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不覺得,現在卻越來越明白,安慶王府的未來就在他們世子身上。
頭頂的閘刀能不能取掉,也要看他們家世子。
容昭像是想到什麼,又問:“衣服做得怎麼樣?”
謝洪點頭:“做好了。”
容昭一笑,嘴角揚起:“那與我去找五姐姐吧。”
-
十二月十四日,雲容坊第二輪比賽的前一天。
這兩日京城很熱鬨。
是帶著點混亂的熱鬨。
朝中的緊張氛圍會影響到京城,最近審查突然嚴格起來,每日都有官兵在城中巡視,據說是與北燕有關,京城氣氛隱隱緊張。
而民間也很熱鬨。
因為容五娘“休夫”一事熱鬨。
上一期報紙容五娘“休夫”,因著之前被創深了,所以許多人支持。
當然,也有不少人反對,兩日過去,反對的男子卻更多了。
不是所有男子都會受家中女眷影響,相反,有些男子看到家中女眷被影響,反而很不高興,認為容五娘會“帶壞”女子,影響風氣。
再加上徐家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徐家人說,他們願意和離,但安慶王府容五娘隻想休夫。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許多男人不滿。
若是徐家不願意和離,你們被逼無奈隻能“休夫”,倒也是能解釋,人家徐家分明是願意和離啊!
既然願意和離,容家為什麼還要休夫?
大雁朝隻有休妻,從未有過休夫,容五娘這行為就是有傷風化!
當然,他們其實知道這件事不是容五娘做主,容五娘如果是個強悍性子,就不至於被人欺壓好幾年。
這應當是容世子堅持。
但反對容五娘休夫,就是反對容世子。
徐家表示願意和離之後,反對之聲越來越大。
而京城女眷支持之聲也越來越大。
經常會聽到爭吵聲。
“女子休夫,有失顏麵,徐家願意和離,還是應當和離。”
“呸,徐賊做出那樣的事情,憑什麼不能休掉他?”
……
“從未有過女子休夫!”
“也從未有過這等寵妾滅妻之賊!”
……
“和離與休夫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不能選更有體麵的和離?休夫二字從未有過,有失體統。”
“既然和離與休夫沒什麼不同,為什麼不能休夫?還體麵?徐賊那般對容五娘,可曾有過體麵?”
……
“我和你一介女流說不清楚。”
“你一男兒不講道理,我才懶得與你分說。”
……
劉家馬車從街道路過,劉夫人歎口氣:“這吵吵鬨鬨的,容世子到底要作甚?既然徐家願意和離,那就和離,橫豎隻要容五娘能離開火坑就好。”
劉婉君看著外麵,嘴角卻帶著笑容,真切地笑容。
劉夫人不解:“婉君?”
她過去還管一管這女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女兒就成為三皇子極為信賴之人,甚至有時候會戴著帷帽去三皇子府,與三皇子幕僚見麵。
劉夫人覺得影響女兒閨譽,說了兩次,女兒壓根兒不聽。
劉大人又說,如果他都管不著這女兒,誰讓她有三皇子撐腰?
劉家雖然是三皇子的舅家,可到底三皇子是皇子,他們要看三皇子臉色,如今三皇子器重劉婉君,他們自然沒辦法和三皇子頂著乾。
再說,刨除婉君是女子這一點,她如此得三皇子信任,對劉家絕對是好事,所以劉家不再乾涉,任由劉婉君行事。
劉婉君也就越來越有主見,許多事情,甚至他們也不知道。
劉夫人有時候甚至會突然覺得——她這個女兒很不一般。
劉婉君聞言,回頭一笑:“吵吵鬨鬨是一件好事,越是吵鬨,爭辯,就越是會思考,而想的多了,就能明白更多。”
劉夫人不理解。
劉婉君笑了笑,不再解釋。
這也是她後來才明白的,有些曾經沒有去想過的問題,花了更多時間去想、去琢磨,就會明白得更多。
這一場關於“休夫”與“和離”的爭吵,對女子的影響,超乎想象。
——隻時下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都未曾發現。
容昭行事,從來如此,膽大心細,潤物細無聲。
-
十二月十四日,雲容坊比賽的前一天,新一期報紙發售。
京城已經吵嚷了兩天,許多人都等著看報紙,想要看看這件事的後續。
容世子應當會退讓吧?
退讓也很簡單,隻是將“休夫”二字改成“和離”,眾人便都能接受了。
然而,拿到報紙眾人神情古怪。
看完正麵。
又去看反麵。
沒有,什麼也沒有!
彆說什麼從“休夫”轉成“和離”,報紙上壓根兒沒有相關事情的報道!
