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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夢生拍了拍裴承訣的肩膀,“都是一起欺過君的人,再偷偷犯一次大罪,也不慫。不過,你要感謝就感謝阿昭吧,若非是她讓皇上將斬首變成毒酒,我們也沒有狸貓換太子的機會。”

裴承訣看著容昭,眼神複雜,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一個字。

他能活著,是因為阿昭。

換成毒酒、三百萬兩,都是她先出手,這樣的危險之事,她為了救他,也做了。

容昭輕歎口氣:“你也曾多次助我。”

不幫裴承訣,她過不去心中這道坎。

不過,她也隻是幫了一步,剩下的是其他人幫的,是榮郡王府的努力。

裴承訣依舊盯著她。

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卻還活著,終究需要點時間去適應。

他整個人都像是易碎的瓷器,帶著說不出的脆弱感。

容昭:“你大哥為了收尾,背了些不好聽的名聲,他有句話托我轉告給你……”

裴承訣聲音輕輕:“你說。”

容昭緩緩轉述:“從此以後,這世間再沒有裴承訣,榮郡王府再沒有裴二公子,你好自為之,願你長命百歲。”

裴承訣閉上眼睛,兩顆眼淚從眼角滑下。

裴關山無聲地歎口氣。

雖說裴承訣沒有死,可是,他再也不是裴承訣,再也不能是裴承訣了。

無論是保護自己還是保護救他出來的人,他都得藏好,再也不能做裴承訣,得改頭換姓,甚至要遠離京城……

這對於一個世家公子而言,無疑是難過。

關夢生安慰:“好歹還活著,你這條命可值三百萬兩,好好活著吧。”

裴承訣睜開眼睛,輕輕點頭。

他的麵色依舊蒼白,眼神黯淡無光。

張長言喃喃:“他以後去哪兒?肯定得找一個再也沒人能認出他的地方,否則,終究還是危險。”

裴承訣苦笑,搖搖頭:“我分明還活著,其實也已經死了。”

“裴承訣”死了,活下來的隻能是另一個名字。

容昭垂眸看著他,聲音平靜:“裴承訣,三百萬兩將你救出來,不是讓你躲著傷春悲秋,也不是讓你痛苦自己丟失的身份、名字、家人朋友,你該做些其他。”

裴承訣怔怔看著她,喃喃:“我還能做什麼?”

他不能現於人前,甚至不能高調,否則,很可能又會帶來滅頂之災,如今這種情況,他還能做什麼?還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容昭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看著躺著的裴承訣,神情冷漠:“裴承訣,你要是一直這個態度,這三百萬兩真是白花了,京城不能留你,大雁朝還很大,大雁朝不能留你,如今還有海外。”

裴承訣一愣。

容昭勾了勾唇:“海外國度眾多,如今不過是找到一個最近的炎國而已,再繼續探索,還有更多的國家,更多的大陸……”

頓了頓,她輕聲喃喃:“也許還有沒政權的新大陸,可憑施展,天下之大,哪裡裝不下一個你?一身本事,總能找到用武之地。”

不僅裴承訣愣住,就連旁邊幾人都愣住了。

他們都以為,裴承訣被救出來後,從此以後,恐怕都隻能躲藏著生活,隱姓埋名。

沒想到容昭竟然有這樣的思路——

天下之大,如何容不得一個裴承訣?

海外之廣,如何用不了一身本事?

容昭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來,“既然活下來了,你就是全新的自己,好好活著吧,三百萬。”

她開個玩笑,關夢生幾人當即笑出來。

張長言咧嘴:“反正你不能是裴承訣了,以後就叫三百萬吧。”

裴承訣嘴角動了動,看向張長言,玩笑:“我不叫裴承訣,可以叫容承訣,正好還是阿昭給我的一條命……”

張長言當場炸毛:“不可以!你憑什麼姓容?我不同意!”

裴承訣收回視線,看向容昭。

他的手輕輕伸出,拉了拉容昭的衣袖,露出一個笑容,桃花眼泛著水光,“謝謝,阿昭。”

容昭也露出笑容。

裴承訣現在的樣子,比剛剛要死不活好多了。

想著他身上傷勢嚴重,容昭又道:“你好好休息,等你稍稍恢複,我就讓人送你去交州。”

裴承訣確實很累,輕輕點頭,合上眼睛。

容昭帶著幾人走了出去。

她扭頭看向身邊三人,微微一笑:“我們又一起犯了次殺頭的大罪。”

關夢生摸了摸脖子,歎口氣:“自從認識你們,我就覺得我這腦袋不太穩當……”

話是這麼說,想到救出裴承訣,他依舊露出了笑容。

張長言勾住他的脖頸,呼嚕上去,壞笑:“我看看穩不穩。”

“張三!”關夢生反抗,拍開他的手。

兩人打鬨了一會兒。

關夢生完敗,他整了整衣服,沒好氣地瞪張長言一眼。

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他看向容昭:“對了,還有件事,我覺得應當注意。”

“什麼?”

關夢生眉頭皺起來,壓低聲音:“我爹說過程太順利了,像是……像是有人在幫忙。”

裴關山當即皺眉。

張長言神情也嚴肅起來,忙道:“有人發現了我們的計劃?難不成想要借此要挾我們?”

