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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371 字 6個月前

……”

他匪夷所思地一擰眉,脖頸輕輕朝前一怔,“什……什麼?”

“慶功宴隻有我們兩個,不是太冷清了嗎?”小椿信心滿滿地站起身,“你等著,我這便去給你叫人來!”

小椿%e8%83%b8有成竹道:“像什麼你二表哥,大堂姐……對了,我今天在犬族裡還結識了好幾個朋友呢,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啊,等等……”

嬴舟剛要阻止,她抬手一伸,急速探出的樹枝飛快綁在了岸上的一塊巨石上,輕而易舉地將她蕩了過去。

小椿還在湖邊讓他彆擔心,“我很快回來!”

嬴舟:“……”

你還是彆回來了!

於是,在那個沒有明月的夜晚,炎山的綠湖格外熱鬨。泛舟飲酒演變成了對山水烤串兒,一點就著的狼犬兩族從拚酒量到互相鬥嘴最後大打出手,鍋碗同瓢盆齊飛,調料與簽子共舞,場麵混亂不堪。

人族謳歌的“花前月下”在“杯盤狼藉”中裹上了一層胡椒的烤羊味兒,一並被淹沒的,還有嬴舟未及說出的後話。

他也是沒想到,重久和青木香竟還真的來赴約了。

這兩個叛徒!

*

隆冬的雨雪連著下了四五天,等了數個見不到月光的黑夜,總算在臘月的尾巴等來了一個大晴天。

小椿握著三柄鑰匙,朝聖一般,莊重嚴肅地打開了細犬殿宇的大門。

此地說是聖殿,約莫更像一間藏寶庫。

琳琅滿目,珠光寶氣。

每扇華貴的格架前標記著聖物的名字,譬如東海夜明珠,上古青鸞羽,天狗遺骨等等。

不少格子內是空的,僅留了個物什名掛在下麵,大概便是已經丟失或拿作了他用。

不多久,小椿一行就在角落裡,尋到了“不老泉”的字樣……

看見此物的瞬間,重久的眉梢和眼尾一並狂跳,表情糾結地垂眸,居高臨下定定凝視,那五官中透出的遲疑,或許不比吃了一口狗屎還難受。

他用力指著架子上巴掌大小的一隻陶罐子,衝青木香質問道:“你管這尿壺叫‘不老泉’?”

“耍我呢?它夠我悶一口的嗎?”

後者聞之震撼地挑眉,以一種“看不出閣下有這等癖好”的神情佩服地朝他點點頭,隨即事不關己地攤開手。

“那我有什麼辦法,你自己也說過,這些年犬族拿聖物在外頭做了不少營生。這泉水是好東西,東賣一點,西送一點,如今就隻剩這麼多。”

重久:“我怎麼記得從前分明是一眼不老井,泉水得從井底打上來。”

“哦——”

青木香幾步繞到殿後,“你說的是這個?”

她示意自己腳旁以大理石砌成的水井,重久忙扒著邊沿探頭往裡張望,滿目黑漆漆的枯澀。

“幾十年前便舀乾了,陶壺裡是最後的邊角料,我拿勺子一點一滴攢起來的。”

“你還彆嫌少,整個犬族也隻這一壺。”

“人家要拿去給小椿姑娘醫治原身,那白櫟樹盤根錯節,得讓近乎一半的根%e8%8c%8e吸食到泉水,這麼點哪兒夠?”

“我怎麼知道你們是用去給小椿治病的,討水的時候,也沒人說啊。”後者麵露無辜。

重久聲色俱厲地控訴道,“少來!我們豈不是被你忽悠著白打了三場!”

嬴舟當即眼前一黑,十分鬨心地捂住%e8%83%b8腔。

小椿立馬扶住他,“啊,嬴舟好像快吐血了!”

