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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404 字 6個月前

吆喝。

作為一隻妖怪,她甚至可以當場表演斷頭再接……但礙於嚇著尋常百姓,小椿還是挑了幾個溫和點的技能。

比方說找來一堆石塊木頭,裝模作樣地念念有詞,而後讓其當空裂開,碎成渣渣。

她是張沒見過的新麵孔,圍觀之眾果真看得一愣一愣。

“這把刀是真材實料,絕對不曾作假哦。”

小椿言罷,撈起砍刀朝自己胳膊上一剁,白櫟殼反彈其力,當場將刀刃崩成兩半。

“謔……”

民眾們嘖嘖稱奇。

她還很熱情地邀約:“你們都可以來試試的。”

以往的%e8%83%b8口碎大石和腦門兒拍板磚,大多隻能遠觀不可褻玩,從沒有過這等與周遭圍觀者互動的環節。

一時間眾人皆感新鮮,挨個擼起袖子上去過過癮,連自家菜刀榔頭剁壞了也不心疼,那叫一個興致高昂。

擱在地上的小木碗叮叮當當直掉銅錢。

片晌工夫就滿得溢了出來。

花裡胡哨地折騰了一下午,待得人潮散去,小椿愉快地找了個角落坐著數銅板。

“一枚,兩枚,三枚……四百五十文!”

居然能有這麼多!

她近乎筷感動得流下眼淚。

太好了,加上前兩天的工錢,可以趕上兩個嬴舟了。

她打開錢袋子裝了一小部分,發現竟還不夠裝的,隻好勉強脫下外袍兜住。

再過會兒嬴舟就該回城了,正好給他一個驚喜。

小椿抱著一堆銅錢美滋滋地盤算,要不要去買點肋排和豬腿骨呢?

眼前的鋪子裡驀地有數人魚貫步出,她忙側身讓開。

“唉,今年的收成不好,連地皮的價格也跟著降了小一倍,真是肉疼得很……”

“想開點吧,橫豎有得賺呢,再不濟,不還有這個麼?”

……

幾個商賈打扮的人與之擦肩而過。

小椿望見他們手上皆捏著一疊花花綠綠的紙。

從前嬴舟也略有提過,說這些叫做“銀票”。

人族可以把銀兩放進一個名為“錢莊”的地方,換成寫有字據的紙。

而這紙便是銀票,同樣能當錢兩使用,想來還挺方便的。

她站在街上打量著麵前的這家商鋪,不知錢莊與彆的店究竟有何不同。

小椿歪頭觀察的同時,那坐在對麵茶肆剔牙的一個長衫男子也瞥見了她的舉動,視線上下一滴溜,忽就挑挑眉,起身走了過來。

第30章 開封(四) 他手在衣衫間擦了兩下才撫……

“小姑娘。”

小椿冷不防聽見身後有人喚她, 一轉頭發現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麵白須長,笑得見牙不見眼。

“是要進‘正通銀號’存錢哪?”

她正一點頭, 隨即又解釋,“我就是看看……我能存嗎?”

“有什麼不能的?錢莊不就是做這個營生麼?”對方衝其懷中那一大捧的錢兩抬抬下巴, “再說,你抱那麼多錢財多不方便, 一個姑娘家孤身走在外頭,叫歹人盯上了可怎麼辦?”

小椿覺得有些道理,倒不是怕被人偷搶, 隻是銅板過於沉重, 不太好存放。

見她神色動搖, 男子一看有門, 接著循循善誘, “我正是這正通銀號的夥計,姑娘若信得過我們錢莊,不妨交由我來替你安排——手續很快的, 一盞茶的工夫就能辦成。”

她聞言好奇:“也可以給我兌成那樣的銀票子?”

說著指了指走出門的兩個商賈。

“可以啊, 當然可以。”男子連聲承諾,順手把小椿裹著銅板的包袱接過來,“要換銀票還不簡單?姑娘且在此稍候片刻, 一會兒便好。”

她嗯了一聲,還頗為感激地道了句謝。

小椿負手站在門外, 隻見此人走進商鋪之內,一路與周遭的學徒、堂倌們打招呼,從容自若地談笑風生,又在那櫃台前與掌櫃不知說著什麼, 好像很熟的樣子。

這些人族都好熱心啊。

她瞧了片刻,等得無所事事,便用足尖踢腳下的石子玩兒。

就在此刻,對方出來了。

“讓姑娘久等。”

男子遞給她一遝票子,“來,你的銀票。”

小椿拿在手上翻了翻,果真花花綠綠寫滿了東西,他挨個說明,“你看著啊,這是錢莊的名稱,這是今天的年月,這個是數額。

“三張三百文,五張十文,算數會吧?九百五十文,一文不少。”

說話時,他拿餘光不住瞥著小椿的反應。

後者隻念念有詞地算著數目,滿眼歡喜,似乎並無異樣,“我能用這個去買東西嗎?”

“能啊,有什麼不能的——你瞧瞧,這街上大凡手裡闊綽的,哪個不是拿銀票付賬。”

小椿順著他的手望去,瓷器行、玉器行、花市……當真有不少人在用這紙票子討價還價。

人族間的規矩的確奇妙,金銀他們視若珍寶,現在連張輕飄飄的紙也能做買賣了。

小椿開了眼界:“真好用……那太謝謝你了。”

“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常來啊。”

小椿猶自琢磨著那堆票子,緩慢地往前走。

男子見狀,掉頭朝著相反方向加快了腳步,他一麵在嘴裡嘀咕,一麵從%e8%83%b8懷摸出一把散碎銀兩。

“開封府這年頭的大傻子可真多,還‘謝謝’呢。”

錢袋在他手上一拋一落,語氣輕蔑之意儘顯,“就是少了點,虧得我演那麼賣力,瞧著一大捧,結果也才一兩不到,浪費人表情。”

**

黃昏的暮色剛籠入城郭,簷角上散射出幾許缺乏攻擊性的日光。

小椿捏著票子,神情期待地注視著對麵賣醬排的攤主。

老板看著遞到自己麵前來的兩張紙錢,眼尾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我做生意幾十年,還是頭一次見人用銀票買排骨的。”

怕他不識數,小椿好心地提醒,“一張是十文,兩張是二十文,剛好可以買半斤。”

老板欲言又止地拎著菜刀:“我知道這是二十文……”

她不禁猶豫:“難道你們這不讓用銀票當錢花嗎?”

