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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清歡 怡米 4407 字 6個月前

搖了搖頭,寧雪瀅拿出馬車裡的藥簍,叫上兩名影衛同行。

兩名影衛剛要出發,見自家世子爺靠在籬笆門前閒閒地看過來,立即不約而同地捂住肚子。

“卑職吃壞了肚子,去趟茅廁。”

“卑職也?是。”

望著跑遠的兩人,寧雪瀅橫了衛九一眼,負氣離開農家?,朝後山走去。

身?後如影隨形。

草長鶯飛的時節,寧雪瀅背著藥簍在山坡上走走停停,采集了不少?用以止血的艾草和解毒消腫的刺莧。

衛九跟在後頭,時而幫她提提藥簍,時而替她趕趕飛蟲,百無聊賴又愜意自在。

行至半山腰,寧雪瀅坐在一片狗尾草前,捶了捶小腿。

衛九放好藥簍,瞥一眼坐在草叢裡的女子,試探著湊近,再湊近。

下了一夜的雨,山上還有?些潮濕,衛九脫下外衫,將?人拽起,墊在她的%e8%87%80下,“坐吧。”

寧雪瀅也?沒?客氣,坐著他的衣衫,看蜜蜂縈繞在豔麗的花朵旁。

衛九搬來一塊大個兒的石頭坐在其上,同樣望著采蜜的蜂,“跟你說一件衛湛的糗事吧。”

“我不想聽。”

“那你捂住耳朵。”

寧雪瀅當真捂住耳朵,卻沒?有?起身?走開。

說明什麼?

衛九心裡澀澀的,他哪有?衛湛的糗事啊,不過是在沒?話?找話?。

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一樁糗事,寧雪瀅覺出自己被騙了,揪下一根狗尾草丟在男人身?上。

衛九拿起狗尾草,叼住根部,手上不知?何時編出一個草人,塞進她手裡,“以德報怨。”

寧雪瀅想丟開草人,卻見小草人編得實在精致,手腕一轉,扔在藥簍裡。

小草人仰麵,與他們望著同一片天空。

風吹草動,清新撲鼻,寧雪瀅在不知?不覺中有?些犯困,腦袋一歪一歪的。

衛九搬開石頭,席地而坐,等肩頭一沉時,微不可?察地提起唇角,繼續低頭編織著草人,反手丟進藥簍。

小草人變成了一對。

睡意席卷,帶著寧雪瀅穿過陳舊時光,再次撥開迷霧叢叢的前世。

夢裡,她又回?到?東宮的偏殿裡,然?而這次沒?有?被綁縛,而是在宮女的服侍下,浸泡在了浴桶裡。

俞翠春坐在一旁,扇了扇遮擋視線的水汽,“彆嫌老身?嘮叨,你可?要謹記,服侍殿下要溫柔小意,不可?造次,否則功虧一簣,白白搭上自個兒。”

浴湯熱燙,她掬一把水澆在臉上,使勁兒拍了拍,“我記下了。”

“那就好。”俞翠春抓起玉盤上的碎花,撒進浴桶中,“殿下喜歡你,願意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要惜福,把殿下伺候好了,還愁沒?權沒?勢在皇城無法立足?”

她點點頭,由宮女攙扶著跨出浴桶,以紅紗遮住曼妙身?姿。

深夜,一道身?影漸近,伴著肆無忌憚的打量。

她坐在架子床上攥緊裙擺。

太子沈懿行走進寢殿,看著床帳中靜坐的美人,柔和了目光,彎腰握住她一隻柔荑,“雪瀅,你終於想通了,來,起身?讓孤瞧瞧今夜這身?打扮。”

她順著力道站起身?,紅紗長裙垂落腳背,擋住雪白的赤足。

沈懿行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眼底得意至極,對她亦是勢在必得,“墊腳,%e5%90%bb孤。”

她忍著惡心踮起腳,仰麵送上%e5%90%bb。

沈懿行低笑,剛要附身?一親芳澤,%e8%83%b8口徒然?一痛。

他睜開眼,肅了麵容,緊緊攥著女子刺下的簪子。

被一記耳光摑過,她倒在床上,嘴角滲血。

沈懿行拔下簪子扔在地上,怒氣衝衝地爬上床,撕扯起她的衣裙,“哪裡來的心眼子敢用美人計刺殺孤?”

