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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貓兒懷裡抬起頭,與它沉默的對視。

朔風呼嘯,密林獸嚎,廖天白雪漫漫,紛紛揚揚。

連綿起伏的山巒沒有儘頭,林白梧望向遠山,輕聲道:“貓兒,我想上鎮子,你陪我嗎?”

鎮子……

淵嘯眯了眯眼,甩了甩粗壯尾巴,仰頭%e8%88%94上林白梧凍得通紅的臉蛋:“唔!”

林白梧一滯,本是無心的一句,竟得了應,他驚愕的低頭看向貓兒:“真的陪我嗎?”

這難道還有假?山路崎嶇難行,它難不成真放他一人出去?

淵嘯尾巴甩的“啪啪”作響:“嗷嗚!”

林白梧睜圓眼,埋頭進貓兒頸間蹭了蹭。不論是不是他會錯了意,貓兒的應,都熨帖著他的焦躁、不安,讓他心口一片滾熱。

小雌手臂好生用力,勒得淵嘯快要喘不過氣,可他又好香好軟,它不忍躲,仰著頭、張大口費力的呼吸,尾巴卻甩得飛快。

*

第12章

逆著風,一人一獸終於回了家,林白梧心裡卻直犯難,他從未出過村子,如今要上鎮子,實在沒頭緒。

眼見著時辰不早,林白梧先去打掃了雞舍,又順帶著喂了雞。收好的玉米在院子裡堆成小山,他搓了幾根到竹編的簸箕裡。

家裡的地產量雖然不多,可林家人口少,倒也夠自給自足。

剛走到雞舍,花母雞就探出腦袋來瞧,顯然是餓得緊了,不一會兒撲啦啦的全數飛下來,伸著脖子等他投喂。

林白梧將玉米撒在雪麵,腳下這凍得梆硬的地,寒氣透過鞋底直往他心裡鑽,這樣冷的天,誰會願意出門捎他一程……

林白梧正發呆,遠遠瞧見雪地裡一隻灰兔子,蹦蹦躂躂的往山裡去。

積雪厚實,兔子一腳深一腳淺的跑不快,沒兩下又一頭栽進雪堆裡。

是了,大雪天,食物難尋,小獸常常冒雪出來,也正是獵人出動的好時候。

他或許,可以問問獵戶!

林大川木匠的關係,與村裡各戶都相熟。隻是林白梧不多出門,認識的獵戶沒幾家,最熟悉的不過周家了。

周家,哎周家……

林白梧實在不想和周雲山再牽扯上,人家都要成親了,他再去就是不識體了。

要麼問問村西王家,前兩年王家嫁女,還找他阿爹打過嫁妝台呢。

林白梧揉了揉被風裹的通紅的手腕,收起簸箕回了屋。

大貓兒正在玩球兒,見他進門,立馬裝的可嚴肅,抬爪一扒拉,布球咕嚕一聲滾去了牆角。

林白梧叫貓兒過來給它看傷,大貓兒明顯一愣,將肥厚爪爪蓋在了眼上。

林白梧笑出聲來,彎腰抓住貓兒的胖屁股將它抱懷裡,親了親它毛茸茸的耳背:“都看過多少次了,咋還羞呢?”

淵嘯一歪,倒在林白梧懷裡,心想它一頭成年雄虎,早到了配偶年紀,成天被小雌盯著那裡看,肯定羞嘛!

好在它毛毛厚,要不肯定被瞧出臉紅了!

