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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清歡 怡米 4362 字 6個月前

水,被湍急的河水衝向下遊。

醫者的仁心被喚醒,寧雪瀅在聽得“快去幫忙”的呼喊後,沒有遲疑,起?身?跑向山坡,單薄的身?姿在風中?彙成一縷光。

衛湛拿起?藥簍大步跟上。

兩?人連同秋荷趕到河邊時,被衝走的修橋師傅已?被村民們合力撈了上來,口中?灌入太多泥沙和渾水。

村裡的郎中?奮力搶救著。

寧雪瀅和秋荷擠進人群,配合郎中?打起?下手。

直到修橋師傅吐出一口水猛力咳嗽起?來,眾人才?堪堪舒出口氣。

寧雪瀅退出人群,望著破損的大橋,與趕來的裡正打聽後,得知?此番又要耽擱一陣時日,至少?也要半個月後才?能修繕好。

不少?羈旅者停下腳步,相繼借住進村子裡。

河對岸的另一座村落,有一戶偏僻的農家小院,炊煙嫋嫋,飄散飯香。

一名男子從火燒秸稈的煙氣中?醒來,嗆得咳了幾聲?。

聽見動靜,燒火做飯的女子擦了擦手,掀開布簾子小跑進裡間,“你醒了!”

左臉傳來痛覺,男子抬手觸碰了下,被女子扼住手腕。

“彆碰,我請了村裡的郎中?為你包紮的傷口,還沒愈合呢。”

臉頰受傷,男子皺眉巡睃起?室內,沙啞開口:“是?你救了我?”

“嗯。”女子展顏,眼角有些細紋,發黃的臉頰露出兩?個梨渦,“我去渡口買魚,偶然發現你被水浪衝到岸邊,便?用驢車拉你回來了。”

濃重的煙火氣讓男子意識到,自己置身?在淳樸的陌生鄉村。

無?疑是?得救了。

來不及發出劫後餘生的感歎,有諸多畫麵浮現腦海,源源不斷衝擊著心閘。

昏迷之時,他記起?了前塵,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皇室儲君,是?把持朝政的太子,卻被一個名叫青岑的刺客聯合衛氏舊部刺殺,醒來後就身?處在此情此景下。

他擁有兩?世記憶,知?今生被衛湛算計,大勢已?去。

為何?為何要醒在新帝登基的元年?,而不是?景安二十?六年??

看著雜亂的掌心紋路,他愣愣地笑了,笑得一旁的女子毛骨悚然。

“你沒事吧?”

“多謝救命之恩,他日必定報答姑娘。”

女子展顏,梨渦淺淺,“你叫什麼名字?”

因臉上有傷,又陷入多日昏迷,沈懿行有些脫相,但不影響俊朗之貌,“我不記得了。”

“傷了頭啊。”

“有可能吧。”

女子想了想,“那我叫你奇遇吧,奇特的奇,遇見的遇,先跟我的姓,姓丁。”

她?名為春杏,卻因男子沒有問起?,沒好意思主動說出口。

“丁奇遇?”沈懿行嘴角掀起?自嘲。

他原姓季,又在尹軒的誤導下以為自己姓尹,如今才?知?自己是?擁有皇家姓氏的太子爺,可無?論季、尹、沈,都非無?名之輩的子嗣,然而,兜轉之間,際遇坎坷,淪為了要隨他人姓氏才?能逃過官府追查的重犯。

沈懿行再度發出低笑,笑得肩膀顫動。

不過好在這裡偏僻,追兵一時半會兒還尋不到。

衛湛,你讓我陷入萬劫不複,我就讓你痛苦餘生。既大勢已?去,無?法東山再起?,那我就用這條爛命與你一搏。

“敢問姑娘家中?還有什麼人?”

