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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354 字 6個月前

是不應該的。

嬴舟的嗅覺天生占優勢,在未受創的情況之下,他若想追蹤誰,絕沒有追不著的道理。

折騰了半日空手而歸的人們坐在司馬家的院子裡等著吃午飯。

老刺蝟精聞得大夥兒為抓山鴞使出的渾身手段,兀自思索:“是不是因為我們的計劃被它探聽到了,所以才有意潛匿了蹤跡?”

大猞猁正捧著碗嗦麵,當下驚呼:“誰告的密,這麼不老實!”

話音剛落,嬴舟已抄起一板不小的石塊,衝他腦袋上砸去。

司馬揚責備地瞥了那朝三一眼,對他的愚笨感到十分同情:“如今大家在鴟鴞布下的結界之中,既是施術者,當然對我等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作為陣主,想要隱藏氣息是很容易的事。”

眾人聞言,不禁發愁地議論紛紛。

“那可怎麼辦?”

“這不是沒辦法了嗎……”

蹲在囚籠中曬太陽的青蟒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姿態閒適地屈起一條腿:

“有辦法啊。”

他輕描淡寫地開口,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語氣,“夜貓子嘛,又沒成精,是抑製不住本性的。你們中間不是有隻花栗鼠麼?變成了原身往林子裡跑兩步,相信很快就能把它引出來。”

那隻金花鼠還是個正值妙齡的姑娘,聞之大驚失色地抱住了自己:“我、我不去!”

眾人立刻往她的方向望去,兀自咂摸了一下這個提議的可行性,便有人站著說話不腰疼地反駁:“嗐,這有什麼,你是精怪,它是畜生,你那麼大個人了,還怕它不成?”

“你不怕,那你上啊!”後者氣得炸毛,“感情去當誘餌的不是你!”

“我不過是替咱們大家著想嘛……”

寒洇饒有興致地圍觀他們吵嘴,繼續煽風點火地出餿主意:“不願意?也行啊,不是還有樹精嗎?聽聞樹精的血裡帶著汁液的甜味,鳥類都很喜歡,叫她放點血也成——”

他大拇指示意旁邊的小椿。

話還沒說完,嬴舟就肅然厲色道:“這怎麼行!”

沒料到他一口回絕的那麼快,小椿頓時有些奇怪地偏頭看了一眼。

她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

雖然打從煉成了白櫟殼,就很少再受過皮外傷,但非常時期,為了早些破開陣法,劃個一兩刀子,不要緊的。

正想著,那蛇好似特地慢條斯理地補充完:“哦,就是除了招鳥,許多飛蟲也會喜歡來吸食。”

她表情瞬間凝重,當場和嬴舟站在了同一線上,厲聲抗議:“對啊,這怎麼行!還有沒有公道了!”

嬴舟:“……”

這個女人真的好善變啊,不累嗎?

幾方人馬吵得不可開交,一邊扒拉著花栗鼠讓她去“慷慨”一下自己,一邊鬨著不要中了蛇精的挑撥離間計,還有一邊夾在中間和稀泥。司馬揚左右安撫不了,都打算去城裡捉些耗子來勉強對付一番了。

而就在這時,猶在樹上搜找蛛絲馬跡的白羊精撥開了麵前的一簇枝葉,和一雙溜圓的大眼珠子撞了個正著。

二者就如此沉默的對視了半晌,他嘴裡哆哆嗦嗦,磕巴地轉頭。

“在、在這裡!”

“它在這裡!!——”

霎時間,一隻通身棕褐的山鴞自梢頭一躍而出,饒是漫天的日光照得正熾烈,卻也壓根不影響它飛行分毫。

一群爭執的人登時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調轉目光,但聽得司馬揚破音道:“快攔住它!”

