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1 / 1)

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398 字 6個月前

火速衝上前來興師問罪。

“你們倆還有臉回來啊?!”

他叉腰,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卯足了勁破口大罵,“一整天尋不見人影,上哪兒瘋去了?剛拿了工錢便嘚瑟得找不到邊兒,告訴你們,我要扣三日的夥食!這三天你倆誰也不準上後廚吃飯。”

他把食指一伸,對著小椿腦門兒晃悠,“尤其是你,從今日起,再給我上茅房去刷恭桶,刷尿壺,刷……”

話正說到半截兒,身後的溫蕙已仰著下巴倨傲地走上前來,輕拉開小椿,將自己的臉麵擱在他指頭之下。

小管事舌頭冷不防打了個結:“刷、刷、刷……”

他表情變化堪稱神速,立馬就祭出一副討好的五官,“大大、大小姐。”

意識到自己的手還伸著,瞬間把食指抽回來,腆著臉笑,“您怎麼在這兒啊?這大清早的,月亮都沒下去呢……”

溫蕙平日鮮少拿正眼瞧他,傲然盛氣地負手而立,“這兩位是我朋友,以後對他們客氣點兒。”

“哦,再有。”她打了個響指,“收拾幾間乾淨的廂房出來,叫廚房備上酒菜點心,好好招待。”

短短兩句話,承載的情報著實過多,小管事一時沒能轉過腦子,“大小姐,可他們是……”

“是什麼是。”她嫌棄地皺眉頭,“還不快去?磨磨蹭蹭的。”

那人隻得捏著鼻子,頗為不甘地答應下來,忍辱負重地躬身告退。

溫蕙脖頸挺得筆直,偷偷掀起一線眼簾觀察,等那小管事步出院門,她滿臉的裝腔作勢猝然斂去,回頭便和小椿咯咯咯地拉著手笑。

後者驚歎不已,“你好會演啊,方才那架勢,我當真要信了。”

溫蕙輕哼道:“不必理他,這個人向來看人下菜的。”

說完又歡歡喜喜地催促,“去我房裡吧?我倆一起睡,今日後娘要帶祖父去城外普濟寺休養一段時間,沒人管咱們。”

“好啊好啊。”她高興地頷首,末了想起什麼,“對了……我得先回房一趟。”

小狗崽和自己的盆兒還放在那裡。

“收拾行李嗎?不著急,我去外麵等你。”

小椿連忙去招呼嬴舟。

她還是第一次要同女孩子睡一處,心裡莫名萌生起無數的期待來。

這是白玉京說的“夜談會”嗎?

想想便好快樂。

他們所住的雜役房在最靠邊的地方,得往更深處去,甫一推開門,她還沒來得及跨過另一條腿,就爆發出一聲驚叫。

“唔哇啊啊啊——!!!”

嬴舟讓這動靜激得一哆嗦,剛冒頭的睡意蕩然全無,茫然且警惕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他飛快箭步上前,未及進屋,倒是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但見滿目狼藉瘡痍,桌翻椅倒,碗碎一地,給開膛破肚了的藤枕死在門邊,裡頭裝著的蕎麥殼成扇狀灑開來,亦有幾片被肢解的絹帕陳屍其上,此情此景堪稱壯烈。

要命的是,小椿那盆樹苗也歪在地麵——索性她加了護盾,僅是落了少許泥土出來,並無大礙。

嬴舟驚愕片晌,餘光忽望見被毯下隆起的一小團,心中登時了然,眉峰輕輕一挑,便多了幾分看戲的意味。

狗崽子聽到動靜,總算吃力地把自己從糾結的布料中掙脫而出,許是還不知大限將至,仍舊分外歡脫地朝小椿搖尾巴。

她訥訥地張著嘴,一時間陷入了入定之態。

嬴舟略一%e8%88%94唇,忙不著痕跡地提醒:“你看,都是它做的。”

“啊啊!”後者終於爆發,馬不停蹄地去拯救她的花盆。

怎能如此,這是一條狗能乾出來的事嗎?