春杏端來水,“爹娘和哥嫂都在外頭務工,家中?就我一人。”

那是?再好不過了。看著粗瓷碗裡的清水,沈懿行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張開嘴抿了一口潤喉。

另一邊,皇城,戶部尚書府。

季氏在沉寂數月後,終於迎來一樁美事。

曾經的皓鴻公主沈茹思,認祖歸宗,更名季茹思。

當日,不單公主府的舊部們全部到場慶賀,連新帝沈陌玉也擺駕親臨,令季氏受寵若驚。

季朗坤和葛氏在熱鬨歡騰中?對望,千言萬語止於默契淚光中?。

他們丟失的“小喜鵲”歸巢,不再有遺憾,至於那個貿然越獄差點讓整個季氏再次受到牽連的混小子,就當從未養育過。

抱住女兒的一刹,老兩?口泣不成聲?,為這將近二十?年?的錯緣。

**

入夜,繁星熠熠,寧雪瀅回到婆婆家有些疲累,放下藥簍倒頭就睡,似沒有精力再言其他。

被關在門外的衛湛沒有打擾,想等她?醒來再談前世之事,可到了深夜,寧雪瀅發起?熱,昏睡不醒。

秋荷試脈後,頗為擔憂道:“被劫持那幾日,小姐本就受了驚嚇,近來又與姑爺置氣積鬱,才?會導致氣火攻心發了熱。姑爺彆再給小姐添堵了。”

衛湛承受下秋荷的埋怨,一瞬不瞬地盯著泛起?病容的妻子。

秋荷去煎藥,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衛湛照顧在旁,擰乾一條濕帕,輕輕搭在妻子的額頭上。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眼底不再無?波無?瀾,渲染開無?儘的憐惜和自責。

是?他不夠信任她?,質疑了她?,才?會引出今生的種種。

寧雪瀅燒得渾身?乾熱,沒有溢出一點兒汗水,意識昏昏沉沉清醒不過來,恍惚間又回到了陰冷的東宮,她?身?穿一件杏色長裙,被金質鏈條縛住手腳,走起?路來能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夢境中?,她?被俞翠春帶進一座水榭,來到二層大堂中?。

酒氣彌漫,亂花飛絮,賓客們身?穿閒居錦服,言笑晏晏地推杯換盞。

一見她?進來,立馬傳來起?哄聲?。

太子端坐上首,稍稍抬指,示意俞翠春將她?帶至跟前。

在一道道玩味的視線下,她?被拖拽在地。

絕美狼狽的模樣?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寧嵩之女,果然美得名不虛傳。”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美人,殿下怎不獨享?”

“是?啊,宮中?美人如雲,傾國傾城的美人卻是?萬裡挑一,難再尋得。”

太子舉杯,“一個不聽話的賤婢罷了,孤怎不舍得?今兒哪位卿家喝得酢酒最多,這賤婢就歸誰。”

聞言,那些嘴上客氣的臣子紛紛拿起?各自桌上的酒壺痛飲起?來,如狼似虎,渴望至極。

更有膽子大的,借著酒勁兒走到美人麵前,掐開她?的嘴猛灌。

她?嗆得直咳,酒水濕染衣襟,看得賓客們興致大起?,更為賣力地飲酒,恨不得立即一親芳澤。

這時,東宮太監尖利的嗓音響在水榭內,聲?音回蕩在金碧輝煌的大堂,“次輔大人到。”

隨即,一道道隔扇被宮女相繼拉開,一抹高峻身?影不疾不徐地走進。

除了太子,其餘人立即起?身?寒暄。

“衛相來了。”

“久不見衛相,幸會幸會。”

她?尋聲?望去,那人身?穿絳紫寬袍,腰束玉石革帶,眉眼疏懶薄冷,就那麼越過她?,沒有施以一眼。

“臣衛湛參見十?四殿下。”

聽得衛湛對太子的稱呼,大部分賓客感到詫異,但熟悉衛湛的,都知?是?怎麼一回事。

太子皮笑肉不笑,明麵不失禮節,“衛相賞臉,蓬蓽生輝,來人,看座。”

