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1 / 1)

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375 字 6個月前

,空洞單薄得隱有回音,再想起前些日子的雞飛狗跳,恍惚竟有不真切的朦朧感。

嬴舟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一旁,伸出手去緩緩握住由環佩、獸骨、玉石編織而成的鏈子,莫名極心累地垂首,“砰”地將額頭抵在桌沿。

兩縷碎發應聲滑落。

小椿……

再這樣下去。

他心說。

我實在,快要喜歡不動了。

第64章 嬴舟(十) 嬴舟他喜歡你啊。是想成親……

斷崖在北號山的東邊。

像是當空挨了一刀, 削出一壁光滑平整的截麵。這段截麵上萬物不生,連苔蘚也沒有,經年累月地給風刮得尤其乾淨。

正因如此, 它被莫名作為了狼族的一處景致,甚至在旁架起長橋, 以供眾人觀賞。

每年立春節氣,拎著竹籃來這裡觀景已經是一個不成文的習慣。

但誰也不知道那光禿禿的山崖究竟能有什麼寓意, 或是能夠寄予一並同往的妖怪們怎樣的祝福。

它瞧著又險又嶙峋,有些觸目驚心的味道,不像什麼洞天福地, 甚至一刀兩斷、劃清界限的意思還更多一點。

如今的立春生不逢時, 隻稀稀拉拉能見得三五對年輕的狼妖在橋上看雲海, 若再往前數個一百多年, 那時那日的斷崖真可謂人山人海, 喧鬨非凡。

小椿踩在欄杆上探頭往下望去。

高聳的山頭像筆直插入雲霄的頂天之柱,一眼看不到底,滿目都是縹緲重疊的雲霧, 大概宮闕仙境也不過如此了。

她手搭涼棚, 嘴裡感歎著連連稱奇。

“啊,有仙鶴飛過去了?那是仙鶴嗎?”

嬴舟輕撐著木橋的扶欄,沉默地看小椿取出一塊糕點來, 一麵吃一麵不以為意地和他說笑,“以前我在白於山的時候也喜歡瞧那些候鳥遷徙, 特彆是隊末的幾隻,運氣好的話你能看見它們掉隊,還會有彆的鳥回來接哦。好玩吧!”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懷裡的獸骨鏈子,被打磨得棱角分明的尖端硌著掌心。

嬴舟眸色深沉地微顰起眉, 視線就落在雲霧繚繞間悠然而過的白鶴身上,終究一言不發地又將東西放了回去。

小椿輕挨在他耳畔,一副做賊的模樣竊笑著說悄悄話,“跟你講,我適才瞧見那個紅衣的狼妖姐姐收了一份綠豆餅,接著又收了一份桃花酥。”

“她和另外一人約的是午時,現在正想法子要把身邊的這頭狼妖支開,你說一會兒那一個要是過來撞見這畫麵,會不會打起來?”

嬴舟剛從她籃子裡撿了一塊點心咬下去。

聞言動作一頓。

牛肉的鹹味頃刻充斥著整個味蕾。

偏小椿全無所覺,她似乎根本沒留意他有沒有回應,依然自顧自地說道,“你們狼族的立春倒是讓我想起人族的某個節日。”

“你聽過七夕節嗎?”

他目光微微一凜,接著竟有幾分刺痛的意味,混著難以下咽的糕餅,一並死死咬進牙關裡。

小椿趴在橋邊,“以前白玉京同我說啊,每年七月初七他們那裡的姑娘都會對著院裡的彩樓焚香行禮,望著月亮穿針引線。還要捉蜘蛛放進盒子,第二日一早比誰結的網更好看。”

她掩嘴忍不住笑,“不愧是人族,這也太……”

嬴舟緊咬著唇角,忽然冷不丁地出聲:“你能不能不提白玉京了!”