仿佛之前的“休夫”二字,已經結束了這場爭端。
安慶王府,再不會回應一般。
仔細看報紙內容,今日的報道先說明日比賽規則——
雲容坊大賽一共兩日,每日都會展示四十位繡娘的參賽作品,百姓們每人都能領到兩朵絹花,將絹花扔給喜歡的衣服即為“投票”。
若是想要多扔,就要花錢購買了,倒是不貴,一文錢兩朵。
衣服會在之前容昭他們走過的那條路上展示,那條街原來是有名字的,後來容昭開了先例,那條街上經常有人擲果盈車,便被稱為“風華街”。
取風光、華貴之意。
報紙上說,雲容坊已經向京城府尹申報,那兩日馬車將不再從風華街通過,而是從旁邊街道繞一繞,給比賽空出場地。
兩條道幾乎挨著,倒是也不妨事。
衣服在風華街展示時,圍觀百姓們扔下絹花,有人會收走絹花,統計數量。
繡娘們得到的絹花越多,排名就越靠前,前三十名進入第三輪比賽。
這個模式很新穎,當即就引得許多人討論。
有人更關心容五娘事件後續,結果翻來翻去,隻翻到一個報道,竟然是說——
雲容坊新製一件衣服,也是雲容坊第一件女裝,將穿在容五娘身上。
今日申時初,容世子陪同容五娘走風華街。
內容不長,意思卻很明確。
前些日子他們最期待的雲容坊衣服展示、世家公子們打馬過街,百姓們圍觀、擲花活動,今日申時又有一次,隻不過這次是女裝,穿上衣服走風華街的也會是女子。
還是近日所有人都關注的——容五娘。
容世子給姐姐撐腰,將陪同姐姐一起走這段路。
關於女裝之事倒是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有男裝就肯定會有女裝,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第一次女裝展示,竟然不是選一位世家大族小姐,而是容五娘!
——容昭不怕那衣服再也賣不出去嗎?
報紙看完,議論之聲再起。
“這容世子當真是疼愛姐姐。”
“是呀,這樣一場風光,竟然給他姐姐,他姐姐可是……”
“你胡說八道什麼?容五娘也是被徐賊所害,你要是再這般說,以後我們可容不下你!”
“容五娘有這樣的弟弟,也挺好。”
“所以那休夫之事後續到底如何?難道容世子不願更改,還是堅持休夫?”
……
“怎都隻議論徐賊和容五娘之事,沒人對明天的比賽感興趣嗎?”
“當然有,我就很感興趣,到時候去挑選一下我喜歡的衣服。”
“哈哈哈,你又買不起。”
“買不起我可以看呀,可以選呀,按照絹花數量來算排名,這倒是挺好,很公正,我們都能參與。”~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我和大家都不一樣,我就想看看雲容坊女子衣服做得如何。”
“我也是,男子衣服那般好看,女子應當也不會醜吧?”
“待會兒去看看。”
……
有許多人還在議論報紙內容,尤其是一些男子,依舊對容昭不改的態度而生氣。
許多女子卻是聚在一起,小聲說著話。
下午,申時。
甭管大家因為什麼而熱鬨,這一日的風華街兩邊人山人海,仿佛整個京城的人都擠在了風華街上。
道路兩旁那些沾光的鋪子早就加蓋了又一層,不能加的也都添了走廊,專門用以圍觀,此時到處都是人。
難為大冬天的,很多茶樓的二樓卻都拆了牆……
得益於這段時間的吵吵鬨鬨,今日圍觀之人,竟然比之前裴承訣他們走過時,還要多。
張長言偏頭追問:“絹花準備好了嗎?”
關夢生翻了個白眼,拉過來一個籮筐,無語道:“你當我是你呀,那般沒有準備,阿昭的姐姐就是我姐姐,當然要支持!”
裴承訣與裴關山對視一眼,占據著窗邊好位置,堅決不挪動。
如今與這群年輕二代們混久了,都有些不太要臉,也不太尊重他們這“京城雙傑”,若是他們離開,這位置是肯定要被人搶占了去的……
張長言:“占什麼便宜呢?彆亂叫姐姐。”
關夢生撇嘴,有些不滿:“都是一起的兄弟,怎麼就你們都有了一場風光,走過風華街,我就啥也沒有?”
他們可是一起犯下大罪的兄弟啊!
張長言:“容昭不是答應了給你做一件嗎?”
關夢生頹然:“那不一樣,雲容坊以後開始賣衣服,風華街或許會效果不再,不如過去那般萬眾矚目……阿昭也真是的,乾嘛厚此薄彼?”
裴關山回頭,麵無表情:“要怪就怪你沒我們好看。”
關夢生:“?”
裴承訣微微笑:“是呀,你沒發現阿昭是按照容貌選人嗎?”
關夢生:“……”
他氣哼哼:“可惡,不就是長得好嗎?我長得也不差啊……”
他長得不差,就是比不得這群妖孽長得太好看!
張長言十分得意。
關夢生隻能期待:“也許雲容坊正式賣衣服以後,他們的衣服還是能引起轟動,風華街還有過去的效果……”
這時,有人驚呼:“來了!”
關夢生猛地站起來,所有人都開始往窗口擠。
遠處,馬車之上。
容昭看向容香惜:“五姐,你怨我讓你在這段時間被人非議嗎?”
容香惜原本很緊張,甚至緊張到手都在顫唞。
此時聞言,她慌忙搖頭,急切道:“無論有沒有阿昭,隻要我想和離就會被非議,如今有許多人為我說話,已經很好了。”
容昭:“當真?”
容香惜恨不得賭咒發誓:“當真,阿昭莫要在意那些閒言碎語,便是沒有休夫之事,因著我……不能生育,那些人也會非議。”
容昭笑了,眨了眨眼睛:“五姐姐,不緊張了嗎?”
容香惜一怔。
原本緊張到雙腿都在顫唞,如今卻似乎真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