這可就嚴重了!

關夢生攤手:“我也不知道,我爹隻是猜測,不能確定,他也很擔心。”

關大人可是為一百萬兩冒了險,如果真被人發現,他也得完蛋。

容昭陷入沉思,片刻後,她搖搖頭:“不用擔心,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誰了,他應當不會要挾我們,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儘快將承訣送到交州。”

裴關山突然道:“阿昭,你覺得我去交州如何?”

張長言和關夢生一驚,猛地看向他。

容昭也是一愣,皺眉:“你去交州?”

隨即,她反應回來,“你想去管水師,遠離朝堂?”

裴關山笑了,阿昭果然聰慧。

他看著她,聲音輕輕:“是呀,我想遠離朝堂,裴承訣出事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會更亂,皇上身體……”

頓了頓,他又道:“剛剛你對承訣說的話,我很感興趣,海外世界廣闊,我出過一次海,對外麵充滿了好奇,又正好能遠離朝堂。”

他爹是個聰明人,他這個唯一世子離開京城,愉親王府就更不容易被人算計。

容昭仔細看著他。

裴關山其實很適合從武,他性格冷,脾氣直,又不喜歡阿諛,而且,他本就習武,又帶著船隊出過海……

去掌管水師,確實很好。

而且,容昭一直在往水師砸錢,如今水師已有兩萬,裴關山海貿帶回的銀子,容昭已經說服皇上和滿朝文武,依舊用來打造水師。

那樣的一支水上大軍,裴關山去管,倒也合適。

關夢生有些遲疑:“你如今已經是四品鴻臚寺卿,你們家也沒有站隊,放棄未來前途大好的京官,去交州管水師,是不是自斷前途?”

裴關山輕笑:“阿昭說過,海外廣闊,我若是管水師,馳騁大海,比京官自由,也未必就比京官差。”

容昭看著他,目光深邃:“你想好了?”

裴關山點點頭,堅定道:“想好了。”

容昭露出笑容,鳳眼彎彎:“那就去吧,有你去掌水師,也挺好。”

裴關山去管水師,她就能放心往水師砸錢。

在這個時空的曆史中,必不會有人再從外踏入國門,他們才是走出去的那一方。

裴關山難得笑得燦爛,眼中帶著眷念與不舍,更多的卻是堅定。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的聲音輕輕:“有我在,裴承訣在交州也能好好的。”

張長言喃喃:“眾所周知你與裴承訣不睦,沒想到有一日,竟是你帶他去交州,去尋找新的未來。”

關夢生感歎一句:“世事無常。”

容昭手背在背後,看著天空,夕陽西下,但霞光漫天。

世事無常,但他們都在一往無前。

-

從來都隻有地方官拚命往京官走,少見前途大好的京官去地方上管水師。

水師是新出來的軍隊,目前看似重要。

可海上危險重重,未來也不可知,所以,鮮少有人盯著這個位置。┅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裴關山請命十分容易。

永明帝也很高興有他去看著交州那邊,直接將裴關山封為正三品晉海大將軍,掌交州水師,直歸皇帝管。

四月二十日,裴關山上任。

容昭、張長言、張長行,關夢生四人都來送他。

張長行歎口氣:“裴二死了,裴世子也要走了,京城雙傑,眨眼間就都不再,我們一行人也越來越少。”

他有些惆悵。

裴關山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日後我定也會回京,終會再見。”

張長行一想也是,便道:“保重。”

裴關山含笑點點頭。

他看向容昭,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眼眸深邃,他的聲音輕輕:“阿昭,保重。”

他深深看著容昭,似要將她刻入腦海。

容昭笑道:“保重。”

裴關山抬手,與容昭鄭重一禮。

容昭抬手,還禮。

兩人麵對麵行禮,是告彆,也是不舍。

而後,裴關山直起身板,穿著大將軍的軍服轉身,大步走向馬車,背影堅定,頭也不回。

容昭手背在背後,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張長言莫名有些心情複雜,他挨著容昭,輕聲道:“走了,都走了。”

這一次走的不僅僅是裴關山,還有裴承訣。

容昭輕聲道:“終會再見,況且,我還在。”

張長言一想也是,對著容昭露出笑容:“阿昭,我也還在。”

有容昭在就夠了,其他人,愛哪兒去哪兒去吧!

關夢生舉起手:“我也還在呢。”

張長言無語:“……怎麼哪兒都有你?”

明明是他和容昭的對話,插什麼嘴?

煩死了!

“我一直都在啊。”關夢生咋呼。

兩人又開始吵吵嚷嚷,構成極為熱鬨的背景音。

容昭眺望著馬車遠去,嘴角露出笑容。

裴承訣走向新生。

裴關山也在走出紛爭,不會被奪嫡牽扯。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但他們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等來日回過頭,輕舟已過萬重山。

而前路,光明燦爛。

-

馬車遠去。

裴關山一直從簾子往外看,城樓上那一抹紅裝,與眾不同,又耀眼奪目,哪怕隻是遠遠一眼,也覺驚豔,此生難忘。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抹紅裝,他才收回視線,眼神滿是不舍與悲傷。

離開是好,可是也離開了阿昭。

馬車內,裴承訣小廝打扮,輕聲道:“彆看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