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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給林白梧吃了補血補氣的,可這會兒他竟被安排著砍起了木頭,關鍵他還心甘情願。

他揮了兩下斧子,直覺得不順手,乾脆扔一邊不用,兩手扒住木頭兩側,隻聽“哢嚓”一聲,手臂粗細的木頭應聲而裂。

山雞筺子都在前院,林白梧力氣小,一筺一筺的往後院搬,他繞過煙灰色的屋牆,一抬眼,正瞧見這幕,人都愣住了:“你手不疼嘛?用斧子呀。”

淵嘯瞧他在費勁兒的搬筺子,忙放下木頭幫他:“手不疼,不會用,你歇著,我去搬。”

林白梧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這高大漢子走去前院拎筺子了。

春陽落在臉上,暖暖的,可林白梧心裡比春陽還要暖和。

籬笆終於圍起來,兩人將野山雞一隻一隻的往裡放。

林白梧眯著眼甜甜笑,淵嘯看著他,心想養便養吧,你開心就是。

這些山雞一落了地,撲騰起翅膀就想逃,這稀鬆的籬笆牆,根本攔不住它們,可邊上這凶老虎在,又都縮著頸子不敢亂動。

淵嘯趁林白梧去搓玉米,壓著嗓子衝群雞“嗷嗚”低吼——你們最好老實的下蛋,要敢亂跑,就是掘峪途山三尺也能給你翻出來,聽見的點頭!

林白梧一回來,就瞧見三十來隻野山雞全瘋魔了似的,夾著花膀子叭叭的點頭,他看向淵嘯:“它們這是咋了呀?”

淵嘯:“嚇著了。”

野山雞縮著脖子直哆嗦:“嗚嗚嗚咕唧……”

春陽和暖、春風和煦,仿佛一夜間吹綠了一整個上河村,染柳煙濃,林家的小哥兒,要嫁人了。

因著林家嫁哥兒不離家,花轎不能按照常俗的往夫家抬,而淵嘯娶親也非入贅,更不好像上門女婿似的在林家辦儀式。

王香月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要麼借了村子的祠堂先用,哥兒的花轎抬過去,走了過場,再抬回林家。

淵嘯沒應,一來林家阿爹身子不好,雖喝了湯藥吊住了命,可不能這麼大折騰;二來往村子祠堂裡去,林白梧定要緊張。

“林家辦。”

王香月擺了擺手,道:“在夫郎家辦,那可是入贅的婚俗,說出去難聽哦。”

淵嘯皺起眉:“怎個難聽?”

王香月同他解釋:“旁的要戳你脊梁骨,說你這個漢子是嫁到夫郎家去的,在家做不得主。”

淵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這有什麼難聽的,這個家,本來也是林白梧做主:“就林家辦。”

五月初八,黃道吉日,林家喜氣洋洋。

大門重新刷了遍紅漆、貼了囍字,院牆頂頭掛著連片的紅綢子,門楣上也粘了紅紙。

屋子裡頭是重新置辦過的,炕裡齊齊整整的擺放著新做的被麵、褥子,上頭繡著成雙的鴛鴦;幾日前,淵嘯還特去鎮子上,將林家阿爹親手打的家具搬了回來,他細心的包了布條子,家具連個角都沒磕碰著,而今換上,屋裡亮堂堂的。

——

上一趟鎮子不容易,淵嘯本想帶林白梧一道去,可他倆還沒成親,林白梧怕人說閒話,便沒應。

臨出發,林白梧托他幫忙送件東西,是條漂亮的手帕子,上頭繡了隻胖乎乎的狸花貓兒,正倚著編筺睡覺,鼻頭還掛了鼻涕泡。

林白梧道:“隔著兩道街有家老劉麵館,給一個叫劉榕的清秀小哥兒,我一早應過他的。”

原是這人,淵嘯記得的。

年會那會兒,他陪著林白梧逛街,雖煩人的要給介紹郎君,可也讓林白梧開心了許久。

況且它還吃了他許多肉碎,想到這些:“再拿些,鮮肉吧。”

聞言,林白梧將地上一個大籃子提了起來,裡頭滿滿當當塞了許多東西,野山雞蛋、新鮮牛腿、菌菇子……他笑起來:“我都備好了,聘禮裡拿的。”

淵嘯一聽是聘禮裡拿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翌日巳時,他到老劉麵店,還不到飯時,劉榕正趴在大堂裡睡覺。

見人來找,還迷迷糊糊的以為要買豬下水:“剛宰的豬,下水都新鮮,你等我去拿。”

廚子在一旁看樂子:“人家不是買下水的,單找你!”

