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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孝期而簡單,熙和帝看到空出的位置,抿了抿唇,心情不佳。

這場宴席早早散去。

一直到元宵。

容昭一共上折請辭十五次,熙和帝十五次不準。

滿朝文武,全都不敢吱聲,隻當不知道。

元宵。

裴懷悲讓人尋容昭去湖邊。

皇帝出行,哪怕低調,船也比當年更加奢華熱鬨。

今日飄著白雪,但湖上遊船之人無數,一條條亮著燈的船,將整個湖泊照亮,各船都有樂聲響起,熱鬨不減當年。

兩岸,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

容昭站在旁邊,緊了緊披風,露出笑容:“真熱鬨。”

船上,裴懷悲走出來,“今年是熙和年,這兩年百姓一年比一年過得好,所以熱鬨。我讓人打探過,湖上有官宦、世家,也有商賈與百姓,繁華熱鬨。”

他伸出手。

容昭將手搭上去,被他拉上船。

船啟航,兩人站在船頭,迎著白雪,欣賞繁華之景。

裴懷悲將手上的暖爐遞給她,小巧精致,是女款,顯然是為她準備。

容昭接過,手心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她目光望著兩岸,眼中有了漣漪。

相較於兩年前,真的變了太多,兩年前熱鬨,但今年是繁華,不知何時,兩岸起了高樓,自福祿軒之後,三樓、四樓常見。

今夜是元宵,那些各種樓裡麵,許許多多客人來往,將整棟樓照得燈火璀璨,熱鬨非凡。

湖上,各種各樣式的船遊過。

繁花盛開,美不勝收。

裴懷悲立在她的旁邊,同樣眺望遠方,聲音輕輕:“阿昭,你看到了,你讓這裡變得越來越好,這是你的功勞。”

容昭含笑回道:“但我想讓這裡麵變得更好。”

裴懷悲不答,繼續說道:“當年的許多人都還在,你若是願意,明年元宵,將他們叫到一起來,裴關山、裴承訣、張長知、張長言、關夢生……他們都在。”

“還有以後許許多多年,他們會成家立業,有些人不在,但會有更多孩童到來,我們從青絲到白頭,看稚童到壯年,阿昭,你真的舍得嗎?”

容昭收回眺望的視線,垂眸,湖水中,倒映著明亮的船。

皚皚白雪落下,她輕輕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手掌中灼熱的溫度,很快將雪花都化開,成為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容昭沒有說話。

當年泛舟湖上,喝酒鬥樂,那些人慢慢走散了,時光再不複。

但心有堅持,目標不倒,終點不改。

她還是容昭,他們就都還在。

-

熙和一年,正月十六。

熙和帝麵前擺放著容昭第十六封辭官折子。

他勃然大怒,猛地將折子扔了出去,隨即又一驚,慌慌張張站起來,小心撿回,拍了拍上麵,他坐了回去。

抿緊唇,裴懷悲提筆,準備寫下熟悉的兩個字。

但隨即,他頓了頓,聲音沙啞:“來人,招太傅入宮。”

半個時辰後,容昭進來。

她今日穿著一襲紫色冬裙,外罩著淡粉色披風,入殿時,將披風接下,遞給小黃門,這才走到裴懷悲對麵坐下。

裴懷悲看著她,聲音平靜:“十六次,阿昭,你知道的,我不會同意。”

從她上書辭官請求出海,到現在,一十六次。

容昭神情平靜,聲音輕輕:“你了解我,不達目的不罷休,今日不同意,還有明日,後日,日日。”

十六次不是終點。

裴懷悲身體微微一僵,他望著她,從喉嚨中擠出一句話:“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

容昭平視他,一字一句:“你也不曾相信我會回來。”

裴懷悲頓住。

好半晌,他的眼中露出哀求,手指捏著折子,折子變了形,指尖泛白,“不走好不好?就在我眼前,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好……”

容昭長歎口氣,伸出手,將折子從他手中抽出來。

她攤開,看著他,眉眼溫和,“你曾經是無名,後來是謹王,現在是熙和帝,但我一直是我,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

裴懷悲身體劇震,緊緊盯著她,張了張嘴,半響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是呀。

他們都在變,隻有阿昭從未變過。

這世間之風淩厲,時光如刀。

能將每個人雕琢成他們從未想象過的樣子,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隻有容昭,一如初見。

他少時為無名,見到的阿昭,和他成為熙和帝後,見到的阿昭,是一樣。

任由時光如何更改,歲月變遷,未來,她依舊如故。

他愛著就是這樣的阿昭。

裴懷悲沉默了許久許久,他抬起手,取筆,沾了墨。

手指在顫唞,墨滴濺到了桌麵上,他的唇瓣也在抖,眼眶溼潤,看不清折子上的字跡。

他緩緩的,寫下一個僵硬的,抖動的字。

——準。

寫完,筆掉落,砸在衣服上,汙了奢華昂貴的袞服。

他將折子推出去,力道太大,掉落在地上,他垂著頭,聲音幾乎從喉間艱難擠出:“走……”

再晚一刻,他怕自己後悔。

容昭露出笑容,眉心紅痣微動。

她站起來,撿起折子,退後,而後抬手,標標準準行大禮,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一個頭。

“謝皇上。”