他嗓音大得有幾分突兀,乍然脫口而出時,驚得小椿一怔愣,有片刻光景不知所措。

周圍的路人三三兩兩地投來視線,嬴舟終於回神似的意識到了什麼,眼神飛快卸去鋒芒,最後自己倒先難過起來,底氣不足地自責道:“對不……對不起。”

相識半年,還是頭一回聽他語氣這樣嚴厲。

她能明顯地分辨出,這和平日裡的那些生氣是不一樣的。

小椿茫然地轉動眼珠,反省著或許自己的話真的太多了,她再開口時不由端著一點小心翼翼。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呃,你找我到這裡,是有什麼話要講的嗎?”

她連忙謙讓道:“你說,你先說。”

嬴舟深吸了口氣,卻已經無話可言,他隻是搖頭,“沒什麼,就想帶你看看雲……”

他無端%e8%83%b8腔悶堵,難以為繼地轉過身去,“現在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小椿:“哦……”

她目送嬴舟離開,隱約察覺到有什麼異樣的情緒橫亙在其中。可終究道不清說不明,思緒越是深究心頭就越是張惶,末了,居然沒來由的萌生起一串難以言明的煩躁。

小椿不自覺地伸手抓住了心口的衣襟,不解又迷惘地環顧四周。

正從那天起,嬴舟便開始不著痕跡地回避她。

他屋門一大早就落了鎖,據重久說是跟著衛隊巡山去了,整個白日幾乎不見人影。小椿刻意路過好幾回,在那條山路附近來回地轉悠,卻一次也沒能碰上。

有時倒會在山門處不期而遇,嬴舟便把披在肩頭的蓑衣扯下,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沾了霜雪的小布包打開來,裡麵滿滿當當裝著早春初結的枇杷和覆盆子。

是他沿途摘的野果。

他會在旁看她吃上幾粒,等發現那表情並不討厭,才將布包放到小椿手裡,而後依舊去忙自己的事。

偶爾小椿覺得他們之間好像與從前相比也沒什麼變化,卻又朦朦朧朧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那日同康喬釣完冰窟下的小黃魚,回到房中時,她一眼就瞥見角落裡擺放的三隻大木桶,桶中盛著清澈的甘泉。

這東西原本放在嬴舟房內,現下猜也不必猜就知道是何人送來的,小椿將木蓋放了回去,雙目一亮,提著裙子,歡快地往外跑。

片刻後她又跑回來,把不慎落在門口的魚簍拎上。

長山覆雪的灰狼族在春日裡逐漸消融,腳下多的是濕漉漉的積水,初綻新芽的草被塵泥裹上了一層漿,雖然好幾日不曾下雨了,這天地卻像是堪堪落完一場細雨,夾雜濕意。

小椿嗬著氣在嬴舟的雪屋前敲門。

等了片刻後,她料想他不在,於是挽起魚簍耐心地踱步等待。

剛於大祭司那兒消磨了半上午的嬴舟正走下階梯要拐彎,猝不及防望見在自家門前打轉的小椿,他連忙一個急刹身子靈巧地掉頭,好懸把自己藏住了。

嬴舟背靠著牆,心有餘悸地長舒了口氣,慶幸這反應還算過快。

他躲在陰影裡,過了好一陣,方才謹慎地探出一點眼光。

藕色衣裙的姑娘俏生生地立於冰天雪地之中,她怕冷,偌大的北號山上隻她一人穿得這般厚實溫暖,袍子裡三層外三層地套在身上,袖口和衣襟都有一圈柔軟的狐狸毛,臃腫得有幾分可愛。