她攥住衣領,怒目而視,“是不是你派人殺了我爹?!”

沈懿行沒?否認,緊緊捏住她的下巴,“那又怎樣,你想替寧嵩報仇?以卵擊石?”

“是!”

沈懿行加重手勁,“可?有?想過你的母親田氏,她此?刻正在來京的路上。”

寧雪瀅心口震蕩,瞠圓美眸,“你騙我娘來京?”

好生卑鄙。

這樣的人怎配做儲君?

沈懿行也?不否認,“這回?,你還要抵抗孤嗎?”

布帛的撕碎聲響在深夜中。

她放棄掙紮,像個頹然?易碎的琉璃娃娃,母親是她最?後的軟肋。

倏然?,殿外傳來餘翠春的聲音:“殿下,內閣來人了。”

沈懿行停下撕扯,麵色極差,“讓他們等著!等孤......”

“殿下,衛相也?一同過來了!”

俞翠春算是沈懿行的恩人,在東宮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說話?自是有?些分量。

一聽衛湛前來,沈懿行一點點收斂起火氣,推開衣衫淩亂的女子,掩好%e8%83%b8口的傷,拂袖離開床畔,“俞尚宮,好好管教這丫頭!再有?下次,連你一塊罰!”

她緊緊攥著衣襟,倒在床上扭過頭,看向珠簾外一道道走進外殿的緋衣身?影。

個個威嚴冷肅,不苟言笑,皆是內閣高官。

其中一人挺拔冷峻,個頭兒比旁的老臣都要高些,年紀很輕,比起旁人,要鬆弛有?度得多。

她看見不可?一世的太子含笑抬手,主動與那男子示好。

男子眉眼疏淡,不明態度。如站在泥沼旁的鶴,不染淤泥,卻也?不會主動向陷入淤泥中的小獸施以幫助。

從?俞翠春的口中,她得知?那人是大鄞最?年輕的次輔、永熹伯世子衛湛。

一個讓滿朝文武欽佩的清流名臣。

雖是副相,卻已接管了老首輔的職務,是最?有?可?能繼任首輔之職的人。

或許她此?刻有?著靡顏膩理、柔情綽態的風情吧,俞翠春端過托盤,其上擺放著一副鬥彩酒具,塞到?她手裡,“惹惱了殿下沒?你好果子吃,還不快去替殿下招待貴客。”

即便涉世未深,她也?知?太子的侍姬不該去招待來客。俞翠春此?舉,無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這個勢利老嫗的眼裡,立功遠比給太子培養稱心意的侍姬重要得多。

為了母親的安危,她不得不接過托盤,腳步虛浮地走出內殿,赫然?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

一瞬間,百十道視線投了過來,或是驚訝,或是好奇,或是驚豔,全然?落在她的身?上。

頂著各異的目光,她低頭走到?太子座前,顫顫巍巍地呈上美酒,“殿下請。”

太子厲眸掃過她蒼白的臉,不滿地睨了一眼站在內殿珠簾內的老嫗,剛要屏退她,無意間瞥見一道清淺的視線。

那個向來不多看女子一眼的年輕次輔,投來了目光,微微一滯,隨即移開,慢條斯理地飲啜盞中酒。

男人才更了解男人,太子品出些名堂,糾結片刻,露出森森笑意,示意她轉過身?去,麵朝貴客。

母親的安危不容她扭捏半分,忍著可?能會被當眾羞辱的風險,她慢慢轉身?,麵朝那個矜冷慵懶、手握相權的男子。

視線交彙的一刹,周遭陷入詭異的安靜,男子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化為雪山的晨風,拂過她的麵頰。

身?後傳來太子略帶冷笑的指令,“可?真不懂事,還不過去給衛相斟酒!”