待問清了淵嘯的來意,劉榕整個人都傻住了:“咋這快就成親啦!”

他摸著手帕上栩栩如生的小貓兒,心裡暖乎乎的。他隻提了一嘴,梧哥兒竟真給他繡了帕子,還是他最喜歡的貓兒!

見淵嘯要走,劉榕忙給人喊住了:“你且等我一下!”

劉榕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再回來時,手裡抱了個銅鏡:“太趕了、太趕了,我都想不到要買啥,梧哥兒好看,這個代我給他。”

林白梧一想起淵嘯回來,磕磕巴巴給他學的話,眉眼都掛著笑。

他瞧一眼擺在桌台上的銅鏡,裡頭的自己穿著大紅喜服、臉上塗了香脂粉,怪好看的。

沒過一會兒,門口起了動靜,林白梧抬頭去看,就見鄭芷趴在門邊,探著個頭:“白梧哥,我能進來不?”

“你進來嘛。”

鄭芷今天穿的也俏麗,翠綠色的小夾襖,繡著金元寶,他坐到林白梧邊上,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白梧哥,你好漂亮,天上仙兒似的。這喜服穿你身上,真襯呀!”

上河村哥兒出嫁,喜服多是自己繡,林白梧十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起針,拆拆改改繡了三兩年。這三兩年,每繡一線,他都多些期待,而今,終於披上嫁衣。

他垂頭笑起來:“你也好看,出嫁了定比我還漂亮。”

“範潯還不知道啥時候來迎我呢。”鄭芷站起身,打量著一屋子的新家具,嘖嘖稱讚。忽的,他瞧見屋子的角落裡,新擺了一張大紅床,還應景的掛了紅紗帳。

“咋多擺一張床呢?你倆不睡一塊兒啊?”

一提起這個,林白梧臉色倏地紅起來,淵嘯實在太高太壯了,自家這炕放不下他,他伸不直腿。

阿爹說淵家娶哥兒,樣樣事兒都給想到了,這麼明事理的人家不多,他們也得識禮,就湊上銀錢,叫人單打了一張大床,放在炕邊上。

鄭芷聽得皺眉,小小聲問:“那夜裡你倆咋辦?他那麼壯,再壓壞了你!”

林白梧臉紅得柿餅一樣,他嬌嬌的打了下鄭芷:“哎呀我也不知道。”

外頭忽然起了嗩呐響,是迎親的來了。

鞭炮的劈啪聲裡,一聲——“迎夫郎嘍!”林白梧趕緊將蓋頭遮頭上,抿著唇笑了起來。

*

第39章

鑼鼓喧天, 迎親的長隊裡,淵嘯穿一身紅喜服,%e8%83%b8`前一朵大紅花,騎在高頭大馬上。他身形高大, 喜服都是特找裁縫做的加長加大, 可穿他身上, 韁繩一拉滿, 成塊的肌肉又鼓鼓囊囊, 將衣裳繃緊實。

今兒個成親,拜過天地他就能順理成章的住進林白梧屋裡了,淵嘯瞧過新打的紅床, 鋪了厚實的褥子, 被麵也是新繡的鴛鴦戲水, 他一想起來就高興,唇角提得老高,要飛去耳根子。

淵嘯紅光滿麵的自村口一路駕馬過來,到林家門前, 熙熙攘攘的人群間,鄭家人正站在大門口攔門。

林家人丁單薄,沒有旁支親戚, 這迎親攔門便尋了鄭家人過來充場麵。

見淵嘯下馬, 鄭芷忙小跑過去,他叉起個小腰, 精精神神的問:“敢問來人, 可是迎我白梧哥的?我白梧哥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兒, 不能叫你便宜得去!”

