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1 / 1)

淵嘯笑了笑,卻仍是要走。

林白梧心裡沒著沒落的,淵嘯在他身邊才一個多月,他就已經這麼離不開他。

他乖巧的點頭,小聲問他啥時候回來。

淵嘯見不得林白梧不高興,那一張小臉兒皺皺巴巴,大眼睛裡都沒光了。

他抱他跨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從他額頭到眉眼,一溜往下親:“十天半個月,很快就回,打獵賺了銀子,給梧寶兒買東西。”

林白梧一想起那雨夜,心裡仍忌憚,可他又沉溺於淵嘯的好,既退縮又勇敢的與他四目相接:“我不要東西,你早些回來就是。”

淵嘯瞧他表情,以為他是生氣,給他小臉擺正了,沉著聲哄:“彆和我生氣,給我親親,還沒走,就想的不得了。”

林白梧心口慌亂的跳,可還是迎起小臉給他親,他小聲道:“在外頭可不許看彆家哥兒。”

淵嘯笑起來:“外頭就熊熊,他那熊,我才不愛看,我心裡就你,隻有你。”

林白梧又苦又澀的點頭,接著,他將繡好的、裝滿了銅板、鼓鼓囊囊的錢袋子自懷裡掏出來,遞了過去。

淵嘯伸著大手來接,這錢袋子上還帶著林白梧的溫度,溫溫熱熱的,他看著那威風堂堂的白老虎,笑起來:“繡好了。”

林白梧點點頭:“你到外頭,拿整塊銀子不方便,我就換成銅板了,你瞧瞧夠用不?”

淵嘯沒打開瞧,他進林子,沒啥地方需要花錢,還有他的梧寶兒,從來不曾少過他。

他像模像樣的顛了顛:“好多、夠了。”

林白梧心裡還是怕,可一想著他要走,多少懼意都被打散了。

他舍不得他,細胳膊抱著他的手臂:“阿嘯,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淵嘯聽得氣血翻湧,黑金的瞳仁裡泛起血色,他屏息狠壓了壓,才勉強克製住。

林白梧在,淵嘯如何也不想走,可他再不走,怕是不行了。

一月餘,他艱難的維持著人形,可野獸的本能噬血、食生、暴戾,讓他再不滿足於熟肉的滋味,隻有甘甜的鮮血、殺戮的快/感,才能讓他通體暢快。

淵嘯喉嚨口發緊,人性與獸性在他身體裡瘋狂的撕扯、對抗,他止不住的顫唞起來,冷汗在額頭起了細密的一層。

淵嘯灼/熱的唇在林白梧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好,在家等我。”

翌日清晨,淵嘯啟程。

林白梧和林大川都來送行,淵嘯打獵,不像旁的帶許多工具,林白梧問起來,他隻說在熊熊那裡。

林白梧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將一個大包袱交到了他手裡。

淵嘯拎住顛了顛,包袱可沉,他渾身高燙、已經快維持不住人形,卻還狀若輕鬆道:“我是去打獵的,這是裝了多少東西?”

他想拆開來看,卻被林白梧按住了手:“沒啥東西,就換洗的衣裳……和一些吃食,你彆瞧到夏了就不在意,山裡氣候還冷呢,一去這麼多天,病了都沒人照顧。”

淵嘯背上包袱,擺了擺手:“你們回吧。”

他不過進山,倒也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的送行,連阿爹都拄著拐杖出來了。

淵嘯出了門子,外頭熊熊正在等他,駕一輛帶棚子的牛車。

淵嘯強挺著往車邊走,眼下這時候,他背這麼輕的包袱都覺得無比沉重,將包袱遞給熊熊,掀開車簾子剛要上去,林白梧卻自後頭跑了過來,“啪”的一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林白梧小小的個子,小手自後頭伸過來,臉輕輕蹭著他的背,軟軟乎乎的叫他:“阿嘯,你若在林子裡見了我的貓兒,記得幫我帶話兒……”

“好。”

“阿嘯,你早些回來,我想你。”

