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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朱羲 榶酥 4387 字 6個月前

他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那天活下來,又是如何到了平親王府,但依那日的情況來看,他必是親眼目睹了至親的死。

待他溫柔和藹的母妃不是他的,他的母親,在十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他這十多年,不僅享受的是彆人的人生,還本該背負著血海深仇,這對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來說,突然要承受這樣的真相,太過殘忍。

“是,真正的小王爺在十二歲時病重,拖了一年最終還是離世,而恰好,你在那一年失憶,所以平親王才將你以小王爺的名義送去莊子上,等你及冠之年才將你接回來。”曲拂方徐徐道。

突然,他有些後悔了。

或許他不應該這麼快的讓他找回記憶。

如此,他就還是蕭延澤。

平親王府最受寵愛的小公子。

“我與他生的像?”他見過些皇家人,可他們都未對他起過疑。

“小王爺少時體型微胖,病重後在府中臥榻一年,清減了許多,且那時容貌還未長開,一晃多年過去,即便是判若兩人也沒什麼稀奇的。”曲拂方道。

他說罷後,蕭延澤便遲遲沒再開口。

雙膝上的手已逐漸握成了拳。

曲拂方輕而易舉就能感受到他的難過。

“平親王與王妃將你視若親子,特意在你及冠那年接你回府,為你舉行成人禮。”曲拂方緩緩走近蕭延澤,聲音放的很低:“即便他日你想起來自己的身世,他們也是你的親人。”

誰人不知,平親王府的五公子是平親王的命根子,府中上下待五公子無不愛護尊敬,可有朝一日他突然卻被告知,這一切都是不屬於他的,任誰不會難過呢。

一陣微風襲來,蕭延澤青色的袖袍輕動,他抑製不住的捂唇咳了幾聲。

曲拂方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裳給他披上:“要起風了,我們下山吧。”

這兄妹二人,一個裝體弱,實則身手非凡,另一個卻是真的體弱,經不得一點折騰。

來蘇州的路上,每日都得好湯好藥的養著,每每將他從蘇州彆院帶出來,他那小侍就擔憂得不得了,生怕他將他們金貴的公子折騰出什麼毛病。

“多想與你身子無益,你得保重好身體,還有人在等你。”曲拂方難得的正經道:“你隻需要知道,我永遠不會害你,在你想起來之前,我會保護好你所在意的人。”

“況且…我若再不把你還回去,你那小侍怕是要帶上王府的親兵來找我要人了,畢竟,他現在好像認定我們有一腿。”

蕭延澤:“……”

“要是讓他以為我把你拐走了,給京中去一道消息,嘖嘖,平親王的怒火,我可承受不住啊。”

蕭延澤:“……”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默默地站起身。

這人,正經不過半刻。

不過他說的有道理,他此時想不起來更多的,思慮也無益。

曲拂方看著前方那道披著他紅色外裳的消瘦身影,唇角的笑意儘散。

若他一直想不起來,就做他的五公子吧。

大不了,他背負的深仇,他幫他報就是。

曲閣主幽幽一歎後,快步追了上去。

能得他這樣的友人是薑慕年的福氣!他自己都好羨慕!

就在曲拂方快要追上蕭延澤時,卻聽前方的人不緊不慢道:“逢幽閣閣主,怎會懼怕父王。”

曲拂方腳步一滯,而後又抬腿追上去:“你何時知道的。”

“尋找柳玉梧是我與逢幽閣的買賣,你卻能將這件事攬過來,說明你是逢幽閣中人,且在閣中地位不低,曲拂方,逢幽閣,除了你,逢幽閣中應該沒有人敢化名方幽。”蕭延澤邊走邊道:“你根本也沒打算瞞我,不是嗎?”

曲拂方挑了挑眉。

要是他知道接他這單任務的就是他的親妹妹,原本也該他的親妹妹陪他來這一趟,不知道會不會想打死他。

“聰明,被你猜對了!”

曲拂方笑著道:“我就是曲拂方,怎麼樣,有逢幽閣閣主做朋友,是不是很自豪,很威風?”

蕭延澤聞言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曲拂方,認真道:“與你為友,乃我之幸。”

不論是不是逢幽閣閣主。

曲拂方麵容一怔,而後眸光輕閃,隱有水光浮動,他抬了抬頭,低笑了聲:“那當然,這是你的福氣。”

蕭延澤盯著他,也笑了笑:“所以,我的福氣,我們可以走了嗎?”

曲拂方彆彆扭扭的輕哼了聲,語調輕快道:“走走走,下山用晚飯。”

半個時辰後,蕭延澤看著麵前一碗長壽麵,陷入沉思。

“怎麼,不喜歡吃麵?”曲拂方故作輕鬆道。

蕭延澤抬眸看向他,聲音略沉:“今日,是我的生辰?”

曲拂方眼神閃爍:“啊,什麼生辰,不就是一碗麵麼?”