兩頭猞猁率先而動,就地獸化,一左一右地發足狂奔,憑借著卓絕的跳躍力打算來個包餃子夾攻。

朝三暮四不愧是雙生子,默契不可謂不佳,近乎連一個眼神也不必交彙,同時離地一跳,成合圍之勢朝著山鴞撲去。

眼見利爪距離那鳥不過咫尺半寸,後者竟迅速地打了轉,身形極靈巧地從逼仄的縫隙裡鑽出。

兩隻猞猁當即來了個頭碰頭的對貼,響亮地撞到了一起。

“啊唷……”

二人紛紛抽著涼氣,摔在地上揉腦袋。

“你們兩個廢物,也就隻能欺負欺負同族的小輩了。”

一頭年輕的白猿疾跑著繞過他倆,指尖飛快掐了個訣,手臂驟然暴漲數倍,無限地往前伸長,奮力去抓那在林中亂飛的鴟鴞。

那巨手每一次抓合周遭皆有大片的樹皮遭到摧殘。

而饒是這白猿動作已足夠迅速,山鴞依然穿花繞樹地在其臂膀前後遊刃有餘地躲避。

“白猴子借你手一用。”蝙蝠精踩上他的胳膊,跟著伸長的臂膀往前移動,忽然沉了沉氣息,隨後朝那大鳥的方向張開嘴。

一聲極其刺耳的尖銳吼叫伴隨著吸力強勁的風,暴虐地襲來。

鴟鴞被那叫聲震得有半瞬呆訥,背後的風正好趁虛而入,像有萬千繩索縛身用力將它往後拽去,縱然拚了命地扇動翅膀,竟也不能寸進半分。

它撲騰了半日無果,反而離蝙蝠精的大嘴越來越近了,突然間,山鴞猛地一回身,朝對方正臉打了個晃。

四周的時間倏忽停滯了一彈指。

就在這細微工夫裡,它即刻躲開了白猿與蝙蝠的攻勢,另換了個方向逃竄。

等回過神來,眾妖氣急敗壞:“這鳥也太狡猾了!”

畢竟是在它自己的陣中,對山鴞而言簡直是萬事占優勢。

司馬揚騎著飛奔的猞猁追在後麵施術,幾隻狐狸精緊隨其後,一時間尖刺、水火、電閃雷鳴好不熱鬨。

鴟鴞躲得輕鬆愉快,堪稱得心應手,把一幫妖魔鬼怪遛狗似的耍得團團轉。

它正靈巧地從竹林中脫身而出,但聽“啪”地一聲,一縷纖細的藤蔓根%e8%8c%8e纏上了它的爪。

大鳥才驚愣地低頭去看,驀地就給人從半空扯落在地,摔了個狗啃你。

目之所及是綴著青葉的精致繡鞋,少女神色飛揚地抱起雙臂,睥睨天下地垂眸睨它,滿眼都寫著得意。

“哼哼哼。”

“讓我逮到了吧?”

鴟鴞不會說話,被她捆得動彈不得,隻能前後左右地轉動,玩弄著自己的腦袋。

小椿站在嬴舟前麵,一副耀武揚威地樣子,叉腰俯身,“看你還往哪裡跑?”

她把手一伸。

“趕緊解開結界放我們出去。”

那山鴞的眼本就生得又大又圓,用力盯著她時顯得更圓了,也不知是在惱怒還是生來便如此。

它躺在地上略略掙紮了片刻,腮幫忽地隱約鼓動,%e8%83%b8腹上下起伏,模樣瞧上去似乎有點反胃的樣子。

緊接著,它垂頭乾嘔一番,毫無征兆地朝小椿“噦”出了一團漆黑之物。

小椿:“???”

她定睛一看。

腳邊是一隻帶殼的甲蟲,周身披滿黏膩膩的唾液,足上長著些許倒刺,頭部還頂了兩隻險惡的鉗子!

小椿的目光那刻就對到了一起。

嬴舟被她擋住了視線,什麼也未看清,腦子裡突如泄洪般灌進來一大堆雜亂無章的反應。

“啊啊啊啊,嬴舟!!”

她一個驚聲尖叫,慌不擇路地踩著他的鞋麵,兩手一伸摟住了脖頸,整個人雙腳離地,幾乎是跳到他懷裡去的。

嬴舟莫名其妙地發著懵,手卻本能地去接著她的腰與膝彎,一頭霧水地抱著人問:“怎、怎麼了?怎麼了?”

