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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笑。

沈青梧喘著氣問他,撫摸他汗淋淋的麵容:“你笑什麼?”

張行簡:“想到一句詩,但不是很準確,不說也罷。”

沈青梧便掐著他脖頸,命令他:“說。”

極致情意間,窒息有時也能帶來一種舒爽。

他閉著目,一滴汗落在睫毛上,也落在沈青梧心尖。

他一點點撥開她衣領,扔開她脖頸玉佩,要她腰間的玉佩纏到他指尖。沈青梧聽到他低聲念:

“入君懷,結君佩,怨君恨君恃君愛。”

沈青梧沒有學過這首詩,便隻用迷惘的眼睛看他。

張行簡一點點傾前,一點點拂開她貼著麵頰的汗濕青絲。他低聲:

“你說,你是不是……恃君愛?”

第67章

東京從除夕大典開始,節慶是一貫熱鬨的。

今年張行簡不在,主持祭月大典的人成了孔業。當日風雪過大,大典主持得十足狼狽。

朝臣私下討論,若是張行簡在,主持祭月大典的人便不會是孔業,當日氣象,也不會那般無常。

這些私下討論,被孔相斥為“怪力亂神”。

然無論那大典主持得如何,東京的主人,年少的皇帝李明書,心情都不是太好。

少帝心情差,是因為他剛將各地送來的秀女們運到東京,還沒來得及接進宮如何玩耍,就收到安德長帝姬的來信。帝姬斥他不學無術,不求上進,嚴令他取消選秀,將各地良家女子好生送回。

少帝要建的各處樓閣,也被帝姬叫停。

李明書多年頂著李令歌的威壓,即使長姐不在,一封信也足以讓他膽怯。

少帝懨懨地放棄美人們,再看李令歌的書信,見李令歌說她不久便會歸京,少帝除了少許的思念,更多地卻湧上煩躁感——帝姬歸來,他豈不是又要讀書,看奏折,看大臣們的臉色行事?

這種想殺人就殺人的快樂,豈不是很快就要結束了?

為了哄少帝高興,孔業在宮中連續辦了十日的賞燈宴。燈火幢幢,火樹銀花,少帝望著那些燈火,腦海中突兀出現一個念頭——

姐姐要是消失就好了。

姐姐要是永遠不會回來就好了。

這個念頭嚇了他一身冷汗,他聽到耳邊喚聲,睜大一雙迷茫的眼睛,對上孔業慈愛的眼神。

孔業:“官家若是不喜歡這賞燈宴,不如臣陪著官家去民間私訪?”

少帝眼睛一亮。

少帝很快沮喪:“可惜那些秀女不能見……”

孔業:“帝姬真是的,對官家要求太嚴格。我看官家這半年,即使帝姬不在,朝政也處理得非常好。帝姬實在太霸道了。”

朝政處理得不錯,簡直是笑話。

誰不知道朝政由孔業一手把持?少帝赦免張家,都是與孔業置氣的結果。

但是這樣的話,讓少帝心中頗慰。

孔業不著痕跡:“若是帝姬一直不歸來,就好了。官家可是皇帝啊,這天下事,本就沒有官家做不得的。”

昔日孔業這樣,少帝必然斥責。但是這一次,少帝沉默下去。

孔業心中有了數。

少帝艱難地轉移話題:“不知姐姐何時歸來……”

孔業:“等官家大婚了,正式登基就好了。”

孔業:“大婚……”

他皺眉,本不願登基大婚。但是滿目燈火光,忽然讓他憶起衣香鬢影,憶起某一年的上元節,他與帝姬、孔相在民間遊玩,曾見到一個美人。

弱質纖纖,風致楚楚。那樣的仙女之姿,讓他魂牽夢繞許久。

少帝脫口而出:“沈青葉!”

孔業迷惘。

孔業這樣醉心權術的人,已經不太記得“沈青葉”是何人。他想了半晌,才想起那女子是張行簡退了親的未婚妻,曾讓少帝扼腕許久。

張行簡的女人啊……孔業眸色閃爍。

他想到張家平反,張行簡卻遲遲不歸,不見蹤跡。張行簡小小年紀,卻一直與他對著乾。張行簡總有一日會回來,會重新成為自己的眼中釘。

少帝和張家的關係,自己和張家的關係……都讓孔業希望張行簡得不到帝心。

孔業便說:“沈青葉沈五娘子,確實貌美無雙,又賢惠淑雅,可為天下女子表。沈家這樣的地位,出一位皇後,身份正相宜。”

隻要少帝強奪了沈青葉,張行簡對他那位曾經的未婚妻,不至於一點想法都沒有。

再加上孔業收到過情報,說張行簡和沈家的二娘子沈青梧也有點故事……

孔業弄不明白那些,卻起碼知道沈家和張家的關係,會讓張行簡無法割舍沈青葉。少帝若再與張家交惡,這一次沒有帝姬周旋,張家勢必得罪少帝。

孔業說服少帝:“昔日臣也覺得沈五娘子容貌品性都堪當皇後,然而沈五娘子卻與張月鹿定了親……”

少帝對張家有些忌憚。

但少帝遲疑半晌,說:“他們不是退親了嗎?而且張愛卿又不在……朕才幫他洗清冤屈不久,幫張家平反。他們家現在,感激朕還來不及呢。”

少帝說服了自己,鎮定了下來,覺得張家應當對自己感恩戴德。

臣子生死由皇帝一手拿捏,本就正常。張家以前的事,張家早就洗牌了,皇帝何必對臣子心虛?