小土狗正顛顛地要往身旁湊,小椿扭頭教訓道,“你還蹭!”

“看看你,不是放了食物和水嗎?怎麼亂咬呢!這玩意兒又不好吃。”

白玉京說得對,養狗果然需要認真調/教才會聽話,光寵是成不了氣候的——天底下就沒有不愛拆屋的狗!

小崽子見她語氣不對勁,並且不住拿起被自己玩過的東西往麵前放,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心虛,耳朵漸漸壓到了腦後。

“認一認,撥浪鼓是不是你啃壞的,藤枕是不是你咬開的?嗯?”

小椿指尖一遞過去,它便討好似的要伸舌頭%e8%88%94。

“不許打岔!”

嬴舟戳在邊上,心情甚好地揚著眉,小聲附和:“就是。”

“頭轉回來,看著我。今天定要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她把袖子挽到小臂處,行將開始一場長篇大論。

“你如今還小,這個年紀如若不好好做狗,將來長大了更是得無法無天。三歲看老啊,萬一你瘋著瘋著跑上街去,招惹這個,招惹那個,狗命就沒了。”

“這外頭的人間多可怕?你沒見著遍地開花的狗肉鋪子嗎?”

……

小土狗神色躲閃地趴在地上,不時拿眼睛瞥她,想瞅瞅她是否消了氣。

嬴舟則好整以暇地雙手環%e8%83%b8,眉眼中鋪著濃鬱的快意,說不上為什麼,就有種大仇得報的舒坦。

“不是很會邀寵黏人的麼?”

他微不可見地輕動嘴皮子,嘀咕道,“看你還怎麼撒嬌。”

第35章 開封(九) 能不能,不回去?……

熬了一整宿, 外加訓了半個時辰的狗,饒是小椿對“夜談會”充滿期待,兩個人一挨枕頭, 沒說幾句話便都睡著了。

溫家大小姐閨房的架子床,那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華貴舒適。

寬敞、結實、穩固, 躺三個人也不成問題,身下的軟墊不知鋪了多少, 躺上去綿柔輕軟,四肢百骸皆儘數舒展,猶如被有實質的水包裹住, 彆提多舒適了。

因為錦褥太過安逸, 小椿同溫蕙齊齊酣眠至午後, 若非仆婢來喚, 恐怕能睡到天黑。

溫氏據聞是世家大族, 幾百年家學淵源的沉澱,故而哪怕如今家主僅是個五品同知,宅院卻依然氣派闊綽——應該是老宅子。

溫蕙的父親乃旁支過繼, 她上麵還有兩位兄長, 各任職在外,皆是前幾年科考高中後派的官職,可以說是一門三貴人, 兄弟兩進士。

庖廚內將鍋裡溫著的高湯煮上滑嫩透明的米粉,再佐以蝦仁、豆腐, 點綴幾片青菜,伺候著兩個姑娘鮮香滋潤地飽食了一頓。

因得哥哥們皆不在家,溫蕙算是府上唯一的少主子,得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把自己的首飾、衣裙、小玩意兒通通盤了出來, 挨個拿給小椿挑。

“來,你試試這個,我前年生辰時舅母送的金蝶翅珠頂簪,另有條搭成一對兒的金累絲廂嵌珠玉水晶耳環。”

溫蕙尚未給她戴穩,又甚為熱情地翻出一套簇新的柳綠織金纓絡裙。

“還有還有……這裙子襯你一定好看,今年剛做的,我一次也沒穿過,你換上瞧瞧喜歡不喜歡。”

小椿一手扶著發簪,一手撈著披肩,簡直忙不開交。

她低頭審視了一番,忽了然於%e8%83%b8地眨眼笑:“其實不用那麼麻煩。”

說完利落地打了個響指,腰肢隻一輕擺,帶新葉的小風平地而起,那春柳垂金的紗裙便利落地套上了身,而原本的衣裳依舊紋絲未動地躺在原處。

溫蕙看得雙眼發直,再轉頭望向自己那大堆的首飾衣裳,不禁感歎,“好、好方便……還能這樣?”

