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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400 字 6個月前

必擔心,肯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西廂的客房。

屋外屋內堪堪掌燈,嬴舟撐著一隻手端詳指尖捏住的一小撮絨毛,另一隻倒也不得空閒,忙著把一顆巴掌大的藤球扔出去。

小土狗巴巴兒地甩著尾巴,立刻一個扭身俯衝,撒歡似地追著球跑。

自打這崽子拆了一回家後,小椿便把它扔這兒來了。

說是要讓半個同族的嬴舟以前輩的身份好好調/教調/教。

能怎麼教……

人犬殊途,他們從種族上就有致命的差距,是教不會的。

很快,狗子便叼著球獻寶一般湊到他手底下。

沒開靈智的小東西真是一點也不記仇,壓根感受不到他的嫌棄。

嬴舟連眼皮都沒抬,信手把球一拋,仍舊琢磨著手裡的獸毛。

色澤深灰細軟,算不上光滑,但比自己的毛更輕柔一些……這會是什麼禽獸?

他深深一嗅。

至少氣息記住了,再有下回定能從人群中將其揪出——當然,前提是他還在開封。

土狗在草叢裡銜住藤球,剛竄進屋門,耳朵倏忽一動。

它機警地望向高牆外夜幕深邃的蒼穹,仿佛是從靜謐的空氣裡捕捉到了什麼令其興趣大漲的東西。

小崽子突然吐出了嘴裡的球,仰頭似模似樣地學了一聲狼叫。

嬴舟支著頭,聞言十分糟心地抬眸看了它一眼。

“你一條狗,沒事兒裝什麼大尾巴狼?”

幼犬畢竟精力旺盛,也不覺丟臉,猶自樂此不疲的“嗷嗚嗷嗚”。

他心累地歎了一口氣,起身行至門邊,撩袍在那狗子麵前蹲下,隨手擼了兩把狗頭,語氣不以為意:“今天就來好好教你一回吧。”

“聽著,狼嚎是這樣——”

他清了清嗓,那一股聲氣隱約是從丹田肺腑之處發出的,帶著荒野山林的況味,空靈蒼涼,悠遠清亮。

不會過於尖銳,卻綿長詠歎。

嬴舟一息尚未至底,他猝然意識到了什麼,鳴叫聲慌忙一收,在心底暗道不妙。

糟了!

旁邊蹲坐著的小土狗正狐疑他怎麼止聲兒了,冷不防被嬴舟一把推了個趔趄。

“躲遠些!”

他說話時,高處一團黑影赫然顯現,恰好投在自己臉上。

嬴舟張惶地抬頭,月夜下那個魁梧矯健的身姿正做起一個舉刀在頭頂的動作,背光的五官難辨其容,唯有露在清輝中的左眼格外瘮人。

九尺長的偃月刀勢不可擋地劈下來,和兩柄修長的苗刀撞出金石相交的火星。

倉促凝成的武器上尚留有未熄滅的幾團烈焰,映著刀下少年的眉目,在其琥珀色的瞳孔間稍縱即逝。

“謔。”

來者是似而非地擠了擠眼,口氣略微不屑,“居然是你啊。”

嬴舟光是要與之角力已頗為吃勁,根本沒彆的功夫回應。

“罷了,來也來了,那就按老規矩辦吧。”

此人笑得十分輕鬆愉快,態度漫不經心,“正好叫我瞧瞧你長進了多少——”

說著,他又一記重如千鈞的劈砍砸在刀刃間。

刺耳的清鳴哐當而過。

嬴舟整個虎口險些裂開,麻木得短暫失去了知覺,他立刻給右手化出一隻護腕,將兩柄刀合作一把巨劍,雙手握著迎上去。

小椿和溫蕙匆匆趕到時,隻見得空中一紅一黑的兩道影子打得難舍難分,眼花繚亂,戰況甚是激烈的樣子。

“嬴舟!”

這是什麼個情況?