“倒不是不讓用……”

一旁支著算命攤的道士忽然接走話頭,“你那是假票子吧姑娘?”

小椿當即愣了一愣。

她目光輾轉落回自己手上,半晌才小聲自語,“怎麼會……”

老道士輕嗤一笑,他年過六旬,講話尖酸又刻薄,歪在竹椅裡指點江山,“你瞅瞅你那銀票,要印章沒印章,要紋飾沒紋飾,我拿腳畫都比這鮮亮,你說這是銀票?說是鬼畫符我也信啊。”

小椿再仔細觀察那些紙,一時半刻也實在分不出和旁人的有什麼不同。

“可我方才是在正……”

“正通銀號外換來的是吧?”後者漫不經心地打斷,翹著二郎腿嘲她,“那錢莊,外頭坐著的騙子可多了,專拿這些破爛玩意唬你們這樣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

末了,又納悶地端詳她,“瞧你一身穿著也光鮮,不像是哪個窮家子出來的,怎麼光長個子不長腦子,這樣的騙術也能上當?”

小椿甚少受人教訓,一時間站在那裡說不出話,隻管望著他。

這隔壁的街多是麵向平民百姓的小攤販,周遭陸續有人發笑,聲音卻不很大。

“十文錢的銀票?我家三歲的侄子也曉得銀票的麵值最少也是一百文,哪兒來的十文票子……還要買排骨呢。”

另一個附和,“再說誰拿一百文存錢莊啊?每月收利息都是三十文,吃飽了撐的。”

“沒錢還學人家財主老爺玩銀票……這姑娘不要緊吧?”◎思◎兔◎網◎

看熱鬨的不嫌事大,漸次有不明所以的路人圍著上來好奇地打聽。

正值一日勞作收工的時光,滿街多是無事可乾的閒人,小椿置身言語交錯的漩渦當中,聽見左側“是哪裡來的傻子”,和右側緊跟著的“連這都不懂啊……”,以及正中毫不掩飾的揶揄與打量。

從未被這樣多的雜音包圍。

有那麼一刻,她感到一種萬籟俱靜的陌生和無措,忽然對天地間的一切都有些無所適從。

嬴舟才上粥鋪買了袋紅糖糍粑,撥開熙攘的人群,入目就見得她茫茫然地站在那裡,心頭驀地一“咯噔”。

“小椿?”

對方一雙明澈輕澤的眼迷惘地朝他望過來。

嬴舟急忙上前去。

小椿的視線幾乎是釘在了他眸子裡,隨著後者的靠近,白日山林中的伐木、挖礦,下午辛苦的當街賣藝,無數種種浮現於前。

她終於湧起一絲難過,用力抿住唇,還沒等他站穩,一腦袋便紮進他%e8%83%b8口,聲音尤其委屈。

“嬴舟……”

少年輕瞥了一下四周。

他右手中還攥著油紙包著的糍粑,於是便另換了一隻,在衣衫間擦了兩下才撫上她的頭,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紅糖糍粑入夜後就涼了,冷油滑膩膩的,吃起來口感是脆中帶黏。

小椿坐在破廂房的矮凳上,輕抽著鼻子,內心十分受傷地咬著餅。

“白玉京從來也沒和我講過,人族中竟有如此狡猾的騙子……”

“這種人在哪裡都有,妖族也不少見。”

嬴舟將庖廚剩的兩隻梨削去皮,切成了塊擱在她麵前。

小椿一麵往嘴裡塞水果,一麵含糊不清地失落道,“我原想替你多賺些銀兩的……現在連攢下的工錢也跟著被騙走了。”

他蹲在邊上,手搭著膝頭,輕聲安慰:“沒關係的,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嘛。”

話雖這麼說,她仍替自己不甘,“都怪我。”

“就沒能多長幾個心眼,我好笨哪……”她越想越傷心,抱住腦袋陷入沉淪,“怎麼不去找人家借張銀票來比較比較呢。銅板重點便重點吧,乾嘛非換成銀票不可……”

興許是出山在外這些天,遇上的人族大多心善,小椿幾乎對他們毫無設防,隻知妖如蛇蠍豺狐,狡詐多端,竟不曉得人也同樣。

“銀票這類東西確實複雜,就算是我也沒全然弄明白,指不定去了一樣受騙。”嬴舟摸摸她的後背勸道,“你彆太自責了。”

其實他心中並不怎麼好受。

總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疏忽,便也不會讓她有這些不愉快的遭遇了。

“說到底,我就不該去用銀票。”

小椿趴在桌上,糾結地直皺眉,“嗚……吆喝了一下午才掙來的銅板呢。”

好虧啊,好虧,怎麼想都好虧!

她下定決心,明早要賣一整天的藝,把錢連本帶利賺回來!

“嬴舟為什麼不去街上搭場子啊?”小椿在臂彎間將頭一轉,“其實賣藝還挺吃香的。”

他聞言隻模棱兩可地敷衍了一句。

知道賣藝能賺錢。

可他就是覺得有點丟臉……

“唉。”

小椿往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