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臂,被墨香和蘭香包裹。
懷揣著複雜心緒,寧雪瀅閉上眼,試著催眠自己。
好意,不該被辜負。
驀地,一隻手伸進被子,覆在了她的小腹上,有溫熱不斷傳遞過來。
寧雪瀅曲了曲腿,耳畔再次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快睡吧。”
“我睡不著。”
“那就閉眼靜靜躺著。”
男人的語調總是平緩無瀾的,性情也極度穩定,寧雪瀅佩服這樣的性情,但作為丈夫,未免有些冷淡。
她轉過身,麵朝男人,揚起臉問道:“郎君與人動過怒嗎?”
“很少。”聽出她在無事閒聊,衛湛用騰出的手捂住她的眼簾,“不睡嗎?”
“不想。”夜色旖旎,人心肉長,氣氛到了,寧雪瀅也渴望被丈夫疼愛,加之年紀尚小,她起了頑皮試探的心,想看看衛湛能拿她如何。
男人始終平靜悠然,沒有受她波動,似不食人間情果,收回覆在女子眼簾上的手後,改為摟住,動作愈發輕柔。
衣衫相貼,心跳都要連在一起,寧雪瀅又怎會感受不到男人態度的軟化,她彎彎唇角,側臉貼在了他的心口,聆聽咚咚有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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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時,衛湛起身梳洗,換上一身緋色官袍,與喜服的顏色有些接近,襯得人霞姿月韻。
沒有讓侍女喚醒熟睡的寧雪瀅,還在臨上車前吩咐董媽媽去朱闕苑那邊打個招呼,取消今早的請安。
隨後坐上車,朝宮城駛去。
下馬石前,朝臣們提早聚集,一見永熹伯府的馬車駛來,起先以為是衛伯爺,卻在瞧見一抹清雋身影時,紛紛拱手上前恭賀其新婚。
衛湛步下馬車,立在人群中出挑打眼,從容之態令不遠處一臉莫名的季朗坤心生感慨。
同樣娶錯妻,看看人家的接受力,再看看自家倔驢一樣的臭小子。
一旁的季懿行同樣盯著人群中的衛湛,不知不覺邁開步子,被自家老爹拽住了後脖領。
“要去做什麼?少給老子丟人!”
壓低的厲嗬響在父子間。
季懿行雙手握拳,忍住了酸澀。
衛湛一向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官居三品,躋身權臣之列,是他們難以望其項背的,可那關他何事?可自從娶錯親,一種本不該存在的無形的對比不斷折磨著他。
老話說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他理順不了心結,想要與衛湛當麵說開。
若......他們也未圓房,說不定能拋開世俗的束縛,將親事換過來,即便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到幾近奢求。
季懿行閉閉眼,逼退所有情緒,隨著人群走進宮門。
作為三千營的年輕將領,他還不能進入大殿聽政,隻能作為巡視,守在大殿外。
自景安帝登基至今,不斷削減地方兵權,擴充禁軍數量,致使朝中武將想要脫穎而出成了極難之事,更何談晉升。
被同僚簇擁在中間的衛湛忽然側眸,瞥了一眼斜前方的青年,意味不明。
金鑾殿內,香筒縷縷生煙,手握百萬禁軍的景安帝坐在三路階梯地台寶座上,一邊掩帕咳嗽,一邊聽著禮部尚書稟奏為太子選妃的事,五旬的年紀,麵色病態蠟黃,興趣缺缺。
若非皇後指使新得寵的妃子一再吹枕邊風,景安帝可不願費時費力為太子操辦選妃。
早在十九年前,他曾有言在先,繼承皇位者會是賢妃之子,奈何賢妃香消玉殞,僅留下一個皇女,被封皓鴻公主。
如今,賢妃的位份也未授給任何後宮女子。
十五歲的太子立在朝臣前排,幾分呆滯,幾分空洞。
衛湛作為太子近臣,目視笏板,提醒的話卻是對太子說出的,“殿下注意儀態。”
太子懨懨挺直腰杆,不走心地聽著禮部尚書上報入圍的仕女出身。
察覺太子爺對親事不上心,老奸巨猾的禮部尚書提起了另一樁要事,轉移了君臣的注意力。
廿七,采摘宴。
一場為景安帝尋找名貴藥材的宴會。
一場深得帝心的宴會。
散朝後,衛湛與太子並肩走下長長的玉階。
等太子離場,其餘朝臣才相繼走出殿門,前往各自的官署。
季朗坤四下巡睃,緊看著季懿行,一見季懿行加快腳步,就忙不失迭地趕上去,扣住他的小臂,“宮闕重地,休得放肆。早朝結束,你也無需巡邏,快回三千營吧。”
季懿行小幅度甩開父親的手,“兒子心裡有數,不必您一再提醒。”
剛巧衛伯爺經過父子二人,無意瞧見二人拉扯的畫麵,攏袖笑笑,“上次說過,要請季兄吃酒,不知季兄哪日得閒?”