小椿內心作為樹木對蟲類的畏懼宛如長篇大論從他意識裡劃過去。

有殼,那麼大的個頭,六隻腳,還長毛,好多腿啊,是不是雌的?揣卵了嗎?一巴掌拍下去會爆很多蟲兒子吧!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啊……

念叨得連他都跟著開始起雞皮疙瘩了。▲思▲兔▲網▲

說巧不巧,這玩意居然還沒死,濕噠噠地蠕動了兩下,作勢就要展開翅膀。

小椿看它帶殼的雙翅甫一顫唞,當場就要去世了,二話不說地伸出手,擺了個前幾日追殺紅豺的手勢。

嬴舟甚至來不及阻止:“等……”

小椿:“啊啊啊啊——”

在她驚叫之下,比在城郊時還要殘暴的木刺之陣劈裡啪啦地一路延伸,沿途摧枯拉朽,排山倒海,勢如破竹。

險些被殃及池魚的眾妖們叫得比她還要驚慌失措,一時間,林中山澗簡直亂成了一鍋粥,紅光白光交替閃爍,時而黑煙滾滾,時而青煙繚繚。

而那隻山鴞早已不知趁亂又跑到何處去了。

第23章 白石河鎮(十七) 永遠長生,永遠痛苦……

一幫千奇百怪的妖各顯神通了一整日, 卻連隻鴞毛都沒逮到。好在是被困入結界裡,這若傳出去,不得笑掉八方精怪的大牙。

眾人灰溜溜地等到入夜, 舉止鬼祟地圍在老大爺屋門前的小院中,打算采取最愚笨但最為實用的一個法子——守株待兔。

這扁毛畜生不是要對老爺子施術嗎?

甭管多能躲, 它總得回到此地吧!

一時間巴掌大的客棧後院裡塞滿了妖,那藏在花叢中的, 躲在水缸內的,擠在柴堆下的……一會兒這個踩了那個的腳,一會兒那個撞這個的頭。

窸窸窣窣好不熱鬨。

嬴舟攬著小椿站在梧桐樹上。

後者要死不活地抱住他的脖頸, 滿臉顯出一股透支過度的虛脫, 感覺下一刻便要退回原型, 就地超度。

“嬴舟……我的妖力好像見底了, 咳咳咳……”

他抬眸端詳其麵色, 隨即無奈地歎氣:“誰讓你要對著一隻蟲放大招的……”

攔都攔不住。

小椿心懷憂慮地翻看著自己的手,自言自語,“我不會樹化吧?”

一群修為動輒百年的山精妖怪們儼然像在此處開起了茶話會, 大概是知道行將脫離苦海, 四周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殘月隨著夜色漸沉而緩緩往西偏斜,待得醜時將近,眾人忽然就默契地安靜下來。

晚風輕拂過客棧老舊的門樓, 樹影搖曳間有“沙沙”的輕響,微涼的秋夜靜謐極了, 碩果僅存的促織正長一聲短一聲地吊嗓子。

這時刻,這月色,不起眼的小舍館顯得尤其太平無害,廂房裡傳出住客們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半分也看不出當中洶湧翻滾的暗潮。

就在離寅初尚有半個時辰之際,濃雲遮蔽的穹隆下,披著秋霜夜露的一道影子由遠而近,仿佛風塵仆仆的旅人,行雲流水而來。

山鴞今早受了點驚嚇。

想不通平時專心內鬥互相打架的那波人,怎麼無端對自己發起了攻擊。

於是,出於謹慎,在靠近客棧前它仔細觀察了一番附近的情況,在確定一切順利之後,這才一個俯衝,往老雜役的窗口飛去。

正當它身形橫穿四合小院的瞬間。

四麵八方的妖魔鬼怪頃刻現行,狐狸精的白練、司馬揚的尖刺、蝙蝠妖的狂風、白猿猴的長臂以及小椿湊熱鬨的樹藤,紛紛迸發而出,劈頭蓋臉地朝著那鴟鴞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