淵嘯越不好意思,粗壯尾巴甩的越用力,可疼。

林白梧被拍的大腿根都麻了,忙抓了它尾巴攥手裡:“彆打彆打,疼呢。”

小雌好弱,它都沒用勁兒就說疼了。雖這麼想著,淵嘯還是急忙收了尾巴,眯起眼,仰頭%e8%88%94了他一口。

這貓兒最近老愛%e8%88%94他,弄的他臉濕乎乎的。

林白梧偏頭躲開些,伸手解了貓兒腹下的纏布,扒開腹毛,給它瞧傷。

淵嘯還是不大情願,可小雌的手柔柔軟軟的,摸的它有點舒服……行吧行吧,反正以後都得瞧的。

林白梧垂頭凝眸,大貓兒的傷口正在以非同尋常的速度愈合,僅剩一道新鮮的傷疤。

他皺緊眉,懷疑自己瞧錯了地方,雙手並用,臉幾乎埋在貓兒的腹上,一寸一寸的仔細摸索。

淵嘯動也不敢動,兩隻肥厚爪爪伸在半空,臉紅耳熱的,很是折磨虎。

“這好的也太快了吧……”林白梧喃喃出聲,細長手指在貓兒油亮的長毛間輕輕穿過,到肚皮、到尾巴根……

淵嘯忍得難受,終於受不了的翻個身,逃也似的縮到窩裡去了。

林白梧低頭瞧瞧自己的手心,再瞧瞧那個角落裡猶在害羞的大貓兒,輕聲道:“好厲害啊……”

淵嘯動動耳朵:“嗷嗚!”那可不,它可是神虎族!

*

林白梧到底還是想上鎮子,他比誰人都了解他爹,能忍常人不可忍,也敢做常人不肯做。

他阿爹為了那一兩碎銀子不肯回來,定是下了同人耗到底的決心。

可他在鎮上無親無靠,咋可能鬥得過紳賈富戶,傷了痛了,也無人照顧。

林白梧想著去村西碰碰運氣,若真有獵戶雪天出行,也好順他一程。

他家在上河村沒有親戚,時常走動的也就鄭家人,可他不敢去道彆,生怕被叔嬸知道了阻他的路。隻好寫了信,等走前插去鄭家門上,也好托他家偶爾來看看房。

林白梧認的字不多,寫起來費勁,勾勾塗塗了半天,又畫了小人,才將意思講的大差不差。

他將家裡門窗封封好,去院子裡搓了好些玉米,搬到了雞舍。待這些都做好了,方去尋大貓兒。

淵嘯早都準備妥了,就等小雌來找它。

見人過來,將小毯子叼到小雌身前,往側邊一躺,示意來吧來吧,來裹吧。

雖然它毛毛厚,真的不怕冷,可小雌既喜歡做,就讓他做好了。

林白梧卻沒有動,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貓兒的腦瓜,輕聲道:“貓兒,你都好的差不多了,說是我撿了你,其實我也沒做許多。”

淵嘯將爪爪搭在小雌膝麵,眨了眨黃金瞳,認真聽他說話。

“你其實……不是貓兒吧?”

淵嘯一愣,心道你才發覺嘛?它虎毛、獸紋、利爪,哪哪都透露著王者之勢,威風堂堂!

淵嘯抖了抖順滑油亮的長毛,伸出強壯有力的後腿搭在小雌腿麵。

瞧瞧!多霸道!

當年的它可是能輕易咬死一頭成年野牛的,而且那時候它還隻是亞成年!

“……”

林白梧看著在自己麵前各種擺造型的大貓兒,啞口無言。

可大貓兒顯然還沒展示夠,眼下到了秀爪爪的階段,伸著爪到小雌手裡。

林白梧無奈笑笑,伸手揉了揉它的肉墊,寵溺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厲害。”

淵嘯有點歡喜,尾巴甩的“啪啪”作響。

卻聽林白梧繼續道:“貓兒,說到底山林才是你的歸處,我一直拘你在家,你也不快活吧?”

他手臂環起,壓在膝麵:“跟著我,也吃不飽。在鄭叔家,你出去獵食了吧?”

淵嘯睜圓眼,它故意在雪裡滾過才回的,沒想到小雌還是知道了。

林白梧聲音輕輕:“我從沒出過村子,而今想上鎮子,是我異想天開。我擔心阿爹,自己犯險就罷了,可是貓兒……”

他話還沒說完,大貓兒叼起小毯子往他跟前湊了湊,見他不接,甩下毯子一頭紮進了他懷裡。

“貓兒……”

淵嘯仰頭看他,一雙眼晶晶亮:“嗷!”