季朗坤哼了聲,“本官不差伯爺一口酒。”
衛伯爺聳聳肩,還拍了拍小輩的肩,“杜娘子是個英姿颯爽的姑娘,賢侄理應珍惜。”
季懿行忍著脫口而出的質問,目視衛伯爺離開,深知沒有質問的資格,是季府的儐相先行迎錯了親。
傍晚,衛湛從詹事府離開,收到一個厚厚的信封,裡麵起碼疊放著十封書信。
信封上寫有一個“杜”字。
衛湛了然,待坐進車廂,拆開信封,抽出一張張箋紙。
箋紙之上,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
衛湛沒有讀取信上的內容,也能猜到,筆者在寫下信函時是情真意切的。
倏然,行駛的馬車停了下來,與另一輛馬車在巷子中迎麵遇上。
衛湛挑簾看向車外,對方的車主也恰巧挑開簾子。
是個二八年紀的閨秀,正透過風燈微弱的光亮打量著伯府主仆,一眼認出坐在車廂內的男子。
她略有猶豫,示意車夫讓行。
剛好衛湛也做出了同樣的舉止。
兩輛馬車同時向後,又幾乎同時停下。
衛湛看向對麵的車夫,淡淡一句“你們先行”,便繼續讓車夫退後。
馬車交錯時,那女子朝衛湛打了聲招呼。
衛湛轉頭看去,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但出於禮節還是頷首示意。
女子垂眸還禮,欲言又止。
等對方的馬車駛遠,伯府車夫才道:“那好像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程三姑娘。”
衛湛沒有打聽的興趣,放下簾子陷入黯淡的光線中,目光閒涼。
**
從婆母那裡回來,寧雪瀅剛一走進玉照苑的正房,就被漫天飄絮吸引了視線。
稀稀疏疏像飛雪。
滿目紙絮中,她捕捉到一抹字跡,立即反應過來。
這是她寫給季三郎的書信,前前後後十餘封,真真切切表達過少女心事。
待紙絮撒滿地,一抹峻拔身影走出隔扇。
原本還蹦蹦跳跳在寧雪瀅身後的青橘見狀趕忙為夫妻二人拉上門。
門扇遮住斜照的晚霞,也遮住籠在寧雪瀅背後的霞光。
兩人隔著書信的碎片相望,半晌,寧雪瀅道了聲“多謝”,便蹲下.身收拾起“狼藉”,以裙擺兜起。
衛湛大步走過去,皂靴無情踩在其上,將人拉了起來,“讓人進來收拾便是。”
寧雪瀅掙開手,板著臉蹲下繼續拾著。
衛湛再次拉起她,不容分說地扛上肩頭。
隨著頭重腳輕,兜在裙擺上的紙屑四處飄散,寧雪瀅踢踹起來,鬨起脾氣,“你放開我!”