“我們妖怪嘛,衣衫多是靠變化而來的。你見過有貓狗牛羊愛穿外袍的嗎?”她言罷扯扯嬴舟的袖擺,“不信你問他。”

後者慢條斯理地垂下視線,落在她的爪子上,悠悠道:“我這可是真布料。”

時代變了,而今的妖愈發追逐人族,已學著如何裁縫印染,要麼就去購買成衣,除了後天修成的精怪,大部分的妖並不反感穿那些繁複的衣飾。

就是偶爾獸化時比較費布匹。

“那豈不是每天想怎麼換妝發都行?”溫蕙托腮羨慕不已,“我早起光是梳發髻就要花去好長的時間。”

“對呀,還有你們的花鈿和蔻丹。”

她找了幾個樣式變幻給她瞧,扇麵、梅花、仙桃……

“看,顏色也能換。”↙思↙兔↙網↙

“還能有紫葡萄色的?好漂亮!”

“你等等你等等,我再去叫她們拿一盒口脂和螺子黛。”

嬴舟在角落的案幾邊無所事事地支著肘,聽屋中的女孩子們嬉嬉笑笑,溫蕙的讚歎聲是一聲接著一聲,咋呼得不行。

擺弄完了妝麵又開始折騰頭發,簪子發冠金步搖,輪著來,再往後便是蔻丹。

“嬴舟,嬴舟!”

小椿亮起滿手染得鮮亮明豔的指甲,清麗嫣然地跳到他視線裡來,“你瞧——好看不好看?”

他的出神乍然叫對方過於明%e5%aa%9a的笑容打斷,幾乎呆訥了半瞬,唇邊才緩緩浸上一抹柔軟的笑。

“好看。”

而來者似乎也沒有很在意他的看法,很快又湊回去同溫蕙玩起了雙陸。

嬴舟一言不發地在邊上注視著小椿近乎憧憬的眉目,微微彎起的眼角裡蒙著薄薄的溫潤,心思卻漸次沉入穀底。

她見過了外麵那樣多的風景,瞧過了那麼多的五彩斑斕,再回白於山……當真受得了麼?

人在未曾體會熱鬨前尚且能夠忍耐孤獨,可一旦感受了曇花一現的燦爛,要守著這份回憶熬完半生……未免太殘忍了。

能不能,不回去?

這個想法一起,就好似雨後藤蔓,發了瘋似的往下生長,隻須臾間已然形成了龐大的根%e8%8c%8e。

大不了治不好原身白櫟,她便一直寄宿於幼苗當中,妖力微薄也不要緊,有人保護她就行。

他完全可以……

他完全……

那念頭半道及沉,底氣竟幽微地低了下去。

嬴舟荒涼地訥了良久,忽然猛地一咬唇,搖了搖頭,好叫情緒得以平複冷靜。

他側過臉在心中暗罵自己。

想什麼呢。

都沒問過彆人,一廂情願的……

*

官府傍晚時分來人傳了溫蕙去問話,她避重就輕,隻說是回家路上偶然見得大堆財物散落街中,並未發現飛賊。

失竊的幾位苦主更是記憶全無,根本記不得自己夜間出門之事,各自稀裡糊塗地領回了細軟,一頭霧水地離開府衙。

“你父親也在開封府供職的麼?”

小椿坐在臥房的桌邊等她。

“是啊。”

後者苦惱地攤手聳聳肩,“這會子猶在衙門裡忙呢,八成又得通宵查卷宗。妖怪犯下的案子,哪有那麼容易抓到犯人。”

偏還無法告訴他。

溫蕙拉開她旁邊的繡墩,“早些逮著這隻妖就好了,爹爹也能回家休息……你有什麼頭緒麼?”

小椿呼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頭。

“不曉得對方是什麼來路——嬴舟昨夜似乎找到點線索,他鼻子好,尋人找物最擅長了,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