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船去到其他國家,走遠之後,時差是很容易就能發現的問題。
容昭笑了:“新大陸與大雁過著不一樣的時間,甚至可能是不同的季節,占據這樣兩塊不同的大陸,所獲將超乎想象。”
她不確定這個世界的新大陸,與她的曆史是否一致。
但那不重要。
容昭深吸一口氣,揚聲道:“更大的地盤、更多的產出、更廣的土地、更豐富的物種,都將屬於大雁朝,兩塊大陸若是隔海相望,那麼,連中間的海都將屬於大雁朝!”
“最最要緊的一點,我們不占,彆人就會霸占,那何不歸與大雁朝?”
一番話,說得所有人熱血沸騰。
已經有武官開始叫好。
也有人比較冷靜,克製情緒,詢問:“太傅,海船出行,尋找大陸倒是無妨,無非就是花些錢,但是,帶上占領大陸的水師與物資,那支船隊就不是花些錢,而是很多很多錢。”
另一人點頭:“除此之外,還要供應無數物資,還需要無數百姓遷到新大陸……這中間的花銷,恐怕需要大雁朝傾儘所有。”
容昭點點頭,讚同:“你們說得很對,但是大雁朝如今花得起這筆錢。而且,並非一次性花出,物資可以分批次慢慢送,百姓也可以慢慢搬遷,這並不是一個短時間內的行動。”
大雁朝如今不窮。
各個方向都在源源不斷的收錢,第一次要帶水師,以及無數物資,包括糧食等,花銷很大,後麵卻可以慢慢來。
容昭笑道:“待新大陸紮下根,便是新大陸往大雁朝送來東西,除此之外,新大陸必也有特殊物產,送回大雁朝,或是直接海貿,都可儘快紮根。”
是要大雁朝傾囊而出,可是,如果真的占領新大陸,好處無儘。
這錢花了,不虧。
滿朝文武再次熱血沸騰,不少人不斷點頭。
但還是有人問:“若是沒能找到新大陸,豈不是白白花了錢?”
容昭詫異:“怎麼會?水師本就準備出海,震懾各國,就算沒有找到新大陸,了解各國分布、大小、物產,難道這錢不值得?”
就算沒有發現新大陸。
去認識整個世界,震懾各國,開辟航線,也是不虧。
聞言,眾人點頭認同。
是這個理。
張丞相問了句:“那太傅覺得,第一次出海的船隊,帶多少水師合適?”
帶多少水師,就要裝配多少船、多少物資。
規模如何,就看水師數量。
容昭直言:“臣以為,三萬合適。”
鄭和下西洋是兩萬多人,她這個三萬,不算多。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三萬水師!
徐尚書作為戶部尚書,心疼了,當即皺眉,“太傅,三萬水師實在是太多,這所需船隻至少得三百,還要裝備炮,這可是一筆巨款,如今國庫是有錢,可也撐不住。”
這是要一次把國庫掏空,還不夠!
容昭平靜笑道:“無妨,我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錢,拿出來,再加上國庫的錢,造船廠的船,交州的三萬水師,應當能組成出海船隊。”
眾人再次大驚。
容昭還要出錢?
容昭的錢絕對快趕上國庫,她竟然願意出錢?
為什麼?
很多人不解。
上首,熙和帝麵色大變。
果然,容昭抬手,揚聲道:“此次出海,不僅要帶領龐大的船隊,還要震懾各國、開辟航線、尋找新大陸,找到後,還要紮根建設,創造物產,組織海貿……”
她深吸一口氣,堅定而認真道:“臣願意帶隊出海。”
這幾年的建設,這幾年的開括。
這幾年為自己、為整個大雁朝積累的豐富財富,可以支撐起她的這一次遠航。
眾人再次一驚。
萬萬沒想到,容昭竟然願意帶隊!
雖說去尋找新大陸是一個能名留青史的事情,若是能發現新大陸,或許能被賜予權利,管理新大陸。
可是,終究一路危險。
容昭已經是正一品太傅,竟然還願意冒險嗎?
她已注定名留青史,卻還願意冒這等風險出海,去震懾各國,尋找新大陸,為大雁朝擴展版圖,成為又一個第一人!
這一次,滿朝文武感覺到了一個字——卷。
容太傅真的太卷了。
這讓他們感覺自己很沒用!
他們做出來的成績,和容太傅簡直沒得比,若是不想青史上連個名字都沒有……他們就必須兢兢業業,繼續努力啊。
至於容昭出海這事,滿朝文武沒什麼好反對的。
畢竟要整個國家傾囊而出,自然是期望一定成功。
容昭要做的事情,從未有過失敗,讓她去,他們才敢投資這麼大一筆錢!
幾乎是半個國家的財富,隻有交給容昭,他們才放心。
然而,上首,熙和帝大怒。
他猛地站起來,嗬斥道:“不可能,出海之人,決不能是太傅!”
說完,他的手都在抖,甚至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熙和帝一揮衣袖——
“退朝!”