“不過,你若覺得吃麵就是過生辰,那行,那就祝你生辰快樂。”

蕭延澤:“……”

他低頭看著麵前的長壽麵,好一會兒才拿起筷子:“多謝。”

他及冠那年,早生辰幾月就回了府。

回府不久,父王母妃,還有長兄阿姊一起陪他吃了一頓飯,飯桌上有一碗麵條。

當日他收到了很多禮物,以歡迎他回家的名義。

而那時也正好臨近四月。

原來,那天才是他真正及冠的日子。

那頓飯,不是他的洗塵宴,而是他的及冠宴;那些禮物不是歡迎他回家的禮,而是他的及冠禮;原來,那天母妃提前交給他的冠並非是讓他先保管,而是那天,是他真正的二十歲。

其實細想起來,他這些年的膳食中偶爾也會出現麵條,所以,當每年的今日他看到飯桌上有麵條時,也並不會察覺出什麼。

一滴淚無聲落進湯麵中。

蕭延澤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吃著麵。

曲拂方不忍再看,默默地偏過頭。

生辰快樂啊,薑慕年。

第79章

明郡王府, 書房

蕭瑢提著筆久久未動,墨滴落在空白的紙上, 暈開一朵黑色的墨花。

他總覺得從□□案開始, 他就好像入了一個局,而這幕後的操縱者...

弓|弩案九爺爺插了手,卻並不與他說清緣由。

徐家父子被滅口, 說明背後還有未浮出水麵的人,而如今西北的軍餉又出了問題, 祿王恐有謀反之嫌, 雖然沒有證據, 但他覺得弓|弩案多半也與西北有關。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事也牽扯到西北。

齊家當年被檢舉通敵,滿門抄斬, 那敵國正是西陵。

當時最重要的證據, 是齊老將軍與西陵的書信和銀錢交易, 還有一個西陵人的證詞。

齊家出事時, 他年紀尚小, 對此案知道的不多,但他不大信齊家會通敵,即便是有所謂的鐵證。

當年在大殿上,皇祖父看到證據後大怒,要誅齊家九族,是已多年不出宮殿的皇祖母求的情,可惜最後還是沒有保住齊家, 齊家被滿門抄斬。

而眼下發生的這一切好像都與西北有關, 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推動著他往西北查。

聽聞, 九爺爺曾向齊家求過親,難道...是九爺爺想借他的手查當年真相?

書房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蕭瑢收回思緒,看向進來的是阿禮。

阿禮朝蕭瑢稟報道:“主子,平親王府已經收了帖子。”

蕭瑢點頭:“備禮,明日登門拜訪。”

阿禮剛應下,門外又傳來了動靜。

這一次的腳步聲格外的急切。

不多時,衛烆出現在書房,神色凝重的拱手行禮:“主子。”

蕭瑢見此,眉眼一沉:“何事。”

衛烆抬眸看向他,沉聲道:“陛下病重,宣各府進宮侍疾。”

蕭瑢凝眸:“何時,宣何人。”

“即刻。”衛烆回道:“各府王爺,與嫡出。”

阿禮一怔,驚愕的看向蕭瑢。

自從陛下病重的消息傳出來後,京中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今兒突然宣各府王爺,嫡出進宮侍疾,顯然是要出事。⑤思⑤兔⑤網⑤

蕭瑢麵上雖沉重,卻沒有意外之色。

“聖旨出來前,誰在皇祖父寢殿?”

“德妃娘娘。”衛烆回道。

蕭瑢唇邊勾起一抹冷笑:“興王。”

衛烆:“半個時辰前,興王與二郡王都已經進宮了。”

德妃是陛下在東宮時的側妃,陛下登基後就冊封其為德妃,雖比不得新人受寵,但陛下向來不會苛待後妃,即便是已經失寵的,也能在宮中衣食無憂。

更遑論四妃之一。

隻是...如今陛下寵愛新封的沈後,按理說這種時候應該是沈後在身側侍疾,既然換成了德妃,那就說明,沈後此時的處境不大妙。

畢竟是新後,在宮中的勢力比不得年少就跟在陛下`身邊的德妃。

但興王不占嫡也不占長,眼看儲君就要落到宸王府,他若想要那個位置,隻有一條路可走。

兵變。

“父王那邊有何動靜?”

蕭瑢話落,窗外便傳來琅一的聲音:“回主子,屬下剛從宸王府回來,王爺已經上了馬車,府兵全部留在了王府,保護王妃。”

蕭瑢聞言卻還不放心:“你現在過去守在母妃身側,在我們回來前不得離開半步。”

琅一應聲離開。

“琅二。”

“屬下在。”

“從現在開始,寸步不離保護側妃,調動所有暗衛守在昭和殿。”蕭瑢吩咐道:“衛烆,調集府兵守住大門,與府內所有出入口。”

琅二衛烆齊齊應下:“是。”

衛烆擔憂道:“郡王,屬下還是跟著你進宮吧。”

蕭瑢搖頭:“不必,你們務必護好側妃。”

“至於宮裡...”

“宮裡有我呢。”陸知景踏進書房道。

蕭瑢看了眼他的裝扮,微微皺眉:“陸閣老也進宮了?”

陸知景默了默腰間的軟劍與暗器,歎道:“是啊,聖旨宣老爺子進宮,不止老爺子,還有文武百官。”

“今兒是一場硬戰啊。”

蕭瑢毫不思索道:“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是留在宮外吧。”

陸知景挑挑眉:“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如今蕭弘可是有殿前司,你有誰啊?我可告訴你,真到了危急關頭,我得先帶著老爺子溜。”

他打架不行,輕功那是相當可以的。

蕭瑢嗯了聲:“除了你,閣老身邊還有誰?”

顯然,他不信任陸知景的功夫。

陸知景在這種事上不會托大:“宮裡有祖父的人,屆時會護祖父。”

“如此便好。”蕭瑢淡淡道:“其他的,交給我。”

早在陛下病重的消息傳出來時,蕭瑢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今天,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

勇昌侯早在前兩日就出城了,否則興王怎會選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