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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沒辦法,後半夜讓人跑到安慶王府去送信。

皇宮和戶部當夜這麼大的動靜,京城百姓或許不知道,但滿朝文武都知道, 自然也是著急,張丞相等人都跟著通宵沒睡。

在這一晚上——

他們徹底認識到容昭的重要性。

這個重要不單單是指她的性命, 是涉及到一點對她不利的消息,都可能引發百姓焦躁,而他們焦躁的體現就在錢上!

第二日,二月二十三日。

大朝會。

永明帝一宿沒睡,神情有些憔悴。

滿朝文武多數都是一宿沒睡,生怕一覺睡醒,大雁朝就亂了。

也因此,所有官員眼下青黑,隻有容昭依舊容光煥發,顯然昨晚睡得很是不錯。

容昭今日穿著官服,和之前是一樣的打扮,隻是,之前官帽之下的頭發都被盤起,今日她散了一半在身後。

與往日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提醒著滿朝文武——她是個女子。

容昭詫異:“咦?諸位大人今日怎都這般憔悴?”

徐尚書:“……”

——為什麼憔悴,你心裡沒點數嗎?

永明帝被小黃門攙扶著進來,官員們立刻嚴肅起來,頂著一對黑眼圈,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永明帝剛坐下便開口:“容侍郎,戶部之事可解決?”

他是片刻都不敢拖延了,嘴上的燎泡還沒好。

容昭立刻出列,恭敬回道:“回皇上,百姓要取錢,就不能不給他們取,否則,大雁銀行就失去了作用,隻會引發動亂。”

“所以,臣今日讓銀行給想要取錢的百姓登記,與他們約定時間,避免在銀行門口排上長隊。”

其實就是預約取號。

百姓一看,哦,原來今天可以取錢,而且告訴了他們什麼時候來,他們自然不會在銀行門口乾等。

不要小瞧這一舉措。

不僅能把人取錢的時間往後拖一拖,還能避免銀行門口擠太多人,人類都有從眾心理,銀行門口取錢的人少點,就能少些從眾的人。

永明帝點點頭,而後長長歎口氣:“銀錢擠兌,皆因容昭是女子一事,此事倒是朕當日沒做好。”

張丞相頂著黑眼圈,立刻捧哏:“皇上可是說安慶王府女世子之事?”

永明帝點點頭:“當日容屏病重,安慶王府又沒個男丁支撐,安慶王求朕封他小女兒容昭為女世子,朕念及容家滿門英烈,給了這個恩典,讓安慶王府女子襲爵,留個血脈……”

滿朝文武:“……”

好假。

沒有繼承人,從來都是過繼。

他們都知道上頭那個在說瞎話,但是,他們全都一臉“原來如此”“此事我知道”“啊,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表情……

容屏今天也來了。

昨晚永明帝半夜送信,他能不來配合?

容屏上前,跪下,熱淚盈眶:“臣容屏永遠記得皇上大恩啊!”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繼續:“阿昭這孩子身體不好,從小到大都是充作男兒養著的,沒想到竟是引起誤會!”

更假了。

真有女世子,哪怕充作男兒養著,能不放出消息?

他們也都知道下麵這個同樣在說假話,但是,他們依舊一臉“原來如此”“是該這樣”的表情……

徐尚書假笑:“容世子這些年不常出門,沒想到百姓竟是誤會。”

其他官員紛紛開口——

“是呀,原是百姓誤會。”

“臣都差點誤會了。”

“當日冊封的旨意是我們寫的,上麵分明寫的是‘安慶王府第六女’,安慶王世子確確實實是女子!”

“原來如此!”

……

張丞相站在百官最前麵,此時聽著身後的言語,突然有種荒誕之感。

從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但所有人都在睜眼說瞎話。

皇上知道,那就不是欺君之罪。

滿朝文武沒人反對,容昭這個女世子身份,就徹底乾乾淨淨。

——是他們不想反對嗎?

——不是,是他們不能反對。

今日大朝會就說這麼一件事,之後永明帝就讓人散了。

容昭與他們一同下朝,許多官員眼神複雜又彆扭,出宮的一路,都在歎氣。

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壓低聲音說著話。

“這事兒便這樣過了嗎?”

“那還能如何?容昭不能死,甚至不能被問罪。”

“唉,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是呀,這都是什麼事兒,我們竟然要與女子共事了,還是三品大員,真是,真是……”

……

去年,劉婉君被封為商會事務長的時候,他們心想,不過是個不重要的新官,真正的官員不可能是女子。

他們也不會同意。

今年,真有官員是女子了,還是三品大員。

而他們不能不同意!

有官員看了眼前麵,容昭的背影與其他人都不相同,那一身官服,看得人連連搖頭,不住歎氣,真是命都要歎短了。

——咋就這麼鬨心?

-

這一天之所以早早下朝,是為了報紙的發行。

二月二十七日本來不是報紙發行的日子,但是沒關係——他們可以加一期!