淵嘯渾身顫唞,他不敢回頭,生怕自己忍不住。

許久後,他輕輕拉開林白梧的手臂,跨進車鬥裡,厚簾子落下去,蓋住了最後的視線。

熊熊揮了揮鞭:“小嫂子,我們走了。”

林白梧點點頭,目送著牛車越行越遠。

山路不平,砂礫石頭多,車輪子滾過,嘎吱嘎吱的顛簸。

牛車行出去好遠,熊熊回頭去瞧,卻見林白梧那小身影還在家門口立著。

他提著小鞭子抽在車棚子上:“兄弟,小嫂子還站在門口瞧呢。”

淵嘯躺在車鬥裡,渾身發燙,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滾,他實在太痛了,隻感覺時而在熱湯裡滾煮、時而在雪窟裡冰凍,血肉、筋骨在肆無忌憚的互相撕扯,仿佛下一刻就要爆體而亡。

淵嘯聽見熊熊的話,不自覺的勾起唇角,窸窸窣窣間,他將懷裡的小東西掏了出來——林白梧給他繡的錢袋子。

他顫唞著手臂,將錢袋子貼在了臉側,那上麵有林白梧的味道,很淡很淡的皂角香,像是林間最溫柔的風,可以撫慰他所有難以忍受的痛苦。

牛車爬上山坡,往峪途山東坡腹地而去,忽然,一道白光乍起,將整個牛車緊緊包裹住。

熊熊歎了口氣,他早和淵嘯說過,這麼下去不行,可他偏是不聽,若不是實在堅持不住了,還不肯走呢。

神虎族化形者,本就屈指可數,淵嘯傷沒好利索,形態維持的很不穩定,按照熊熊的推算,淵嘯每半個月就得回峪途山林子裡以虎形修養,卻不想他硬是熬了一整個月。

牛車越往山之東行,樹林越是繁密,參天的巨木枝繁葉茂,相互交錯、往更高處延展;飛禽自密林裡撲拉飛出,扇動著巨大的翅膀,自牛車棚頂掠過;倒是走獸,遠遠聞見淵嘯和熊熊的氣味,嚇得驚慌逃竄。

前路樹林越來越密,不好過車。

熊熊跳下車板,掀開車簾子,車鬥裡,是一頭昏迷不醒的巨形銀紋白虎。

虎形的淵嘯實在過於龐大,身長足十三尺,身軀小山一般,一顆頭顱石墩子大小,虎爪肥厚、爪尖鋒利,可以輕易割斷野獸的喉管子。

熊熊立在車前、腹部卡住車板,伸出粗壯的手臂,拽住淵嘯兩隻巨大的虎爪,隻見他手臂肌肉爆起,咬緊牙關、使出吃奶的力氣一寸一寸的將淵嘯拉到車邊。

太重了,小山似的,熊熊兩手撐在大腿,累得直喘粗氣,他知道,以人形他絕對扛不住虎。

無奈歎了口氣,又伸手摸了摸才穿沒兩天的衣裳,隻聽“嘶啦”一聲響,熊熊衣衫儘裂,人形的筋骨舒展膨脹,瞬時變幻出一頭巨形棕熊。

熊熊抖了抖毛,伸出大掌抱住淵嘯,正要給他往肩膀上扛,那頭銀紋白虎卻忽的睜開了眼睛。

金色的瞳仁又深又沉,卻附著一層模糊的白,淵嘯神誌不清:“嗷嗚嗚嗚……”錢袋、錢袋。

熊熊動了動小耳朵:“嗚嗷嗷嗷!”洞裡多的是,給你當彈珠玩兒。

淵嘯不應,巨大的虎頭搖晃,反身就要往車裡爬,它這樣子路都看不清明,沒動兩下,就聽“咣當”一聲大響,連虎帶車,一齊翻了出去。

熊熊一聲咆哮,前爪拍地,抖動著粗厚的棕毛去撈虎:“嗷嗷嗚嗚嗚!”你發什麼瘋?!

“嗷嗚嗚嗚……”錢袋、錢袋!

