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是知道薑家求到了明郡王跟前,生怕此事有變才這般急迫。
有人非要致薑家於死地!
可是薑洛白想來想去,都想不到他到底得罪了誰。
薑老太太閉上眼,長長一歎。
這與當年齊家的遭遇何其相似啊!
可薑家遠比不上齊家門庭,也不知是礙了誰的眼,擋了誰的道。
然多想無益,一刻鐘的時間也什麼也做不了。
他們隻能安靜的等著,是生是死,端看那聖旨上如何寫。
戌時一刻
聖旨到了薑家。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州長史薑洛白與薑國舅勾結,藏匿登天樓款項十萬餘金,薑家如數交出贓款,死罪可免,然則滿門就地斬殺,欽此。”
張爻順合上聖旨,垂目看向跪在最前頭的薑洛白,淡淡道:“薑長史,接旨吧。”
薑家人自是喊冤,張爻順卻隻似笑非笑道:“十萬餘贓款,薑長史交是不交?”
話落,十幾官兵紛紛拔刀,將薑家人團團圍住。
仿若隻要薑洛白說一個不字,他們便要人頭落地。
可十萬餘金,便是往薑家翻上幾輩,那也是拿不出來的。
這根本就是不給他們任何活路!
“大人,下官從未見過贓款,與薑國舅更是從無來往,此罪下官不認。”薑洛白抬頭看著張爻順,意有所指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審理,可否容下官自證清白?”
自證清白是不可能的了。
薑洛白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要薑家的命。
張爻順哪能聽不出來他的意思,抬了抬手,便有人將一個小匣子呈上,他打開後隨意的扔在薑洛白跟前,淡聲道:“薑大人怕是還不清楚狀況。”
“這裡頭是薑大人與薑國舅密謀藏匿贓款的書信,還有薑大人這些年送給薑國舅的禮單,嘖嘖,那可是一樣比一樣貴重啊。”
說到這裡,張爻順緩緩往前幾步,彎腰湊近薑洛白輕聲道:“便是宮裡的貴人,也拿不出這麼多珍貴物件呢。”
薑洛白翻開書信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張爻順。
宮裡!
“薑大人看仔細了,這可是薑大人的字跡?”
張爻順仿若並未看見他眼中的驚訝,直起身子有些不耐道。
薑洛白白著臉又低頭看去,他越看越心驚,到後頭背脊已是一片寒涼。
這與他的字跡一般無二,饒是他都尋不出什麼破綻來!
可他從未寫過這樣的信!
“我從未寫過,這是仿造的!”
薑洛白沉聲道。
張爻順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朝身後揮手:“去取薑大人的筆墨校對。”
他望了望天色,眼底劃過幾絲煩躁。
這已是他最後的耐心了。
原本他可以好好在驛館用頓飯再來,誰知薑家倒是個有膽量的,竟求到了明郡王跟前去!
上頭下了死令,薑家的人一個也不能留,他怕多生事端便快馬加鞭趕了來。
所幸明郡王沒有插手。
不過...
張爻順掃過跪在地上的一眾女眷,目光在府中唯一兩位姑娘中盤旋。
不知求到明郡王跟前的那一個是行幾。
行幾都行,隻要不是行六便好辦。
張爻順有意無意往門外瞧了眼。
這位林參軍的動作他不是不知曉,隻是秦寺正的麵子他還是要給的,管他人是昨日還是今日送出去的,他姑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上司的麵子要給,但人他還是要殺的。
就算是出了閣,也一樣活不了!
周氏察覺到張爻順的視線,身子肉眼可見的一僵,下意識側目看了眼薑笙。
薑笙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抬頭看了眼,正好對上張爻順的視線,她忙低下頭。
張爻順注意到了周氏的小動作,眼神從薑笙身上挪開。
繼室所出,不是這一個。
隨後,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薑葶身上。
所有人都跪著,垂著頭,看不怎麼出年紀。
張爻順便往薑葶的方向走去。
薑家人俱是一驚,柳姨娘更是嚇得抖如篩子。
薑葶似有所感,將唇咬的發了白,袖中的手緊緊攥著簪子。
“抬起頭。”
薑葶餘光瞥見一雙華靴停在她的身旁,整個人便是一抖,許是因為怕極了,手中的簪子應聲而落。
一片寂靜中,簪子落地的聲音格外清脆。
張爻順盯著那根尖銳的銀簪,似是想到了什麼,唇邊勾起一抹譏笑。
以為他是什麼人,就這小身板他還瞧不上。
他本想訓斥幾聲,但瞧著眼前姑娘抖如篩糠的纖細身子,他皺了皺眉。
這種膽量,當不會是齊家的血脈。
不過,萬一呢。
畢竟齊家的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沒學到幾分風骨也在情理之中。
張爻順彎腰撿起銀簪,半蹲著遞過去:“你在府中行幾?”
薑葶早在簪子落地時就已經嚇得落了淚,她想撿回來又不敢,可是她身上又沒有旁的利器,若真到了那種時候,尋死都不成!
然她沒想到他竟將簪子撿起來遞給她,隻猶豫了一瞬,薑葶便飛快的抓過簪子。
與此同時,張爻順眼睜睜看著地上陸續濺起幾滴水珠兒,他站起身有意無意瞥了眼薑笙,薑家的姑娘,膽子都這般小麼。
“我再問一遍,行幾?”
