補了啊!”

鄭芷緊緊捏著借據:“彌補?你彌補啥了啊?!”

範潯正要辯狡,卻聽林白梧道:“你所謂的彌補,是隨便指派個人、大張旗鼓的到鄭家甩下一百兩銀,叫全村的笑話?還是同與你一起考學的人說,鄭芷這個農家哥兒對你緊扒著不放?”

範潯被戳破了真麵目,惱羞成怒,恨恨的看去林白梧,“這兒有你什麼事兒啊?”

林白梧瞪向他:“鄭芷叫我一聲哥,這兒就有我的事兒。”

退親這事兒範潯本不占理,說難聽了,就是忘恩負義,可他料定了鄭宏老實,馮秋花礙於鄭芷的名聲都不會上鎮子同他當麵對質。卻不成想,這林白梧竟然跟來了。

林家這個雙兒他知道,這些年過得很是艱難。他本以為以他家的境況,當是沒人要的,卻不料想嫁了個還算成的漢子。

也正是這漢子,將他一顆謹慎的小膽兒養得包地包天。

範潯嘖了一聲:“哎你一個嫁了人的哥兒,跑到鎮子上私會爺們兒,如此不講體麵,就不怕你男人知道休了你?!”

林白梧蹙眉、紅起眼:“我們清清白白,如何叫私會!”

“眾口鑠金!講的人多了,你就不怕你男人心裡起疑?!”

林白梧雙手握緊成拳,顫唞著說不出話。

範潯知道戳中了他心思,愈加狠毒道:“你一個雙兒,好不容易熬到嫁了人,若再被休,下半輩子要如何過啊?”他看去鄭芷,“你家若覺得銀子不夠,那我再加五十兩,咱好聚好散!”

範潯欺身上前,忽然一道影兒黑壓壓的籠罩了來,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抓住後領子,一把提了起來。

林白梧和鄭芷齊齊回頭,就見淵嘯凶神惡煞的站在身後,神色不善,已然動怒。

他像一座小山堵在門口,粗臂一起,直接將範潯提到了眼前,範潯掙紮著反手抓住淵嘯的手腕子,卻如何也拽不開,他急吼道:“放手!你這是做什麼!”

淵嘯沉靜的看著他:“為我夫郎撐腰,你說做什麼?”

林白梧仰頭看著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阿嘯?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你不就要被人、欺負死?”

範潯瘦弱的身子在半空中搖晃,他扯不開淵嘯的手,便起了齷齪心思,反著手掐、擰、拽,淵嘯眉心一緊,抬手“咣”的一聲,將範潯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抬起手,將林白梧緊緊護在臂彎裡,下巴輕抬,點了下癱在地上的範潯:“梧寶兒,你們想咋辦?”

林白梧拉住鄭芷的手:“芷哥兒,你咋說?”

鄭芷冷眼瞧著範潯,伸手進懷裡,將一個麻灰布包朝著他狠狠砸了過去。

“咣當”悶響,布包自範潯身上掉落在地,他疼的一聲叫喚,卻因為淵嘯在,不敢開口罵人。

鄭芷垂著眼看他,顫唞著嗓子:“範潯,我鄭家絕不是那死扒著你不放的人家,你今兒個打發要飯花子似的扔在我家門前的一百兩銀,我還你。”

“你若想退親,便自己個兒好生生的來,當著眾親戚的麵同我阿爹阿娘鞠躬道歉,我便認了這退親。若不願,我便日日到這鎮子,舍了臉皮子,也絕不叫你好過。”

範潯一張臉可怖的扭曲著,他伸手指著他們:“你們、你們仗勢欺人!以為人多我便會怕?!”

鄭芷瞧著他那敢做不敢當的窩囊模樣,越發覺得惡心,他呼出口氣:“我隻給你三日,你若還是個漢子,便將這事兒好生解決了!”

範潯手拍著地,號喪一般:“我可是秀才!你們竟然敢打秀才!”