少年在半空抗住睥睨無雙的大刀,回頭咬著牙吩咐:“小椿,上一道結界!”

她不知所雲地仰著腦袋:“啊?結界?什麼結界?”

就在此刻,那人輕鬆自若地懶洋洋開口,“不用,我已經罩好了。”

方形的灰黑色屏障從他身後鋪開,將這一片小院全數攏入其中,像隻倒扣的盒子,四平八穩地落地成陣。

精怪在人族的地盤上交戰,有時為了不引起騷亂與傷亡,會開一個能夠遮蔽周圍的結界,他們在裡麵哪怕打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身在外圍的人也難以發覺。

對方不曉得是出於什麼目的,居然把小椿兩人一並罩了進來。

她望著天上的戰局,自不知敵方身份,為了護嬴舟安全,當下就要結印。

“彆給我白櫟殼!”

殊不料他竟先一步出聲,“你們誰都彆插手,我自己應付!”

“嬴舟……”

小椿五味雜陳地看著他,雙手擔憂地握成拳。

話是這麼說,可是你好像一直被人家摁著打啊……

來者在力道與招式上近乎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他不似嬴舟那般,縱然與人交手,身遭亦縈繞著焚燃的烈火。

這人並不常使什麼術法,一招一式簡單得就好比尋常的人族江湖俠客。

嬴舟迎麵挨了一腳,簡直是飛出去的,若不是有結界阻擋,他怕是能一摔摔至兩條街外。

背脊重重地砸在屏障上——好在狼骨堅硬無比,倒是不曾遍體鱗傷。

他來不及喘口氣,立馬化護腕為盾,險而又險地接住了對方急速踹來的第二腳。

再趕緊趁此空隙幻成長鞭纏住近處的樹梢,將自己蕩開數丈。

“嘖。”

那人無比嫌棄地活動著脖頸,“細犬族花裡胡哨的東西可真多,你要是肯專心練一樣武器,而今也不至於這麼高不成低不就了。”

少年長弓激射而出的飛箭接踵而至,他卻半分不為所動,輕飄飄地偏頭側身,躲得那叫一個遊刃有餘。

小椿目光一路隨著他倆的身形上下浮動,旁邊的溫蕙倒是激動不已,險些跳腳。

“天哪,妖怪!妖怪在打架!這是我一個凡人活著能看到的東西嗎?”

“也太精彩了吧!我定要把這一幕記下來,當做傳家之寶。”

小椿:“……”

這個誌向隱隱有些許奇怪。

小椿從前總認為嬴舟打架已經算得上十分厲害了,想不到眼前出現的黑衣人竟更勝一籌,兩者相較,甚至占不到半點便宜。

裹挾著烈焰的勁風呼嘯而來,小椿眼疾手快,忙帶著溫蕙閃至旁邊。

砰然一聲巨響。

嬴舟徑直在地麵滑出了一股彌漫滾動的煙塵。

餘光裡的黑衣刀客舉著利刃從天而降,行將斬下來,她神情肅然一凜,抬手猛地伸掌。

鋒銳無匹的刀尖生平頭一回啃到了硬骨頭,铩羽而歸。

來者正露出驚異之色,緊接著一排木刺拔地而起,他口中道了句“哇喔”,腳下輕盈地幾個縱躍,避到結界的邊緣。

“嬴舟。”

小椿轉過身,他已經自己爬了起來,用手背去擦下巴處的皮肉傷。

“你怎麼樣?沒事吧?”

她捧起他的麵頰查看傷勢。

後者抿了抿唇角,試探性地抬眸瞥著她,老實且愧疚地搖搖頭,一聲沒吭。

“不要緊,我幫你收拾他。”小椿說罷一挽袖子,作勢便要上去。

“誒……”

嬴舟連忙伸手拉住。

對麵的男人終於扛著刀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你在外頭鬼混這麼些年,都交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朋友?”

