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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空手,帶了一布兜子的紅薯乾。這東西尋常,家家戶戶都有晾曬,他帶的這兜子紅薯是特意刷過蜂蜜的,算是心意。

秦氏伸手接了,請林白梧往門裡進。

林白梧抱著大貓兒進門,到門邊上,那隻黃狗敢怒不敢言的嗚嗚低叫,被大貓兒一聲斥,縮起脖子逃似的回狗窩裡了。

林白梧身上全是雪粉,就沒往屋裡走,他尷尬的笑笑:“嬸子,我來是想問問王叔在家嗎?”

秦氏當著林白梧的麵將兜子開了,見裡麵是些紅薯條,毫不掩飾的輕嗤一聲,語氣都變了調子:“找他做啥?”

林白梧緊張,將懷裡貓兒抱的緊緊,支支吾吾道:“想問下王叔要不要上山打獵,能不能捎我一程。”

“哎喲,可真是不巧,他走幾日了,雪沒大起來就上山了。”

獵戶一旦進了林子,沒十天半個月都不得回。林白梧喪氣的點點頭:“打擾嬸子了。”

他轉身要走,卻被秦氏叫住了,她將那兜子還回他手裡:“嬸子家啥都有,吃不上你這個,你帶回去吧。”

林白梧臉上一紅:“不是啥好東西,頭一回上嬸子家門,不好拿回去的。”

秦氏笑容上臉,卻很是涼薄:“你還是拿回去吧,要不扔了也浪費。”

林白梧一愣,農家人種莊稼,流汗又流淚,再是尋常吃食也不該扔,更何況今年鬨災。

可秦氏輕蔑的目光淡淡的掠過他頭頂,讓林白梧直覺這布兜子燙手,他臊的臉通紅,伸手接了:“那嬸子我走了。”

“嬸子家裡忙,就不送了。”她沒再看林白梧,掀開棉門簾子進門時候,又緊著道:“給嬸子家大門帶上。”

裡屋門打開的空,裡頭人正也往外瞧,與林白梧四目相接,對了個正著。

張媒婆?林白梧一怔,手才握住門把,裡頭人卻站起來,忙叫住他:“林家哥兒?”

林白梧頓下足,張蘭桂的聲音直往天靈蓋竄:“哎呀呀梧哥兒,咋這麼急著走啊!”

張蘭桂穿了件翠綠綢緞棉袍子,綢麵上金絲線繡的合歡花樣,針腳細密,很是富貴。

林白梧轉回身,輕輕叫了聲:“桂姨。”

張蘭桂甩了甩帕子,走到林白梧跟前:“雪這個大還出門兒,是有啥大事喲?”

林白梧還沒開口,秦氏就輕笑道:“他啊想出山呢。”

“出山?梧哥兒啥時候有這個能耐了?”

幾個婦人全都笑起來,林白梧這才發覺,屋子裡頭人可多。王家那個老小子王虎也在,探出個腦袋瞧他,嗓子亮堂堂:“生不得娃兒的雙兒!”

“瞎說什麼呢!”秦氏裝模作樣的哼哧一聲,卻也眯著眼看笑話。

林白梧臉上羞的滿紅,拱個禮就想告辭,卻聽張蘭桂聲音又起:“哎呦梧哥兒,你不是瞧不上那吳家四房嗎?而今可不用你拿喬了,已經定了王家墨哥兒了!”

王家哥兒王墨?林白梧一愣,抬眼去瞧,大開的門扉裡,王家小哥兒坐在角落,垂著頭,正在摳衣邊。

林白梧抿了抿唇,心裡沒來由的一疼。

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王家自打娶了這個飛揚跋扈的秦氏,發妻的那兩個孩子就飽受欺負。

當初王娥嫁人,王家找他爹來打嫁妝,這個秦氏就很是不情願,一塊銅板掰作幾瓣用,都還嫌花的多。

而今好麼,直接將王墨許給鎮上那癱子了,都不曉得王山石知不知道這事兒哦,天殺的。

林白梧輕聲道:“桂姨我沒拿喬,阿爹不在家,我作不了主。”

張蘭桂揣起手:“這本來是樁天好的婚事,你麼不識貨,那個馮秋花更是個野婦。這下可好,你一個不好生養的哥兒,更是難嫁了。”

“馮嬸子不是野婦。”林白梧不敢看人,低著頭小聲辯駁。

“你說啥?!”