而且,當年的事,都怪張家太可恨,太欺負他。若是他不殺儘張家,皇帝由誰做,還真不好說。

張容一心偏袒姐姐,看好姐姐,說什麼姐姐是他最好的學生。哼,張容以為自己不知道,但是偷睡的少帝聽得一清二楚。

張容明明是太傅,是少帝的老師,卻隻向著姐姐不向著自己。李明書真的害怕過,自己會被張容暗殺。李明書午夜夢回,都是張容和姐姐千好萬好,自己倒在血泊中求助無門……

但是少帝才是男子,少帝才是繼任大位的那個人。

姐姐是他的姐姐,姐姐憑什麼和張容在一起,憑什麼想廢掉自己!

幸好、幸好,還有張家父母站隊自己,支持自己。幸好還有張家父母幫自己對付張容,壓住姐姐……

少帝真的不想殺張家老頭子,不想殺張家那麼多人,那老頭子多向著他。可是殺了更好,殺了後,所有威脅都結束了,所有齟齬都埋在地下,沒人再計較了。

還是孔業讓少帝放心。

還是孔業能讓他和姐姐重歸於好,能讓他坐穩皇帝位啊。

此時此夜,少帝想著一些往事。他忘了自己曾說過不想當皇帝的話,他將所有錯怪到他人身上。怪來怪去,隻有自己是最可憐,最被臣子拿捏欺淩的。

少帝指派孔業:“你,去找沈青葉,給朕把沈青葉捉回來。”

孔業愣住:“臣?”

少帝:“對。沈家不是把沈青葉弄丟了嗎?真是廢物,半年了,都找不到人,沈五娘子在外風餐露宿,多可憐。你!你親自出東京,幫沈家把沈青葉找回來。”

少帝:“沈家應該感恩戴德——朕要給沈青葉封後,朕要登基!朕要當真正的皇帝!”

孔業原本拒絕離京,一聽少帝打算當真正的皇帝,立時心動。

孔業本就希望朝政之事,摒棄帝姬,摒棄張月鹿。皇帝當著他的廢物皇帝,自己獨攬大權,豈不正好?

孔業肅然:“官家放心!臣這就去沈家,幫沈家一同找那沈五娘子。臣一定掘地三尺,將沈五娘子帶回官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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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沈青葉還不知道自己成為了少帝緊盯的獵物。

白日剛剛祭奠過父母,哭過一場,夜裡燈亮,沈青葉卻要賞燈。

秋君真是弄不懂這個娘子在想什麼。

他靠著旗杆,見沈青葉蹲在水邊放蓮燈,閉眼後雙手合十,輕聲祈禱。

秋君淡目冷看。

沈青葉偏過臉,向他望來。風掠額前秀發,她一雙秀目瀲灩如波,在寒夜中幽靜地蕩著細碎的光。

秋君與她目光對上。

他怔了一下,沒吭氣,沒移開目光。

也許是犯懶。﹌思﹌兔﹌在﹌線﹌閱﹌讀﹌

那小女子竟也仰著臉看他許久,沒有躲避。

秋君淡淡開口:“你許的什麼願?”

沈青葉彎起眼,柔柔笑:“我許願——年年有今朝,歲歲有今日。”

秋君不語,目光閃爍。

他算半個白丁,卻聽懂了她這句不算晦澀的句子是什麼意思。

年年有今朝?

……難道她還指望自己這個殺手,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在想什麼呢,做夢。

秋君暗自不語,開始從頭盤整樁事。整樁事的緣由,是她說她是他的妻子;她撒謊,騙他跟她一起行路。

秋君靜靜看著水邊的沈青葉。

他想,莫非她喜歡他?

可笑。

秋君心中念頭轉來轉去,時而恍然,時而迷惘。他最終覺得她應當愛慕他,這種結論讓他神色更加古怪。但不論心中如何想,秋君麵上都不動聲色。

沈青葉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跳砰砰,有種不祥預感,總覺得他想殺了自己。

沈青葉扭過臉,想自己一定想多了。

人家秋君都不愛搭理她,都不怎麼跟她說話呢。

沈青葉歎口氣,提起裙裾站起來。她凝望著水波,慢慢露出笑:“好啦,我該回去了。麻煩秋君送我最後一程——我真的不是在哄騙你,這次行程結束,真的會有大筆錢財給你的。”

她笑容恬靜,又十分哀傷。

無限愁緒藏於這樣嬌弱的身體中,卻是為什麼?

一貫不說話的秋君此時淡淡開口:“回去?”

沈青葉:“對呀,回去益州,找我的仆從和侍女,回去沈家……我在外待了太長時間了,大家會擔心我的。”

秋君:“裝模作樣。”

沈青葉一怔。

秋君:“你若想回去,你我如今就不會在這裡,離益州整整十裡遠。”

沈青葉麵紅。

沈青葉解釋:“我是有些任性,我心中也愧疚。但我不能不回去,我若不回去,弄丟我的侍女與仆從,恐怕都會死。沈家軍法治家,是十分嚴格的。

“我可以小小任性,但是性命攸關之事,我不敢。所以……我還是要回去的。”

她望著淺淺清波,望著秋君冷淡的麵容。她心中生起很多向往,可她明白沈家養她至今,不是全無所求。

沈青葉垂頭淺笑:“這次回去,也許我又要嫁人去了。有了之前的鬨劇,恐怕這次不會再由我借病拖延了。希望我的新未婚夫不要比張三郎差的太多,不要是個老頭子,不要整日對我打罵……那我就知足了。”

秋君冷漠:“向我求助?”

沈青葉一怔。

她連連搖頭,臉紅羞笑:“這次真沒有。是沒有人與我說話,我心裡寂寞。秋君不必將我的瘋話放在心上,我隨便說說的。”

秋君目有異色。

她話中透露的信息太多,與他的世界相隔太遠。

若她不