周遭的全跟著起哄, 鬨著要看他的真本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淵嘯心情大好, 隨著人折騰,要做啥做啥——伏地挺身、肩扛粗木、手提巨石……儼然成了賣藝場子。

馮秋花笑的合不攏嘴:“這厲害的身手天底下都少見,我可得問清楚,夫郎若惹得你不高興了,你咋辦啊?”

淵嘯體力好,做完這些把式粗/氣都不喘:“家裡,他做主,我都高興。”

“哦呦呦!瞧這話兒說的,真真是舒服,那你可得做到了,不得打、不得罵,相敬如賓、共白首!”

淵嘯點頭如搗蒜,可鄭家的芷哥兒還不肯放他進,鄭芷仰著小臉:“我還有話兒問呢,林家就你一個年輕壯漢子,往後的活計估摸都要落你肩上了,你可願意做呀?”

“願意!我做!”這些活計無非種地、砍柴,淵嘯一身力氣無處使,不算啥。況且他做活,林白梧定要陪著,他倆膩歪在一塊兒,他心裡美滋滋的。

鄭芷聽得滿意,可架在門框的小胳膊卻不放:“前頭的問話簡單,後麵兒的可難呢!”他轉著眼珠子想了想:“你才見過我白梧哥幾麵就要娶他,定是覺得他好,你得說出他的好處來,十條!一條都不得少!”

好處?那可太多了。

他善良、勇敢、好看,小兔兒似的可愛,淵嘯心口滿滿漲漲的全是林白梧的好,可他一緊張就說不清話,結結巴巴的漲紅起臉。

熊熊瞧著乾著急,挺著山寬的膀子往前湊:“嫂子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我幫著說!”

鄭芷鼓起臉,小眉毛皺緊緊:“那可不行!這咋能幫呢?”

人都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眼前這還沒到熊熊%e8%83%b8口的小哥兒卻氣勢洶洶的堵住門,可有派頭。

熊熊刷的紅起臉,就想往邊上站,可一見他大哥那磕巴樣,又隻能硬著頭皮上。

他給王香月打起眼色,王香月連連點頭,不一會兒就托了喜盤過來。

大紅的喜盤裡撲著滿滿的乾果,花生、棗子、核桃……顆顆飽滿,乾果上頭摞著黃澄澄的銅板錢。

熊熊抓起一把,往人堆裡撒,年歲小的娃兒興高采烈的跳起來,場麵登時控製不得,熊熊見狀,忙拉著淵嘯推門往裡闖。

鄭芷急的喊起來:“哎呀你們咋能玩賴呀!不興這樣的!”

熊熊瞧著鄭芷的小臉樂嗬嗬的哄:“小郎君你行行好,我大哥嘴笨得很,你彆難為他了。”

說著他自懷裡掏出個金線繡的大牡丹花紅錦囊,雙手捧起到鄭芷眼前:“特給你的。”

鄭芷睜圓眼“哇”一聲,卻又馬上擺得嚴肅:“我才不被收買,等下我要告訴白梧哥去。”

“彆嘛彆嘛,小郎君行行好。”熊熊直往他手心裡塞。

起初鄭芷還不接,可架不住熊熊一個勁兒的給,他捧住了,眯著眼甜絲絲的笑。

淵嘯熟門熟路的往屋裡奔,新郎官終於接到了他的小夫郎,他握著林白梧的小手,映著大紅日頭,笑得喜氣洋洋。

蓋頭下,林白梧也高興,心裡像灌了滿罐的甜蜂蜜,到眼下了,他都還覺得不真實,像踩在雲裡。

淵嘯扶他上了花轎,小心翼翼的將簾子落下,他的小夫郎那樣小、那樣嬌,顛壞了可不成,他給轎夫塞喜錢,囑咐他們輕些抬,他在前頭慢些駕馬。

轎夫顛著錢,連連點頭:“慢慢的抬,定不讓小郎君一點難受!”

大花轎過了屋子、又過了門檻,在林家的院子裡繞了一圈,慢慢往大門外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