在林白梧家受的氣,張蘭桂記到了現下。而今馮秋花不在,沒人給林白梧撐腰,她可得出了這口氣。

張蘭桂歪著身,看了眼秦氏,轉回頭吊眼睨著林白梧道:“梧哥兒,吳家這門親事沒了不打緊,桂姨有好的肯定還想著你。這不,村東頭的劉家漢子也到了娶妻年紀了。”

林白梧抬起眼:“劉家三郎?”

“你這話問的,劉家沒成親的可不就剩個三郎了。”

霎時,屋子裡的人全都哧哧笑起來,劉家三郎劉長青,那是個跛子啊。

*

第14章

林白梧氣的雙?唇抖動,拳頭攥緊。可他不會吵嘴,屋子裡又坐了這一群人,他根本也吵不過。

林白梧沒應聲,抱著貓兒開門要走。冷風順著門縫灌進來,刮得人臉生疼。

起初淵嘯還沒聽明白,可小雌抖的厲害,看樣子氣的不輕,也知道這群婦人嘴裡沒好話。

它吊起眼朝張蘭桂幽幽看去,這婦人正甩著帕子,笑的前仰後合。

張蘭桂見人要走,扭著肥腰追出來:“這便走啊?人家劉長青雖是個跛子,可也是個讀書郎,說到底是你高攀呢!”

劉長青是個書生,長相周正斯文,要不是那場暴雨打的路麵濕滑,他也不會一個不慎跌下山崖,摔跛了足,再仕途無望。

張蘭桂的話刀子一樣,紮得林白梧心裡生疼。他垂下眼簾苦澀的笑,是啊……即便是個跛子,他都配不上人家。

他低了低頭,輕聲道:“不勞桂姨掛心,我就先回了。”

張蘭桂生怕他走了,忙追到門口:“都是鄉裡鄉親的我咋能不掛心呀!但是梧哥兒你也莫愁,要真沒人看得上你,你阿爹不還有個鋪麵麼,一起並到你嫁妝裡,總有人……啊啊啊天爺啊!”

“咣”的一聲大響,貓兒自林白梧懷裡猛然撲出,惡狼撲食般將張蘭桂一爪掀翻在地。

淵嘯恨的牙癢,黃金瞳驟縮、利爪直逼肥婦咽喉,憤怒的吼叫回聲陣陣,它疼著護著的小雌,憑什麼被人百般羞辱!

屋裡婦人們齊聲驚呼——

“貓兒發了性了!快逮住它!”

“哎呦我的天老爺哎!發了癲了,可留不得!”

氣力哐啷一通亂響,群婦胡亂摸起家夥事兒,抄上掃帚、鞋拔子……全數奔了出來。

眼瞧著要往貓兒身上砸,林白梧想也沒想,飛撲過去,用身體將貓兒護嚴實:“彆!彆打我的貓兒!”

婦人們來不及收手,棍棒落在林白梧身上。

張蘭桂被貓兒嚇癱住,直到被人扶坐起來,還目光渙散不定,她急喘兩口氣稍稍緩過神,仰著頭兩手憤然拍地:“哎呦呦這個小畜生!我要殺了它哎!”

七大姑八大姨全都上了手,林白梧卻抱著貓兒,死活不肯讓。

“梧哥兒你這是作什麼!小畜生發了性了留不得!”

“聽嬸子的話!鬆手!”

“彆叫它抓了你!還敢齜牙!”

幾人抓住林白梧的肩膀將他掀翻在地,沒人攔著,貓兒全身毛乍起,身弓如彎刀,眼中迸出凶光,朝向群婦狂撲過去。

貓兒牙尖爪利,吼聲瘮人,霎時間抓的婦人衣衫撕裂,皮開肉綻。

“啊啊啊天殺的!”婦人捂住傷口,痛苦嚎啕。

“彆光看著,抓住它啊!”