薑葶聽見那陰冷的的聲音,幾乎鼓起了畢生的勇氣,帶著哭腔答道:“行九。”
張爻順聞言眉頭一擰,沉疑片刻後他緩緩走上前,似不經意道:
“來的路上便聽聞府中有兩位姑娘出了閣,不知是哪兩位。”
去徐家的倒是省了他的事兒。
徐家沒幾日可活了。
另外一個好像是姓任,不過一屆商賈,也好辦。
但若這兩處都不是六姑娘,就有些棘手了。
想動明郡王的人,彆說他,就是上頭的人也要費些勁。
而薑洛白此時已極其驚愕。
若他想的沒錯,他是在找人!
難道...
薑洛白強自鎮定下來,放平語氣回道:“回大人,是府中三姑娘與五姑娘。”
他說完便飛快看了眼張爻順。
果然,隻見後者臉色頓時就難看了許多。
薑洛白連忙垂首,心跳如雷,他找的果然是六丫頭!
他明白他薑家為何有此一難了!
不是他得罪了什麼貴人,亦不是被京城薑府牽連,而是齊家!
薑洛白沉痛的閉了閉眼。
是他害了一家老小!
他不該去查...
“大人。”
恰這時,去書房取筆墨的官兵返回,將取來的一遝紙交給張爻順。
張爻順這才回過了神,眼底滿是鬱氣。
求到明郡王跟前的竟真的是齊家那個!
眼下該如何是好,他可沒膽子去向明郡王要人!
張爻順深吸一口氣,如今隻期盼明郡王未能瞧上那位,否則他是沒法子交差了。
但很快,張爻順便沒心思想彆的了。
他盯著取來的筆墨,瞳孔肉眼可見的震驚。
這....
他猛地看向方才去取筆墨的人,後者被他這麼一看,先是一愣,而後便反應過來了,麵色古怪的盯著那一遝紙。
難道是筆跡出了岔子?
的確就是字跡出了岔子!⑤思⑤兔⑤網⑤
手下人取來的筆墨與那幾封勾結薑國舅的字跡完全不同!
那些信確實不是薑洛白所寫沒錯,但卻是根據薑洛白之前送到薑國舅府的賀貼,和一些落在外頭的筆跡,請此道數一數二的行家仿造而成,便是薑洛白自個兒都無法分辨!
然現從薑洛白書房取來的手書,字跡卻全然不同!
取筆墨的是張爻順的心腹,他自知道不是心腹的問題,那問題便出在薑家!
張爻順垂眸看向薑洛白,半晌後嗤笑了聲:“薑長史,好手段啊。”
薑洛白跪在最前頭,自是將張爻順方才的反常看在眼裡。
他大約也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但一時又猜不出來,此時聽張爻順這麼一說,他更為訝異。
什麼手段?
張爻順卻不願與他多說,將取來的筆墨合上交給身後的人,語氣陰沉道:“可惜,不過是無用之功,薑長史既然不願交出贓款,那便彆怪我心狠了。”
張爻順揚聲道:“來人,就地斬殺!”
筆跡不一樣又如何,上頭的人要薑家死,他薑家便隻能死。
這也怪不得他頭上,他不過是奉命辦事,薑家要伸冤,也隻能去地府了。
有本事就變成惡鬼,去找真正的仇人索命吧。
張爻順話一落,十幾官兵便持刀走向薑家人。
其中幾個的視線若有若無的在府中女眷身上劃過,眼底帶著某種惡欲,放肆些的已經伸手去扯人了。
張爻順眼神一冷:“做什麼!”
他帶來的不全是自己人,彆看來的隻有十幾個,背後還不知牽扯多少方勢力。
他們背後的主子是誰他管不著,但眼下都在他手底下,就容不得胡作非為,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有些事他不屑做:“我說就地斬首,聽不懂嗎?”
“誰敢亂碰,本官先砍了他的手腳!”
那幾個官兵手一頓,麵上皆是不耐煩。
這種事不早是司空見慣的,他一個小小的司直礙什麼事兒!
再說他方才問那姑娘話不就是這個意思麼,他們又沒碰那姑娘!
但雖心中這麼想,卻都也不敢放肆。
這個瘋狗逮著誰咬誰,要真跟他對著來,他恐怕真的敢弄死他們。
為了這檔子事,不值當!
罷了,回頭去樓裡尋姑娘發泄便是了。
刀高高揚起,薑家所有人皆絕望的閉了眼。
薑洛白痛苦的喊了聲:“母親,是兒子對不住薑家!”
薑老太太搖了搖頭,平靜的閉上眼。
她大約也明白了什麼,她就說她這兒子最是重情,怎麼可能這麼多年毫無動作。
罷了,就當她薑家命裡有此劫吧!
不幸中的萬幸是,來的大人還算有幾分良心,沒讓女眷們受辱。
然而他們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反倒是動手的那幾個官兵紛紛痛呼出聲。
“啊!”
薑家人還來得及睜開眼,便聽一道格外悅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本郡王聽說大理寺的人來審薑國舅的案子,審理的如何了。”
張爻順在看到手下人手中的刀被打落時,心中便暗道不好,此時聽得那道聲音,他深深吸了口氣才轉過身。
轉身時麵上已是一派平和。
院內所有人也在此時聞聲望去。
隻見門口緩緩走進一行人。
最前方的一個冷麵暗衛,方才便是他動救的人。
此時他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那幾個握刀的官兵。
正中間是一位錦衣男子,身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