她在大雁皇宮有兩跪,跪了同一人。

當初,她跪下接旨,授三品戶部侍郎,入朝堂。

如今,她跪下接旨,辭三品戶部侍郎,將出海。

跪下時,她著男裝,為容世子。

抬起頭,她穿紅裝,紫色長裙清麗,頭上釵、耳間珠翠,在行動間微蕩。

時光恍惚中在交疊,一磕一起,兩種模樣。

她依舊是容世子。

行完禮,容昭轉身離去,殿外金色的陽光撒進來,她的背影從清晰,到逐漸模糊。

她的腳步堅定,手臂揮動,大步往前,腳步聲漸漸遠去,紫色衣袖翻飛,裙擺蕩起漣漪,揮動的紫衫擦過朱紅柱子,掃過門檻,影子搖曳。

踏出大殿,容昭眼眶溼潤,抬頭看天。

朝陽初升,霞光漫天,大雁從天空劃過,自由自在。

容昭露出笑容。

是喜歡裴懷悲的,應當是從無名開始。

風雪夜,記住的不僅有刀光劍影與冰冷,還有悍不畏死的相救,火堆相依,以及背著她走出雪地的相靠。

但她更喜歡自己,更愛自由與堅持。

——承認喜歡你,是因為你放我離去。

愛恨都不可恥,相反,可喜。

但容昭永遠是容昭,自由不羈、心有堅持的容昭。

愛與恨,都不會更改她的選擇與未來。

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心中最重的,應當是自己,與一生堅持。

容昭帶笑,大步走出雁宮。

頭也不回。

-

容世子辭官,準備出海!

熙和帝應允,辭去三品戶部侍郎之職,隻保留太傅虛銜,準備半年後出海。

消息一瞬間轟動整個大雁朝,人們議論紛紛,但無一例外,都是敬重。

能辭去即將到手的戶部尚書職位,堅持出海,隻有容世子。

許多人不解,但他們知道,容世子從來隻做對百姓好的事情,未曾為官時便如此,她無論是什麼身份,都不負天下。

百姓們旁的做不了,隻能燃上兩炷香,求保佑容世子一路平安,心想事成。

整個朝堂都動了起來。

出海是大事,更何況是三萬水師,半年準備時間其實很短。

滿朝文武日日聚在一起商談。

“船數量夠嗎?”

“夠了,交州造船廠的新船試航之後,也全部投入。”

“糧食購買了嗎?”

“已經和糧商在交易市定了契書,到時候在交州上船,全是新糧。”↓思↓兔↓網↓

“還有大夫和藥材,這個要多備些,不夠就去西州采買。”

“對了,還有陰陽官、戶部官員、工部、兵部、禮部官員和鴻臚寺……”

“啊,還有匠人,一共多少來著?”

……

他們商量得熱火朝天。

張丞相和徐尚書站在旁邊,具是頗為感歎。

張丞相:“太傅真是與眾不同,竟然還能說服皇上,她放棄的不僅僅是戶部尚書、丞相,還放棄了……皇後。”

最後兩個字聲音很輕,畢竟,熙和帝還在上麵坐著。

徐尚書從恍惚中回過神。

容昭在的時候,他生怕她把自己弄死,現在人要走了,他反而不得勁兒……

總覺得戶部空空的。

徐尚書歎氣:“她這一走,我今年又退不了!”

張丞相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你就高興吧。”

“也沒多高興……”徐尚書喃喃,“她這個人有才,不管去哪兒,都希望她好好活著,還有半年,戶部得把她手上的工作接下來,不輕鬆啊。”

而且,容昭做得那般好。

人還這麼卷。

她離開了,他們戶部接不好攤子,那不是顯得他無能?

彆說什麼青史留名,估計都是罵名。

他得好好乾!

很快,船隊大致要準備的東西羅列了出來。

這是初始單子,後麵想到什麼再添。

滿朝文武一看,當場心驚。

“第一次就這麼多?!”

徐尚書看了眼長長長長長的折子,淡淡道:“多就多唄,掏空國庫又如何?年年都有進項,而且,這些錢本就是容太傅掙的。”

張丞相點點頭。

眾人一想也是,便看向上首熙和帝。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拿著折子,不知道誰呈上去。

自從太傅確定出海之後,皇上心情很差,也十分沉默,鮮少說話,滿朝文武都有些怵……

裴懷悲:“拿來吧。”

他緩緩抬起頭,聲音很輕。

立刻有小黃門將東西送上去,他一行行看得很認真,看了許久。

看完久久沉默。

“皇上?”

裴懷悲回過神,道:“將三萬水師,改成五萬。”

眾人一驚。

這可不單單是改水師人數,而是整個船隊的裝配都要增加,再加兩萬,幾乎翻倍!

裴懷悲合上折子,眉目間清冷,聲音輕輕——

“窮家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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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兔崽這篇想寫的大女主,她未必無情無義、不愛人,她有情有義,敢愛敢恨,但她首先更愛自己。

無論喜歡誰,都不會更改自己的路,在她心中,她和理想最重。

如果男主不放她離開,她就不會喜歡他。

而男主這個人設並非非要古早,容昭主天下,需要一個人鎮江山,隻能是皇帝,也隻有這樣的出身和一生經曆,才會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