淵嘯再是凶悍,畢竟是幼態,惡虎難敵群狼,很快便被群婦死死按住。

它利爪抓撓,粗尾狂亂拍地,可被人鉗了後頸,竟如何也動不了。

張蘭桂麵目猙獰的爬起來,抓起畚鬥,朝向小獸憤然砸去。

“彆打!”林白梧臉色煞白,小牛犢子似的朝張蘭桂猛撞過去。

“砰”的一聲響,張蘭桂摔了個四仰八叉。

林白梧推開人,想要護住貓兒,卻被衝上來的群婦按住了。

都是農家婦,平日裡乾慣了粗活,手上力氣了得,她們看似好心的勸,卻目露凶光——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梧哥兒你糊塗啊!這凶的畜生也敢養!”

“這畜生留不得。你下不得手,嬸子替你下!”

“敢動它我就死給你們看!到時候誰家也彆想好過!”林白梧發了瘋的掙紮嘶吼,他怕人不信,朝著地麵埋頭就撞。

“哎媽呀媽呀!”

“快攔住他!哎呀!”

婦人們驚愕的鬆開手,林白梧顧不上自己,撲過去推開人,將貓兒摟進懷裡。

淵嘯氣的要瘋了,這些欺辱小雌的人,它一個也不會放過!貓兒犬牙呲出,身體繃緊,若不是林白梧抱著,非要撲咬上去,殺他個天翻地覆。

林白梧安撫的拍它:“好貓兒,不鬨,咱們回家。”這種是非之地,他能躲多遠就多遠。

幾個婦人卻不依不饒的將他阻住,呼喝道:“這便想走?!”

“把彆個家鬨成這樣,當我們好欺負?!”

林白梧簡直要笑了,他轉過頭,眼神如刀,冷幽幽的瞪向群婦:“你們人多勢眾,仗勢欺我,現下又顛倒黑白說是你們好欺負?滿嘴胡言,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婦人皆是一哽,這平日裡柔柔弱弱、良善可欺的小哥兒竟生出股淩厲的氣勢,她們互看一眼,挺起%e8%83%b8脯、虛張聲勢的找場子:“將這白毛畜生留下,就、就放你走!”

林白梧散亂著發、咬牙切齒:“不可能!除非我死!”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這群婦人都是秦氏那頭的親戚,聽了張媒婆的攛掇,仗勢欺人。她們雖跋扈,可也不敢真鬨出人命,麵麵相覷,心裡直打鼓——

“他娘的究竟是誰說的林家這雙兒好欺負。”

“這不聲不響的蔫兒貨,最是心黑。”

正僵持不下,裡屋忽然傳來一道可小可小的聲音:“彆鬨了,讓他走。”

王墨的手仍緊緊絞著衣邊,眼瞳卻如暗夜星子,幽幽的朝林白梧投去,他抿了抿唇:“讓他走。”

婦人們仍不動地,王墨卻默默站了起來,自這場鬨劇中間穿過,到林白梧身邊,淡淡的道:“你的貓兒?”

“嗯,我的。”他擦破皮的手不斷冒出血珠,可貓兒卻好好的。

王墨沒再看他,推開門:“走吧。”

林白梧一愣,轉頭看向王墨,他的眼中有著一團化不開的濃愁,讓人覺得他定也不想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嫁人。

林白梧道了謝,手心到現下還緊張的一片涼汗,他撿起散落在地的包袱,抱著貓兒鑽進了風雪裡。

淵嘯仍是氣,氣自己是幼態護不住小雌,氣這群惡婦人欺負它的人。

眼見朱紅大門要關起,淵嘯急的又要去撲,卻被小雌緊摟住,他溫溫軟軟的聲起:“不鬨脾氣了,好不好?”

“嗷!”不好!

淵嘯出離的憤怒,掙紮不休間就聽“嘶啦”一聲響,林白梧的棉袍子被它爪尖劃出個一指來長的大口子,風一卷,棉花都飛了出去。

淵嘯知道自己犯了錯,一下安靜了來,它小心看去小雌,才驚覺小雌的頸子竟不知何時被它抓傷了,正冒著血珠。

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