嬴舟就看著小椿抱起那簍魚一步一步地繞著自己的屋門走,間或蹲下來,好奇又無聊地往門縫下瞄幾眼,想瞧瞧他是不是在家。

他滿心的五味雜陳,唇角猶豫地抿作一道下沉的線,到底還是將腦袋彆了回去,隻仰頭悄無聲息地對空輕歎,歎出一縷稍縱即逝的白煙。

午後的狼族寂靜得就像座空山。

冰雪半化的山洞外,小椿百無聊賴地擺弄著她手裡的竹簍,不時踮腳去望一望遠處,等著嬴舟回來。

而就在離此十餘丈的矮牆後,少年獨自擁膝坐在地上,嘴唇呢喃地數著足音等她離開。

恍惚間,連拂過的風也變慢了,人世間的光陰莫名流動得極其磨蹭。

半個時辰過去。

她也漸漸不走了,隔著一堵牆,同他一般蹲坐著,神色空茫地兩手托腮,打了個疲倦地嗬欠。

缺失了水分的樹葉給風帶離了枝乾,歸根似的落在她腳邊的小水窪中。

水窪映著蒼白的天。

再過了一個時辰,遠山夕陽已沉,小椿總算拍拍裙擺站起身,大約是也意識到這間雪屋的主人今日恐怕不會露麵,她把魚簍輕放在他門前,沿著山道沒事人一樣地走了。

直到這刻,嬴舟才從牆後出來。

他神情複雜地注視著前方那抹鮮亮的影子,等對方全然消失在視野裡,才意興闌珊地去撿身下的竹簍。

裡頭的小黃魚顯然乾癟得沒了生氣。

夜幕以眨眼之勢迅速圍住了北號山。

嬴舟什麼也沒吃,仰首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他雙目無神地平視著房梁,心思遲疑不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樣,應該就行了吧。

他心道。

暫且和小椿保持一些距離,等他真真切切放下了,大家便可以皆大歡喜了。

否則自己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要怎麼麵對她。

嬴舟翻了個身,苦惱地將軟枕抱在懷裡。

若不先冷一冷自己,肯定……又會控製不住去喜歡她。

可重久說的不錯。

喜歡一棵樹,當真太累了……

*

雨水過後滿天放晴,出門就是明朗和煦的朝陽,小椿在早食攤要了一碗麵,剛端上桌,餘光便瞥到巡山隊伍中一個熟悉的身形。

兩人的視線不經意相撞,很奇怪,各自的反應竟都先是禮節性地點頭一笑。

小椿很快回神,抬起手去衝他打招呼。

“嬴舟!”

她不急著吃麵了,興衝衝跑去問他,“我昨天給你的魚你收到了嗎?”

“嗯。”後者眉目清和地頷首,“謝謝……給我那麼多,你夠不夠?”

“我和小姨烤著吃了許多,不用在意我。你呢,打算怎麼吃?”

嬴舟:“我……大概醃吧。”

放成那樣也沒法兒用彆的吃法了。

說完又補充一句,“做好了我送些給你。醃魚,你能接受嗎?”

“能啊。”小椿眯著眼笑,“我什麼都能吃。”

見她在笑,他也不禁跟著牽起唇角。

和以往不同,小椿總覺得嬴舟這段時日好像瘦了,麵相憔悴不少,下巴生著清淺的胡渣。

本還想多問兩句,巡山的首領卻已經在喚他。

“回頭我再找你。”

他匆匆道彆,小跑著追上隊伍。

一直行至山門,嬴舟仍是沒忍住,偷偷地轉頭來看了她兩眼。小椿猶在原地抬手揮了揮,揮到巡山的衛隊淡出了眼目,她才重新坐回攤子前,吃完那碗微有些泛坨的麵。

過了立春,斷崖橋附近就沒什麼人光顧了。

這地方一望便到頭,隻孤零零地生著個突兀的崖壁,既乏味又單調,實在毫無趣處。

小椿坐在橋邊,兩腿穿過欄杆的縫隙懸在百丈高的山崖上,神情飄忽地打量著一群群涉雲而過的仙鶴,目光說專注也專注,說渙散也渙散,不知是在想什麼。

冷不防地給人拍了一下肩,足足過了好一陣她才茫然地側過臉。

“哎呀。”

“那一位”康喬看著她麵頰上落下的兩道壓痕,抿嘴笑道,“怎麼這麼認真,是在入定嗎?”

她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