“掐人中,快掐人中啊。”護衛們七手八腳地擁上前。

重久:“……”

這都是什麼糟心的事。

金碧輝煌的犬族聖殿裡正在手忙腳亂地雞飛狗跳著,川續斷和犬妖老哥還得不時護著周遭的擱架,以防他們掀翻其中脆弱的聖物。

青木香兀自垂頭思索了一陣。

“若是你們需要如此大量的不老泉……不妨去黑市找找?”

人群的動靜霎時一止,嬴舟摁著心口重複道:“黑市?”

“對。”她回答得很快,“早些時候家裡為了拿到風雨城黑市的一半話語權,是給主事人‘望海潮’送去過足足一桶的泉水。”

“據說幾十年來陸續也有人給他進貢了數量不等的不老泉,如今算算,兩桶該是有的。”

“兩桶……”重久略一衡量,“再加上犬族的這一壺,多多少少足夠了。”

嬴舟正欲頷首,但聽青木香鄭重其事地提醒道:“不過,望海潮此人可沒那麼好說話。縱然你以細犬的身份去,他也不一定會給哦。”

再度踏入風雨城時,彌望的是茫茫素雪覆蓋著的大小商鋪和宅院屋宇,賣吃食的攤位依舊熱鬨,滾燙的氣流將附近的雪堆融化出地皮的顏色。

今時不同往日,小椿沒了上次來的興奮雀躍,她跟在嬴舟身後,踩著腳下咯吱咯吱的積雪,餘光裡的萬妖之城在混亂中安然無恙地生存著。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風雨”二字的意思。

“嬴舟。”

小椿呼著白氣喚他。

少年拉住她的手在前麵帶路,聞言匆匆回應一聲:“嗯?”

“真的要去黑市嗎?”

她一麵言語,一麵喘氣,“你姐姐也說,想弄到東西不容易。要麼……要麼算了吧?”

覺察到嬴舟腳步的放慢,小椿接下來的話便愈發順暢:“為了我的事已經好麻煩你們了,其實沒有也不要緊。”

重久和青木香未能跟著同行,顯然是不願繼續插手,看樣子黑市並非等閒之地,連灰狼與細犬在風雨城的勢力也未必能從中討到好處。

詢問祭司,索要聖物,樁樁件件他們皆已仁至義儘,論情論理,確實沒必要繼續趟渾水。

“我覺得……”小椿仍舊由他拽著前行,“我覺得下山以來,我過得很開心了,真的。”

“就算治不好,也沒什麼遺憾。況且,那不是還有一小罐可以試試嗎……”

話未說完,嬴舟便扭頭厲聲打斷:“要治!”

“一定要治。”

他停下步子,回轉過身眸光嚴肅地與之對視,“能有機會,為什麼放棄?”

“那可是你的命,隻有一次的!”

嬴舟的視線輕垂在她臉上,流轉的黑瞳將她從眼目到唇角,所有細微的反應都儘數納入眸中。

神情又急又無奈。

小椿低著腦袋沒敢正視他。仿若被人發現了內心深處某個卑劣隱晦的抉擇一樣,心虛得抬不起頭。

嬴舟看她這個樣子,不自覺咬了一下嘴,終究沉沉輕歎:“我知道,我不是樹精,可能無法對你們的孤寂感同身受。或許也沒有立場讓你非得活下去不可。”

“但我還是不想……”

她秀眉輕輕動了動。

似乎從這番話裡品到了一點平日不曾發覺的意味。

“不想你離開這個人世。”

他微微放低了目光,好瞧清她被長睫遮住的雙眼,“我還想能夠看見你,想和你說話。”

“你如果哪天不在了……我會很難過。”

嬴舟伸出手去,指尖在要落到她耳畔時又偏了個巧妙的軌跡,最終放於肩頭。

“我和我堂姐、和我二表哥不一樣的。你可以麻煩我。”

“隨便怎麼麻煩都行。”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他盯著她的臉,嗓音輕得就像悄悄話:“好嗎?”

