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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409 字 6個月前

了一聲。

其實中間也還是輸了一場的……

“對了。你的傷怎麼樣?”小椿端詳著他這一身的血跡斑斑,不知從何治療,“要不把外袍脫了,我幫你看一看?”

“不用……”

嬴舟剛要推拒,就感覺喉頭湧上一股腥甜,約莫是要嘔血。

不行,他心想。

重久說過,太狼狽的模樣不能給她瞧見,於是硬生生又把熱血咽了回去,強自鎮定地開口,“都、都是小傷,很快自己便能好。”

末了怕她不信,言語生疏地岔開話題,“這個你拿好……是聖殿的鑰匙,一共三把。”

小椿被他拉過手去,將冰涼的金屬擱在掌心。

“隻有晴朗無雲,月華大盛的夜晚才能打開。”

她聞言先是點點頭,繼而還小聲重複了一遍,擔心自己忘記。

“好,我記住了。”

嬴舟:“嗯……”

嗯……

就,就沒了嗎?

他忽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是不是,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麼?說點什麼呢?

比方問問,他剛才打得利落嗎?動作漂亮嗎?

此時此刻,重久平日裡時常掛在嘴邊的魔音恰到好處地插了進來。

——“爺是不是很有男子氣概!”

嬴舟:“……”

這人是到底有多厚的臉皮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講出這樣羞恥無比的話的?

“……小椿。”

小椿:“啊?”

她尚在把玩那三把鑰匙,聞言隨口一應,仰起臉等他下文。

說不清為什麼,好像自從知道小椿極有可能不喜歡自己之後,嬴舟無端感覺,同她交談變得局促了起來,言辭都透著小心翼翼。

沒有從前那樣自然了。

“你……認為,怎麼樣?”

後者莫名其妙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怎麼樣?什麼怎麼樣?

她揣測了好一會兒才理解這隱晦的意思,“啊——我認為很好啊!”

小椿握著鑰匙真心實意地與他道謝,“多謝嬴舟。”

她背著手笑:“以後你再來白於山,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認為很好……

她覺得很好,那就是……好吧?

雖然聽了這個回答,嬴舟並沒有多少高興。

“話說回來你當真不需要我幫忙嗎?你後背上全是傷口……我治療很快的哦!”

“真的不用。”他連連後退,“我自己可以處理。”

……

*

傍晚時分,重久的房間內,嬴舟正在梅開二度地被他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裹紗布。

“依我看,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二表哥一麵往他肩上糊藥膏,一麵苦口婆心地勸道,“我明示暗示,旁敲側擊,都到那個份兒上了,她根本毫無反應。樹精就是樹精,即便她是小椿,也一樣逃不過原身的本能。”

“你死心吧。”

嬴舟眼神沒有與他對視,嘴角像是不甘,細微地抿動著。

終究固執道:“我看她挺開心的,也許……也許對我有所改觀呢。”

“對,她是挺開心。自己的命能保住誰不開心啊。”重久一手搭在膝頭,“你捫心自問,她歡歡喜喜來迎你的時候,流露出的神態表情,是男女之間那種暗生情愫,小鹿亂撞,心跳如鼓嗎?”

嬴舟:“……你上哪兒學的這些用詞。”

二表哥將布條打好結子,單刀直入:“你既然不信邪,現在敢去同她表白心意嗎?”

隨之而來的沉默算是給他最明確的回應。

重久太了解嬴舟了。

隻要沒聽到確切的話語,他就能借此麻痹自己,當作未來一切都有希望。

他搖頭不止,悵然地歎出一口氣,“虧得我還特地跑回山,找你小姨要的方子。”

重久捏起青花瓷的藥瓶,“吃上一粒,替你打開混血妖胎子藏於體內的靈力,我話可說在了前頭,這今後的十天半個月,你□□的反噬極大,可有你受的。”

“沒關係。”嬴舟心思不在這上麵,拉起褪到肩下的外衫,“也就是疼一點,不算什麼。”

二表哥剛要嘲他太小看這遺症,冷不防青木香從屋外大步流星跨進來,捉奸似的指著他指間的瓷瓶。

“好哇,你們竟然嗑藥!”

她在那邊義正詞嚴,重久倒一副嫌這女人吵鬨的神情,“你懂什麼,這叫‘補品’。”

“說什麼嗑藥啊,這麼難聽。”

青木香沒見過此等不要臉的賤/人,手臂都指得微微顫唞。

“我說呢,嬴舟的妖力如何短短幾年增長得這般驚人,原來是作弊來的!”

後者好整以暇地開始惡人先告狀,“嗐嗐嗐,你怎麼當人姐姐的。他這會兒正發愁,你還戳人肺管子,還要不要他活了,再說他要去自儘了。”

她正憋了一肚子的不滿,“重賽一場”幾近到了嘴邊,聞言全數給拋去了九霄雲外,不由茫然且詫異地問:“怎、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嬴舟不願開口,重久反正唯恐天下不亂,添油加醋地將緣由經過一一道來。

她聽得不住頷首,不住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最後信心十足地一拍%e8%83%b8脯。

“嗐呀,我道是什麼,追姑娘這種事兒,你應該問堂姐呀。”

嬴舟隻覺肩頭沉了沉,轉眸就發現青木香搭著手肘,滿眼從容自信,還給他打了個響指,眨眼道:“這賤/人一個大老爺們兒,能懂什麼女人心?”