鄭芷再不想看他,他拉了拉林白梧的手:“白梧哥,我們回去吧。”

林白梧仰頭看去淵嘯:“阿嘯,走吧。”

三人反身往外走,就瞧見一架牛車停在路邊,熊熊正焦躁的站著等。

見幾人回來了,正想往前迎上幾步,卻又生生停了步子,他這身份,得避嫌。

他遠遠就瞧見鄭芷了,這小哥兒一雙眼睛通紅,該是哭過的,該是為了那該死的範潯哭過的。

他想看他,又不敢看他,最後還是撓了撓腦瓜,站回了牛車邊。

隔了這麼久沒見,林白梧真的好想淵嘯,前兩日還偷偷在心裡作誓,說什麼再不給他好臉色看,眼下也全忘乾淨了。

他一雙眼睛根本離不開他,他高挺的鼻梁、山棱般分明的下頜骨……野/性十足,無一不狠狠的吸引著他。林白梧還想再瞧兩眼,卻見熊熊一直在看他倆,才慌慌張張的彆開頭,小聲問:“你咋會來啊?”

淵嘯和熊熊是接了小金子的通風報信,說是林白梧跟車上大路了,尋著氣味一路趕過來的。

他倆怕給人瞧出破綻,順道打了頭野豬,跟著牛車一道拉了過來。

淵嘯不咋會騙人,磕磕絆絆道:“打了野豬,來賣錢,正好瞧見你了。”

他伸手指了指後麵,就見牛車車尾,正用一根粗麻繩吊著一頭巨型野豬,長長的獠牙彎起、還淌著血,不難想象它生前該是如何的凶悍。ω思ω兔ω網ω

林白梧一驚,忙看去淵嘯:“你受傷沒啊?”

“你男人,很厲害。”

林白梧耳根子發燙:“還沒賣呀?”

“沒有。”淵嘯看著他,“瞧見你,不想去賣了。”

林白梧伸手錘他,人家鄭芷才被退親,這漢子便這麼沒眼力見的膩膩乎乎,多招人恨。

他忙錯開話頭:“咱們咋回呢?我和芷哥兒也是駕了牛車來的,要麼……你和熊熊一道,我和芷哥兒走。”

淵嘯不願意,一張臉皺起來。

鄭芷羨慕的看著兩人:“白梧哥和哥夫走吧,我自己能行呢。”

久未開口的熊熊說了話:“哪那麼麻煩,咱們都坐一架車,老牛會跟車。”

這確是個好辦法,幾人點了點頭,可當務之急,是先將野豬賣了。

熊熊有認識的老朋友,肉和皮子一道收,不用他再跑兩處地方。

這野豬塊頭大,皮子乾淨,賣的價錢不少,兩人平分,到淵嘯手裡足六兩。

他想也沒想便塞林白梧手裡,林白梧偷眼瞧了瞧熊熊和鄭芷,有點不好意思:“你錢都給我了,自己不留呀?”

淵嘯握著他小手揉:“我聽人說了,男人有錢要變壞,我不想變壞,我不要錢。”

林白梧捶他:“你這都哪兒聽的亂七八糟的話。”

淵嘯伸手進懷裡,將林白梧給他繡的錢袋子掏了出來,日光下,錢袋子上的白老虎泛著淡淡的銀光,他勾起唇:“我有錢呢。”

林白梧好不容易上趟鎮子,淵嘯拉著他東逛西逛。

他倆在前頭看東西,熊熊和鄭芷不好先走,便在後頭跟著。

倆人說到底沒見過幾回麵,不咋熟,鄭芷又因為範潯的事兒鬨心,一路上都沒幾個笑臉,他瞧著那倆人握在一起的手,想著他和範潯,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過。

範潯對他,從來溫水似的不多熱情,最好的時候,是兩人定親的飯間,他送了他一隻陰刻的鴛鴦玉佩。

那鴛鴦玉佩是一對兒,和範潯的那隻湊在一起,正好是個整圓。

鄭芷垂著頭、提線木偶似的往前走,忽然,一隻熊形的糖人躍進了視線。

鄭芷一愣,疑惑的抬起頭,就見熊熊正朝他憨憨的笑:“我、我愛吃糖人兒,不好吃獨食,給你、給你也買了。”

*

第60章

鄭芷眼睫微微抖了抖, 伸手接過。

熊熊的聲音好輕好輕的自腦頂傳過來,他問:“你、你喜歡熊嗎?”

話脫口,熊熊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說什麼啊,他暗自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