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小椿緊壓著唇角,隨著抬頭的動作深深一呼吸。

然後順從且明朗地朝嬴舟點點頭。

少年望著她鬆了一口氣似的微微一笑,彎起的眼眸中,蘊著前所未有的清潤。

他略一頷首,牽著她轉身。

“走吧。”

第61章 嬴舟(七) 不行,他感覺自己又要嘔血……

黑市的入口據說共有四個, 其中一個在一間貌不驚人的茶樓屏風之後。

待順著向下的階梯潛行到底,腳下居然鋪著粗糙的磚石,小椿抬眼一看, 一座輝煌的地下城便驚現在她麵前。

得知黑市還要追溯回白石河鎮的時候,那個已經不知所終了的紅豺花樣奇多, 手上耍出的陰招多半來自於此。

她跟著嬴舟,半是打量半是好奇地環顧四處。

其實除了昏暗, 這裡倒不及人族的賭場那麼烏煙瘴氣,妖魔鬼怪們鋪開自己的攤子,井然有序地做著買賣。不敢打架甚至不敢造次, 明顯畏懼此地嚴苛的規則, 一個兩個都老實得像個良民。

市麵上擺出來的東西大多是稀罕物, 尋常店鋪內極難買到, 更有不少帶了點血腥晦暗的意味。

比方說穿山甲的鱗片。此物堅硬無比, 可用以抵禦攻擊,也可在緊要關頭土遁保命,但必得是從活的精怪身上硬拔下來才能生效, 鱗甲無法再生, 一隻穿山甲若失去三枚保命的鱗片,也就離死不遠了。

再比方說避役的尾巴。當今世道的變化術幾近失傳,沒點道行是學不會的, 而避役精與青丘狐天賦異稟,是為數不多生來就能變幻形態的妖。狐狸有青丘山庇佑, 故而世上的精怪隻能把主意打在避役身上,這年頭,但凡成了精的避役皆躲躲藏藏,族群死傷越來越多, 其罕見之處一度快追上山妖樹精。

再往前走,沿途亦有孔雀翎羽做成的折扇,虎豹精的利齒,以及一些叫不上名稱的法寶靈藥。

嬴舟尋到黑市的管事,亮出身份,“帶我去見望海潮。”

後者就著令牌核驗他的容貌,約莫也是認識的,隻道:“您稍候。”

小跑進去通傳了片刻,很快便恭敬地請他進去,“這邊來。”

因為天冷,隔間燃著滾燙的炭爐,小椿目之所及的就有三四個,燒得滿屋仿佛炎夏,站了不一會,周身便開始出汗了。

這位黑市的主人是個畏寒不耐冷的大鱷魚精,穿著臃腫厚實的狐裘襖衣,懶洋洋地歪坐在軟塌上,懷中還摟著個湯婆子。

他拿開煙嘴,從口裡噴出一縷嗆人的白氣,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同嬴舟打招呼:“原來是狼犬兩族的小少爺。”

“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稀客呀。”

他抖抖煙袋,命左右看茶,“這北濱之地就是寒冷,哪怕在地底下,寒氣也無孔不入,實在叫人煩惱得緊……我不喜飲茶,若不合二位的口味,還請多擔待。”

望海潮生得有些肥碩,是人族奸商慣有的嘴臉,兩片小胡須斜翹在鼻翼之下,厚重的麵頰使得雙眼被擠壓得格外細小。

據說他從前也不長這樣,不知打哪兒聽來的,說是此種麵相的人擅於攬錢經營,故而花了大手筆改造自個兒的行頭。

嬴舟輕輕將小椿往身後掩了掩,並不喝他的茶水,隻麵容冷肅地公事公辦道:“我來是為了找你買一樣東西。”

“哦?”

年輕的狼妖還不太懂得如何圓潤地周旋場麵話,望海潮好久不曾和這般青澀的少年郎打交道了,一時略覺新鮮。

他在坐塌上撐起身,“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