這虎倔驢似的,熊熊沒辦法,隻得繞到翻倒的車口去給它找錢袋。

熊熊身形過寬,塞不進車鬥裡,伸著一隻大爪子摸,終於……它將那錢袋子掏了出來。

熊熊瞧著那靛青緞子麵上繡的銀紋白虎,又瞧著癱在地上要死不活的這一頭,氣哼哼的嗚嗚嗚!有媳婦兒了不起啊!膩歪!

淵嘯的虎爪又寬又厚,拿不住這小小的錢袋子,熊熊就給它纏到了爪尖上。

峪途山林間,一頭巨熊四肢著地,身上馱著一頭沉睡的白虎。

山風襲來,吹刮得一熊一虎長毛翻飛,也吹刮得虎爪尖尖上的錢袋子,一晃又一晃。

*

第54章

林白梧在大門外站了很久, 都沒有回去,就算牛車漸行漸遠,隻在路麵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車轍印,他也舍不得離開。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直到林大川拄著拐杖出來, 他才回過頭, 跑到了阿爹的身邊。

林大川看他, 隻道:“回去吧。”

林白梧羞於在人前展現對淵嘯的愛意, 他臉紅著點點頭, 扶著林大川往家走。

兩人才走了沒幾步,隔壁的大門“嘎吱”一聲打開,董二力自裡走出來。

林白梧點點頭算作打過招呼, 卻不想董二力竟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他手裡拿著用油皮紙包起的長形扁物, 二話不說, 塞到了林白梧手裡。

林白梧一愣:“給我的?”

董二力點點頭:“嫂子做的,說給你。”他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憨笑著鑽進了門裡。

林白梧疑惑的將油皮紙包打開,隻見裡頭是一雙千層底布鞋, 鞋底用白布裱成袼褙,針腳細密、底子厚實。看大小,該是給林大川的。

林白梧看去林大川:“阿爹, 該是給您的。”

林大川伸手接過布鞋, 隻看了看便又還給了他。

兩人一道進了家大門,林白梧反身將門關嚴, 隨口問道:“阿爹, 您要穿嗎?”

林大川想也沒想:“不穿, 有梧哥兒做的, 就夠了。”

“那……我收哪兒?”

林大川腳步頓了頓:“放倉房吧。”

這千層底布鞋, 看樣子是董大媳婦兒納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態,補償也好、回禮也罷,或者是良心發現,林大川都不想穿,連瞧見都煩。

雖說董家還了地,林白梧也給了獸皮子,可說到底是街坊鄰裡得過且過,真要他放下芥蒂、冰釋前嫌,卻也不可能。

兩人回屋去,林大川身子骨越發好起來,人一旦精神頭足了,就閒不住。

林大川的舊屋子簡單改造過,眼下被用作他的工作間,雜七雜八的放了許多木匠工具。林白梧想扶他到院子裡曬曬太陽,他不樂意,說好久沒摸他的墨鬥、鑿子了,心裡頭想。

林白梧倔不過他,一個人到院子裡曬太陽,日頭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其實他還有好多活計沒做,可淵嘯不在,他乾什麼都提不起勁兒,總感覺心裡缺一塊兒,不踏實。

他想著定是自己矯情,以前淵嘯不在的時候,他不也這般過來了嘛。

那時候日子多苦啊,吃不飽穿不暖,他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一件破棉襖穿好幾年,倒也樂樂嗬嗬的,眼下日子好起來,人卻越發矯情,想東想西的難受。

林白梧揉了把臉,自馬紮上站起來,到玉米堆子前挑了幾根棒子,想將雞喂了。

他做這活熟練,兩根棒子並在一起,往中間施力,不一會兒,乾燥的玉米粒就快速的脫落,掉進了簸箕裡。

搓了五六根,簸箕裡的玉米粒堆作黃澄澄的小山,林白梧拿起簸箕顛了顛,想著先將母雞喂了。

他才到雞舍,家裡的母雞便探出花腦瓜來瞧,咕咕噠噠的自雞舍裡飛出來,到他腳邊,伸著頸子要食吃。

林白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