一側有?權宦趁機打趣,帶著濃濃的調侃:“初出茅廬的美人都這樣,讓老奴帶回?去調弄幾日?,保管開竅。”

戲謔的話?語,引得哄堂大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太子跟著笑了,笑意不明。

內閣大學士們肅了臉色,礙於次輔沒?有?變臉,也?不好嗆聲。

忍著撕心裂肺的苦楚,她走到?那個一直緘默的男子麵前,稍稍曲膝欠身?,遞上美酒,“衛相請用。”

吐字時,嗓子眼哽咽,委屈又無助。

麵前的男子倚靠憑幾上,垂眼摩挲著自己手裡的銀盞,沒?有?接話?,亦沒?有?攆開她。

半晌,男子放下手中盞,起身?淡淡道:“內閣還有?事務要處理,臣先?行告辭。”

不等太子俞允,他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大學士們隨之起身?離去。

缺了衛湛的小宴失了意義,太子擺擺手,屏退一眾心腹。

等賓客全部離席,太子冷嗆一聲:“俞翠春,你好大的膽子!誰準許你擅作主張的?”

俞翠春打簾走出,“寧氏女容色傾城,是萬裡挑一的美人,若能以此?蠱惑衛相,不失為一步好棋。一個侍姬,物儘其用才是,蠱惑不了,之於殿下而言,也?沒?什麼損失。老身?不過是鬥膽獻計,望殿下息怒。謀大事者,不該為情所困。”

滿心算計的老嫗有?恃無恐到?,可?以篤定太子會為了利益,舍棄美人。

太子陷入沉默,須臾,拉著女子走進內殿,譏誚笑道:“你既不願伺候孤,好,那就去伺候衛湛,做孤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辦得好,孤會考慮放過田氏,讓你們母女團聚。”

從?暗無天日?的夢中醒來,寧雪瀅看向身?側的男子,恍惚中,以為自己見到?的就是夢中那個渾身?透著疏懶勁兒的大權臣。

可?衛湛是周正冷清的,偶爾也?會疏懶,但絕非夢中的樣子。

夢裡的那個人,更像是衛湛和衛九的疊合,交融了他們二人的性子。

可?他們明明一個是前世重生,一個是今生衍生啊。

莫不是連他們自己都搞錯了?他們在前世本?就是一重靈魂?

剛剛醒來,四肢無力,她曲膝抱住自己梳理著思緒。

察覺出異樣,衛九湊近,扯開她環起的手臂,語氣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做夢了。”

“能同我講講嗎?”

夢大多時候都是不切實際的,是被煩亂的思緒左右,產生的種種假象。可?自從?嫁入伯府,除了與衛九的春.夢,她的夢都得到?了印證,以致不得不認真審視夢境中的場景。

“衛九,我想問你一些關於前世的事,希望你不要騙我。”

衛九怔了怔,擋在她麵前,想要以平視的角度與她交談。山坡有?下傾的弧度,他單膝跪在地上,跪在了寧雪瀅的麵前。

“你問吧。”

“什麼都能回?答嗎?”

敏銳如衛九,大抵猜到?她想問前塵往事,而前塵往事中有?一處致命的環節,是該被封塵的記憶,不該讓她知?曉。

無他,夫妻想要無芥蒂地走下去,就不能涉及到?設計、背叛,更不該有?血色的阻隔,而橫貫在他們之間前世今生的阻隔,是衛湛流乾的血。

可?也?因一再隱瞞這件事而顯得不夠坦誠,致使衛湛馬上要失去她了。

衛九耷下肩,默默喟歎:“你問吧。”

寧雪瀅拿掉他銜在嘴裡的狗尾草,想讓他態度端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