“你看他都把你欺負成什麼樣兒了。”

小椿自發釵間摘下一片樹葉,“來,吃下這個,一個時辰之內保你刀槍不入,功力倍增,虐他跟玩兒似的。去吧——”^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不用了。”

嬴舟垂眸落落心灰地輕聲說:“我已經輸了。”

對上小椿不解的視線,他笑了一下,解釋道:“那是我二哥。”

她愣得不輕,轉去又打量了一番前方那個壯碩魁梧的漢子,再扭回頭來:“你二哥?”

“嗯……表的。”

第36章 開封(十) 身後的尾巴卻極難控製的歡……

溫府後宅, 某間寬敞明亮的廂房內。

重久抱著雙臂,五指不耐煩地在胳膊間敲動,踞坐於靠椅上居高臨下地審視自己的表弟, 滿眼都寫著“恨鐵不成鋼”。

“嘖。”他齜起嘴,“出門前老爺子還在家常念叨你, 說有陣子沒見到嬴舟了,嘚吧嘚吧扯了一大通, 又吩咐我們沒事兒彆去尋你,說年輕人在外頭闖蕩挺好的,瞧瞧世麵, 莫要壞了你的熱情。”

說完把身子往下探, 一言難儘地瞅著他, “兩三年也沒見你回北號山來看看, 結果就混出這點名堂?”

小椿和溫蕙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到中間。

盤腿坐在牆根下的嬴舟低垂著頭, 由於妖力消耗殆儘,他毫不意外地掛了兩隻耳朵並一條尾巴。

本就沒什麼生氣兒的腦袋此刻愈發頹喪地耷拉下去。

而角落裡的小土狗正趴著四肢,吐舌頭搖尾巴, 愉快無比地看熱鬨。

“修為修為不見長, 體格體格也原地踏步——瞅瞅你那胳膊腿兒,半點筋肉看不到,人姑娘家都比你壯實!”

小椿聞言, 悄悄伸出手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臂,再把尺寸挪到旁邊, 比上嬴舟的,他肌肉勁瘦堅韌,青筋脈絡分明……哪有壯實,差太遠了!

“還被偷了錢財, 淪落到人族當雜役打工!你倒不如留在山上啃骨頭磨牙呢。”

他真是越說越氣,未免把自個兒氣死,隻好側過頭去調勻呼吸,平複一番過於激動的情緒。

“那……”

嬴舟總算掀起垂斂的眼皮,悶聲問,“二哥此番出山,是為了尋我嗎……”

“想得美,尋你乾什麼?”

重久把手肘搭在桌邊,“我是奉祖母的命,來找你小姨媽的。”

“小姨媽?”

他眉目不由展開,遲疑著把思索的神情遞過去,“我還有姨媽?”

“你怎麼就沒有姨媽?你不僅有,還有三個呢。”後者翹起腿,“也是,反正你對咱們家的事向來不上心。犬族把你養大的嘛,自然是對他們更在意些咯。”

這話簡直酸至極點。

小椿同溫蕙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滿背雞皮疙瘩。

嬴舟興許已經意識到自己無論說什麼都要挨懟,索性便閉口不言。

哪想對方反而開了話匣子,不問自答地往下解釋:“你小姨媽離家快有百年了,老早便聽長輩講,她獨自待在人族,還和一個凡人成了親……”

幾乎是同時,對麵三個人的背脊一齊挺直,聽著這場話本裡走出來的驚世大八卦。

重久拿小指滿不在乎地掏掏耳朵,“祖母最初沒當回事,覺得八成是她一時興起,人嘛,一生到頭撐死也就百載,‘長命百歲’都能成吉祥話,等到四五十歲就該老態龍鐘了。

“小姨媽生性飛揚聰穎,新鮮勁兒一過,自己便會回來的。”

小椿了然地接過話:“結果她一直沒消息?”

“是啊。”大概是對這項任務十分不滿,他語氣懶散,“祖母等了二三十年,眼看她還是犟著不歸家,老太太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