淵嘯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離開,但還不是現下。

一來它傷口雖愈合,但恢複到原本狀態還不知道要多久,若執意殺回峪途山,怕不會有好結果;

二來當時的情形雖凶險,可母親棲居山林多年,熟識地形,活命不成問題,而且它也並未感知到母親性命有危。

還有這小雌……它若走了,他怎麼辦?

一個人上鎮子,也沒誰護著,真遇了麻煩又得哭,它頂不喜歡他哭。

林白梧將大貓兒抱緊,下巴抵在它腦頂:“你若不走,我可真拘著你一道去鎮子了。”

貓兒的尾巴纏住小雌的手腕:“嗷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白梧鬆開手:“真不走?”

大貓兒伸爪爪抱住他手臂,歪頭偎了上去。

林白梧順勢親在貓兒的腦門:“貓兒最好了,有你在,我真的啥都不怕了。”

*

第13章

林白梧從未出過遠門,以往連市集都少去,而今竟要下山了。

他自炕裡翻出個小木匣子,裡頭是他賣小帕子攢的銅板板,全數裝起;收了幾件貼身衣裳進包袱,揣上信,帶著大貓兒一道出了門。

外頭風雪沒一點要停的意思,雪已厚到沒小腿,照這個下法,不到明天連牛車都跑不了。

貓兒照例走在前頭開道,昂首挺%e8%83%b8、八麵威風。峪途山方向獸吼不歇,震天動地的仿佛在宣告山林易主。

每每這時,淵嘯都忍不住駐足,豎著耳朵聽半晌,並未聽見母親的嘯聲,甩了甩頭,壓低身繼續前行。

一人一獸先去了鄭家,不出所料的,鄭家大門緊閉,林白梧沒叫門,將信塞進門縫,往村西行去。

村西靠近峪途山南坡,上河村的獵戶多居住在此,王家自然也不例外。

雖說大貓兒裹了厚實的毯子,可林白梧自己都凍的不行,更心疼這白毛小獸。

他抱貓兒入懷,將它凍的冰涼的毛爪爪包在手心裡捂著,沒一會兒,爪爪暖和起來,大貓兒抖了抖頭頂的雪粉,仰頭親了他一口。

本來不多遠的路途,也因這雪厚風疾行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王家好認,朱紅大門氣派。林白梧鮮少出家門,而今有事求人,他到底是猶豫不決。

手在門麵上摸索了好久都沒敲下去,還是貓兒等的不耐煩了,伸著毛爪爪像模像樣的拍了兩下。

貓兒臂短,自然拍不出多大動靜,可這一下,卻將半掩的門扉推開道縫。

門沒上閂。

林白梧狐疑的推開門,小心翼翼的探頭進去:“有人在嗎?我能進來嗎?”

門裡沒人應,倒是看門的黃狗自窩裡爬起來,凶狠的“嗚汪!”了一嗓子。

林白梧嚇了一跳,懷裡的大貓兒驀地轉過頭,朝著呲出犬牙的黃狗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

黃狗一愣,前腿“啪啪啪”慌亂跺地,夾著尾巴一溜煙逃走了。

林白梧很是驚奇,歪頭看去大貓兒:“你咋這厲害呢!”

貓兒輕輕一聲“唔”,尾巴甩的歡快。

不多時,堂屋的大門便開了,走出個打扮富貴的俏麗婦人。

風雪太大,看不清人,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問道:“誰啊?”

“嬸子是我,林白梧。”

秦氏抬手遮了遮眼:“呦!林家小哥兒啊,你咋來了呢?”

獵戶王家在村子裡都很是出名,倒不是因為王山石狩獵水平有多好,而是因為王家這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

王山石發妻早逝,留下一子一女,長女王娥前年才嫁人;二子王墨是個小哥兒,也到了出嫁的年紀;秦氏是王山石的續弦,潑辣能乾,幾年前終於給王家添了個小子。

小子啊傳宗接代,被全家當作眼珠子護著。

林白梧頭一回上人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