“姐姐給你支招,保管百試百靈。”

話音才落,重久就在邊上嗤之以鼻。

她勾住堂弟的脖頸,振振有詞:“告訴你啊——”

“姑娘家最講究的是什麼?首先,兩個人獨處——這會讓她有一種,你是獨屬於她的錯覺。同時也方便交談,許多平日裡無法宣之於口的話,沒了外人在場,會更容易脫口而出;其次,是氛圍。”

青木香邊解釋,修長的五指還忙碌地打著手勢,“人族最會玩情情愛愛的花樣了,你看他們追求的是什麼?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所以,地點很重要。”

“這最後啊,是甜言蜜語。喝上兩杯小酒,借酒勁兒說真話,往死裡誇她。以上三個步驟順著做下來,就算鐵樹也會開花的。”

嬴舟被她摟得左搖右晃,聽上去仍舊將信將疑,“能行嗎?”

“絕對沒問題!”

炎山半腰有一片湖。

今夜瞧不見明月,故而聖殿的門無法開啟,趁此時機,嬴舟在城內租來一艘小船,於茶幾上備好了燒雞和溫酒,就著一盞昏黃搖曳的燈,同小椿遊起了綠湖。

按照堂姐的說法,這叫風花雪月,良宵月朗。

雖然沒有月。

幸而此時無風,小舟悠悠蕩在湖心,隨波而動,並不太顛簸。

嬴舟撈起酒壺在杯盞中斟上滿滿一碗,輕推過去。小椿猶在審視周遭環境,她打量著四麵的高山喝了一口,不解地問:

“我們為什麼大半夜,要到這兒來啊?”

因為青木香是這樣安排的。

“呃……”他在腦子裡琢磨說辭,“就……忽然想讓你看一眼炎山的夜景,所以來了。”

她聞之懵懂地點點頭,貌似接受了這個理由。

嬴舟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小舟的邊邊角角。

船屋頂上掛著四隻花燈,皆是全新的,火光照出紗絹外,既朦朧又綺麗;桌上的天青色花瓶插著紅梅,角落還燃著一線香,儘管露天席地,氣息大打折扣,不過那所謂的“花前月下”,應該是有的吧?

他借酒碗遮掩麵容,試探性地開口。

“小椿,你感覺……現在的氛圍,怎麼樣?”

她視線終於收了回來,抱緊雙臂認真回答:“我感覺這氛圍,好像有點……冷啊。”

嬴舟:“……”

她搓了搓胳膊,嗓音戰栗:“你沒覺得四處陰森森的嗎?”↑思↑兔↑在↑線↑閱↑讀↑

“這黑壓壓的山,這黑漆漆的水,還有空無一人的湖岸……氣候也冷颼颼的。”

說著就打了個噴嚏。

小椿真誠地發問,“我們是來這裡體驗刺激的嗎?”

嬴舟默不作聲地在旁邊生起一口火盆。

暗道:不,我們是來這裡體驗花前月下的……

第60章 嬴舟(六) 你可以麻煩我。隨便怎麼麻……

燒雞是用小炭爐一直溫著的, 燭火的黃光正好給它鍍上一抹橙色,瞧著實在誘人得緊。

小椿嗅著香氣,撕下一塊來放到嘴裡, 吃得嘖嘖讚歎。

嬴舟在對麵用小刀給她片肉,見狀忍不住搖頭笑。

總覺得在吃之一事上, 她似乎比自己更適合當狗。

“遊湖歸遊湖,也要吃酒肉麼?”

他卡殼了片晌, 正待解釋,小椿就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你的慶功宴對嗎!”

嬴舟無話反駁, 隻看她摁著額頭懊悔。

“啊……如此重要的事, 應該我來替你安排的。”說完, 小椿又神采奕奕地直起身, “這種場合, 當然不能少了鮮花助興。”

說著一打響指,懷裡便開了大朵的芍藥牡丹紅月季,她那亂七八糟毫無意義的法術終於派上了用場。

少女把滿懷的花往空中一拋, 十分捧場地喝彩道:“祝賀嬴舟旗開得勝!”

小椿不知用的什麼手段, 花束甫一上天,便徑自分裂開來,成了大把大把的花瓣, 像是冬夜裡灑落的輕雪。

他揚起麵容,深紅的落英並著零星的葉片繽紛纏綿地簌簌飄墜, 砸在發髻與眼角,又輕描淡寫地滑進湖麵。

嬴舟攤開掌心時,一枚溫柔的花瓣正落入其中。

他想,自己難道是真的看不出小椿對於他是否有男女之情嗎?

是看得出的。

他想。

看得出的。

但他怎麼可能放得開手呢。

畢竟在這個世上, 她是無論如何,都會將他的一切往好處去想的人。

混進了芍藥花的燒雞飄起一股淡淡的清香,嬴舟是在這縷花香裡開口的。

“小椿……”

他感覺正當此時,所謂的氛圍、言語、天時地利與人和,錯過了,就再不會有這樣好的時機了。

嬴舟一字一頓地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之間,還缺了點什麼?”

小椿坐在茶幾的另一端,手邊的燭焰在微風之下輕輕跳躍,那簇火正好映在他琥珀融光的眼瞳裡。

相識以來,她還從未見過嬴舟露出這般認真的神情,好像傾其所有,將一切孤注於此,帶著難以言喻的孤勇決絕。

小椿隱約感到有什麼她無法體會的東西正在悄然蔓延,她試圖讓自己融入其中,試圖抓住些許細枝末節。

在嬴舟行將開口之前,她揣測著說:“是……是還缺了點什麼。”

她憑著本就不太豐富的閱曆在認知中不住搜尋,最後靈光一閃,自作聰明地豎起食指,“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