衛湛坐在最靠近太子主位的長幾前,這才?注意到半倒在大堂中?的女子。

太子執金盞,看向她?,“木頭嗎?還不給衛相斟酒。”

牢記太子的警告,她?爬起?來,踐踏著自己的尊嚴,緩緩來到衛湛身?邊,跪坐在旁,執起?夜光酒壺,斟了半杯酒,氣弱囁嚅道:“衛相請用。”

距離初見,半月有餘,想來已?被這位貴客淡忘了。↑思↑兔↑網↑

衛湛瞥一眼,冷沉沉的沒有溫度,向身?後的憑幾靠去,沒有接過蕩出層層波痕的酒觴。

見狀,太子冷聲?嗬道:“不會服侍人就退下!”

有時候,憐香惜玉是?要靠外力助攻的,太子急於求成,可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即便?此女在東宮中?無?名無?分,但也曾是?自己想要捧在心尖的人。

用她?誘敵深入,多少?是?不甘的。

既決定利用,就不會失手。

她?忍著苦澀,將酒觴送到衛湛唇邊,輕輕抵住,眼中?是?卑微到塵埃的乞求,乞求男人能夠賞臉喝下這杯酒。

唇邊傳來酒水的灼感,衛湛垂眸凝睇,慢條斯理?地接過酒觴,抿了一口。

太子大悅,“美人就該配英雄,諸位卿家看看,這兩?位的容顏有多般配,就無?需孤來評價了吧!君子有成人之美,孤覺得,就算衛相今日不飲完壺中?酒,也該抱得美人歸。”

合計大家夥都是?配菜,遲到的次輔才?是?主菜。眾人點頭應和,帶著看好戲的心思。美人雖美,卻沾了權勢的謀算,或許難以下咽,還要看衛相的胃口夠不夠大。

女子跪坐低頭,怯懦的像個沒有主心骨的軟柿子,除了漂亮的皮囊,再無?可取之處。

可衛湛在麵對眾人的調笑時,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越是?從容有度,越讓她?手足無?措。

夢境畫麵一轉,東宮囚室,暗無?天日,她?跪地抓住男人冷白的手指,懇求他的收留。

“帶我離開這裡吧,求您了。”

衛湛看著她?臉上的驚懼,慢慢抬起?她?的下巴,“為何?”

“我不想被太子控製。”她?輕含他的指尖,將尊卑丟了一地。

夢境再度流轉,縹緲綃幌輕揚,她?在男子的注視下,挑開衣裙。

素齒微張,無?助地哭求著。

衛湛捏了捏她?汗濕的小臉,“怎麼,不願意了?”

她?輕合素齒,漸漸咬緊,摟住男子的肩。

床帳有規矩地拂動,半宿未停。

事畢,衛湛去沐浴,她?虛弱坐起?身?,拉著錦被罩住自己,左右打量起?來,將伯府的一草一木都記在了暗中?寄給太子的信裡。

之後,還包括與衛湛的一點一滴,以及衛湛逐漸向她?透露出的日程計劃。

可後來,她?不願透露了,與太子秘密往來的書信也越來越少?,打起?了啞謎。

畫麵再轉,衛湛奉旨南巡,她?被太子“請”去東宮,眼看著母親田氏被懸在油鍋之上。

她?驚恐大叫,跪在太子腳邊不停哀求。

太子丟下一摞沒有字跡的素箋,逼她?寫?下一封封親筆信。

一封封具有誤導性的信函。

最後一封親筆信的末尾,她?麻木寫?到:妾助殿下除掉衛湛之日,望殿下信守諾言,封妾為良娣,伴殿下左右,朝朝夕夕,妾之夙願足矣。

親筆信被宮人一把奪走,呈給了太子。

她?頹然倒地,痛哭不已?。

“衛湛,求你不要赴‘約’。”

一句話激怒了剛剛展顏的太子。

“來人,將她?同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