滿朝文武,麵麵相覷。
隨即,他們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皇上對太傅的心思……人儘皆知。
太傅出海,未必能歸。
皇上自然是不願意。
滿朝文武歎口氣,看向容昭。
張丞相也道:“阿昭,你可以為丞相,何必非要出海?且再考慮一二。”
容昭聞言,笑而不答。
-
當日,容昭便向熙和帝遞上辭官請求,態度堅決。
一直到晚上,熙和帝才冷靜下來,讓人召容昭入禦書房。
容昭踏入書房。
這是第一次裴懷悲看到她沒有笑,反而麵無表情,抿唇盯著她。
容昭也是第一次沒有行禮,直接在對麵坐下。
裴懷悲將折子推給她,上麵隻有兩個字——不準。
他的聲音沙啞:“這是你的辭官折子,太傅年輕,未到告老的時候,朕不允。”
這也是他第一次稱朕。
容昭收回折子,輕歎口氣,看向他,認真道:“我想出海。”
裴懷悲壓下去的火氣又起來了,他的唇瓣顫唞,聲音沙啞:“為什麼?你想要自由,我給你,你不願意被束縛,我便不封你為後,你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我與你同行……”
“阿昭,我隻要你陪著我,不,我隻要你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就好,為什麼你要出海,要去我見不到的地方?”他的聲音在顫唞,眼眶微紅。
容昭望著他,並不回答。
裴懷悲手握緊,指尖泛白,聲音悲傷:“阿昭……你不信我。”
因為不相信他給的自由和承諾,所以她堅持自己的路,甚至遠離他這個皇帝。
容昭再次歎氣,望著他,兩人目光相對。
她的聲音輕輕:“我信你,我相信現在的你,相信你的承諾,也相信你的感情。”
可是,未來並未到來,她不信,也不能信。
幾月前的那場奪嫡爭鬥,那些腥風血雨讓她厭倦,也讓她知道帝王的權威,說一不二,帝王想要做的事情,可以不計後果。
帝製,帝王就是天下之主。
如今的裴懷悲尊重她,不將她囚與後宮,未來呢?
帝心難測。
誰都不能保證未來。
年老的永明帝幾乎沒有理智,也不在意後果,未來的熙和帝呢?
裴懷悲眼神悲傷,但他還是身體往前,一字一句:“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若是我能讓你相信,將來也不會逼迫你,你還會走嗎?”
容昭:“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的眼神很平靜,也很堅定。
她輕輕揚了揚嘴角,心平氣和:“懷悲,為我自己,隻是出海的部分理由,更多的是為了我的心願。”
哪怕她第一次喚他“懷悲”,卻絲毫沒有讓他高興。
他緊緊抿著唇,望著她。
容昭眉目含笑:“沉屙的製度難以更改,在大雁朝內,便是數代,也不可能實現,而你我死後,我們的努力或許會前功儘棄。”
“懷悲,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因為你生在帝王家,遭遇了許許多多讓人厭惡的事情,你其實不想為帝,但你又必須為帝,你厭惡皇室,厭惡這個沒有父親、兄弟、情感的地方。”
裴懷悲是不一樣的。
他的遭遇讓他惡心皇室,厭惡帝王,但是,他又必須做帝王,這是他的宿命。
他生來就被皇帝冠以罪惡,看到了無數廝殺與殘酷。
孤零零一個人走到今天。
他是帝王,但他厭惡帝王。
這樣的皇帝很難得,容昭遇到了,並且很慶幸影響了他。
容昭繼續笑道:“因為這樣的性格和想法,所以當你知道我的理想後,願意與我同行。我真的很高興,我要做的事情一個人太難,有一個帝王同行,莫大榮幸。”
裴懷悲執拗地看著她,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離去?”
容昭很認真給他解釋:“因為我不想我們的努力前功儘棄,僅此而已。隻憑我們在大雁朝,無論如何,那些流淌在封建王朝血液裡麵的東西,都難以更改。”
“所以,我們需要一塊新的大陸,屬於大雁朝,但又有了不一樣的製度與發展,立在旁邊,讓大雁朝看到,讓更多人知曉。”
“在內,隻能細水長流,在外,有標新立異的東西衝擊著,相輔相成,互相配合。”
“你坐鎮江山,我開拓天下,擁有兩塊大陸的大雁朝,終將按照我們的心願走。”
“懷悲,你明白了嗎?”
裴懷悲坐在對麵,固執地看著她的眼睛。
他看到她眼中的堅持,看到她不動搖的信念……
他手握緊成拳,搖搖頭:“這些事情,你在大雁朝內,我們也能做到,新大陸可派人掌管,按照我們的想法去做。”
“如今有海貿,有造船廠,隻要你願意,你在大雁,我們也可以一一實現。”
容昭笑而不語。
是呀,在大雁朝也能實現,隻是要更加辛苦些。
可再加上她不信任熙和帝,她要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上……
那麼出海,就成了必然。
裴懷悲明白了,還是不信任。
她要自己去開拓天下,而不是與他一起,攜手江山,緩慢開拓。
容昭願意與他同行。
但是,她永遠不會為他停留。
這一路上,若是他散了、停了,她仍然會自己走。
熙和帝微微閉眼,神情冷漠——
“太傅回去吧,出海之事,朕不允。”
-
永明年的最後一次朝會,容昭給了熙和帝一次重擊。
再之後,她不斷上書辭官出海。
永明帝打回一封,她就繼續再寫一封新的,並且從這天起,再沒入宮。
除夕宮宴,她也沒有參加。
這宮宴本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