衛湛沒理會,大步將人扛進東臥,放坐在床上,附身含住她的耳垂,用舌肆意撥弄。
吱吱的吸吮聲令人麵紅耳赤。
寧雪瀅不停推搡,不懂他為何自作主張替她處理書信,即便婚前往來書信有所不妥,那也是寫給與她本該成婚的男子,又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
捏緊的小拳頭胡亂地捶打,有一下沒一下砸在衛湛的心口,衛湛微凝眉,捉住她兩隻手腕向後反剪,傾過上半身,%e5%90%bb在了她的臉頰上。·思·兔·網·
冷肅到可怕。
下頷和臉頰沾染上溼潤,寧雪瀅左右躲閃,氣急問道:“你發什麼瘋?憑什麼翻看我的書信?”
衛湛稍稍拉開距離,凝著女子氣喘籲籲的模樣,冰冷著麵容反問道:“那十餘封書信,透著春心萌動,從習慣、興趣、喜好到禁忌,展現出了最真實的你。就那麼喜歡季三郎?嗯?”
男人失了控,再次桎梏住女子的身體,%e5%90%bb上她的脖頸,啃咬慢%e8%88%94,迸濺出的氣息陰惻可怕。
“你放開我!”寧雪瀅扭動著身體,雙腳也在使力,奈何力氣小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
“小姐,小姐。”
秋荷的聲音響起,帶著擔憂和急切。
同時,身體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了推。
寧雪瀅驀地睜眼,發覺自己正躺在東臥的軟榻上。
見她醒來後呆呆愣愣的,秋荷更為擔憂,“小姐近來總是做噩夢。”
“嗯......”寧雪瀅喃喃應答,腦海中緊繃的弦漸漸舒展。是啊,真正的衛湛是不會為這點小事動怒的。
秋荷為她捋順貼在臉頰和頸窩的碎發,溫和問道:“能跟奴婢講講夢見了什麼嗎?”
寧雪瀅搖頭,難以言說那種窒息的暗昧和瘋狂,“我忘記了。”
等秋荷離開,她獨自趴在窗邊撥弄今早才綻放的盆栽茶梅。
須臾,有腳步聲傳來,她閉眼辨認,猜出是衛湛。
餘光中出現一摞箋張,正是那些與夢境相連的書信,她心口一跳,甚覺詭異。
尚未更衣的衛湛坐在榻邊,“聽秋荷說,你又做噩夢了。”
“嗯,無礙的。”寧雪瀅仔細打量著麵前俊美無儔的男子,夢裡的他,多了三分瑰豔,眸光也更旖旎,仿若月下潭水中最瀲灩的水痕。
掃過男人的眉峰和鼻骨,寧雪瀅甩甩頭,不想被一個不存在的幻影滋擾。
她拿過書信揣進懷裡,“你看過嗎?”
“沒有。”
衛湛深知,文字能誅心,沒必要自虐,何況對她打不得、罵不得,又報複不了,何必給自己徒增困擾。
冷靜下來,寧雪瀅誠懇致謝,“多虧了你要回這些書信,自此,我與季家公子不會再有往來。”
這話聽著倒是順耳,衛湛倚在窗邊,單手撐頭,被晚霞映淺了瞳色,“如何謝我?”
懶懶的模樣帶著冷欲,偏偏乍現男色。
“稍等。”將書信收進小匣落鎖後,寧雪瀅返回榻邊,彎腰挨近男人的臉,生出試探心,“想我如何報答?”
衛湛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如雪蓮綻放芳華。
所嫁的男子太過俊美,寧雪瀅有些被蠱惑,單因他的美貌,“那,我親你一下好了。”
溫溫柔柔的人兒,說出話大膽至極。
若非年輕,衛湛會覺得自己聽差了。
晚霞無限好,人也疏懶起來,他倚著沒動,一隻手臂抵在榻圍上,支撐著身體的重量。
得了某種默許,寧雪瀅後知後覺自己有多放浪,怎能講出這樣的話......
可話都放出去了,總不能認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