反正不管是朝會還是報紙,目的都隻有一個——掩耳盜鈴,給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替容昭洗白。

早朝時間很早,下朝時天都還沒亮。

等到天亮起,無數個木板從京城出發,去往其他州郡的報社,勢要在消息流傳開的同時,將“解釋”也流傳開。

而京城報童們已經活躍了起來。

“咦?今日怎有報紙?”

“肯定是有要緊之事,我去買一份。”

“寫了什麼?”

“我看看,有說容世子的事情嗎?”

……

今日報紙就是為了說容昭之事,頭版頭條寫了今日早朝之事,甚至詳細對話都在上麵。

報社如今的效率,不可謂不快。

這份報紙是官方給的解釋:容昭一直是女子,隻是身體不好,所以充作兒郎養著。

人家願意把親女兒當兒子養。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啊!

至於女世子?

安慶王府沒有男丁,皇上破格給的恩典,是獎勵容家滿門英烈。

這件事許多官員都知道,當初的冊封聖旨上都寫著女子,根本不存在什麼欺君之罪,滿朝文武作證。

容家可是滿門英烈,沒有兒子,總不能讓人絕後吧?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啊!

而容昭是女子之身,卻是三品大員之事……

女官,沒見過嗎?

劉婉君那個商會事務長不是擱那兒杵著嗎!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啊!

報紙最後,總結:諸位請放心,一切正常,容昭是安慶王府女世子,也是戶部侍郎,她沒有欺君之罪,她好好的,大雁朝也好好的,都安心,彆瞎想!

看完報紙,頓時,緊張一天一夜的京城百姓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容世子是女子之事,皇上和滿朝文武竟然都知道!”

“那就沒事了,容世子還好好活著呢,還是戶部侍郎。”

“安心了安心了。”

“果然不愧是容世子,當得起這天下第一個女世子!”

……

那些看完報紙的百姓都放鬆下來。

他們不在意容昭是男是女,他們隻在意容昭之前做的事情,以及她能不能按時將錢還上……

昨日他們全都裝無事發生,今日有了皇上和滿朝文武的“蓋棺定論”,反而熱鬨起來,開始熱議女世子之事。

“容世子真是厲害。”

“可不是,比多少男兒都強。”∫思∫兔∫在∫線∫閱∫讀∫

“我就說她長得太好看,個子又嬌小,分明不似男子。”

“你這是馬後炮!”

“現在女子是真厲害了,這容世子更是其中翹楚,把滿京城兒郎都比下去!”

“她有這等能力,何必在意男女?”

……

也有人撇撇嘴,壓根兒不相信這報紙上的內容。

但是,他們什麼都沒說。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

比如說京城一個迂腐的窮書生,他沒什麼本事,也沒錢,更沒存錢在銀行,平日裡不愛乾活,就隻知清談,附庸風雅。

昨日他聽聞容昭是女子,就說容世子這是欺君大罪。

然而,他被人捂嘴,不許他說。

今日,看到這報紙內容,書生感歎:“這分明是無稽之談!哪有沒有子嗣,就封女子為世子的?應當是過繼!”

眾人麵無表情:“怎麼沒有呢,容世子不就是?”

“這是假的,是皇上為了保下容昭,故意說的。”書生跳腳解釋。

眾人微笑:“你竟然敢說皇上不是?而且,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怎會騙人?”

書生瞪大眼睛,氣得手抖:“因為容昭身背上億負債,不能死,所以皇上和滿朝文武都是故意為之!”

眾人:“怎麼可能?皇上和滿朝文武,沒一個人說真話嗎?他們都是同一個說法,就是事實。”

書生著急解釋:“不是的,你們相信我,他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他們也是被欺瞞了,但為了大雁朝——”

“不信。”

“我說的是真的!”

“你就是在胡說八道,腦子有病吧。”

……

書生怎麼解釋都沒人信,當場氣暈。

其他人給他扔到醫館。淡定離開。

真相重要嗎?

他們隻知道容昭不能死,皇帝和滿朝文武都認了,他們乾嘛不認?

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且不說容昭本就為民著想,他們心中敬仰她,不想她出事,便是為了自己的錢,他們也要容昭活著呀!

重要的不是這內容真假,而是——所有人都這樣認了。

他們都說是真,那還能是假嗎?

容昭沒有欺君之罪,容昭還會一直好好活著,她是男是女,並不影響她的賺錢能力以及她的信譽。

所以,百姓安心了。

大雁朝也就安穩了。

那些原本準備在銀行取錢的人,也都紛紛放棄。

容昭是女子的危機,徹底過去。

從這一日起,全天下都要接受——

大雁朝有一位女世子,還是三品的戶部侍郎,掌管天下銀錢,他們手上的存單、理財等,蓋得都是這位女官印章。

-

劉婉君緩了兩天才去見容昭。

原本她去見容昭很不方便,畢竟男女有彆,如今倒是方便了,她可以坦然地登安慶王府大門。

當然,那些世家公子們同樣可以登門。

畢竟他們過去沒少來。

劉婉君被引到前院,容昭正在等她。

她立在院中樹下,聽到腳步聲,轉身回眸,微微一笑。

她今日不似前日那般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